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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吧
赫梅随意望了一下天气:“酒吧去吗?”
“去干吗?”
“玩。”
“和谁?”
“你。”
“那走吧。”
得到应允,赫梅低低地轻笑,博涅斯瞥他一眼:“又有宝贵的几秒钟被浪费在无聊的问答中。”赫梅一把拉过博涅斯,一辆汽车在赫梅背后擦身而过。赫梅一脸正经地反驳博涅斯:“我总要征求你的意见。”博涅斯推开赫梅揽着自己的手臂从他怀里脱身出来:“我又没有拒绝过你。”
赫梅想了一下,似乎确实是这样,他总能在博涅斯身上得到他想要的回答。博涅斯问去哪个酒吧,赫梅大手一挥:“沿这条路走下去,遇到的第一间酒吧就是我们的选择。”
博涅斯点点头,这个说法很赫梅。无论是赫梅还是博涅斯,在漫长的岁月里,都不太喜欢很细致地规划,如同随波逐流的船只,漂到哪儿算哪儿。
“或许我们选择了一条错误的路。”两人已经步行半小时了,还没有发现一间酒吧。
“别这么说,博涅斯。没有错误的选择,所有的选择都是我们内心深处的声音。别看酒吧,看街景、看行人、看幻化的云彩,很快我们就会达到目的地。”
内心深处的声音吗?博涅斯无声注视赫梅的侧脸,他好像感觉到尼罗河的河水慢慢上升,沿途所经地毯一样的芳草从远方迅速延展到眼前。
博涅斯第一次开始思考赫梅对于他的意义,以前那些笼统的印象、抽象的说辞,现在有了一个准确的词汇——生命。在博涅斯缓慢空洞的岁月里,赫梅带来了蓬勃的生命力。那样沙漠般空寂的心灵,长出了草地,开出了鲜花,甚至有树苗跃跃欲试,想要高大,想要参天。
“先生,我们到了。”
赫梅的声音打破博涅斯的沉思,博涅斯顺着赫梅的手看过去,一扇的木门,低矮而陈旧,没有什么标识,除去门牌,“Un bacio a store”(一吻定情)。
博涅斯和赫梅推门进去,酒吧不意外地疯狂吵闹,进去的一瞬间博涅斯还是有些不适应,身体的第一反应是逃离,他参加酒会或者沙龙,最不济也是剑桥清吧和学生们一起探讨学术,这样几乎疯狂的吵闹,他很少经历。
博涅斯下意识退后半步,后背贴上赫梅的胸膛,赫梅低头在博涅斯耳边说道:“我与你同在。”博涅斯定了定心神,和赫梅走到吧台,点了两杯酒。DJ给的音乐极富律动,博涅斯与赫梅跟着节奏摇摆起身体,拿起吧台上调好的酒,两人四目相对然后一饮而尽。缭乱的灯光,舞动的腰肢,此起彼伏的欢呼和刺激的音乐交织成一团。
这不是适合聊天的地方,暧昧只在眼神中发酵,反正言语里面都是伪装,十个字里有五个字词不达意,三个字无中生有,最多只有两个字算得上诚实。
可眼神不一样,眼睛是心灵的窗户,当你睁开眼睛,就是把内心袒露给别人看见。心里是湖泊还是沼泽,是高山还是茂林,一眼就可以看见。
博涅斯只靠在吧台上喝酒,一杯接一杯,他看不到赫梅的眼神,看不到赫梅看他的眼神。
火热,潮湿。就如雨后的森林,空气湿度大大提高,叶片也湿漉漉的,泥土和松针的缝隙都储存着水分,太阳仍高高挂着,所以森林里的水汽好像要沸腾的样子。
如果博涅斯这时候侧过头看一眼赫梅的眼睛,恐怕会深陷入那样湿软的一方天地。可惜博涅斯没有侧头,所以他也看不见,在他身边的炽热爱意。
不知名的鸡尾酒将博涅斯的唇瓣完全沾湿,跳动的灯光闪过他的嘴唇就好像阳光照射在湖面,水光粼粼。赫梅觉得,不会再有比这更好的接吻条件,任他群魔乱舞人声鼎沸,我只要在你身边与你唇齿相依。
博涅斯的酒又空了一杯,赫梅突然想到了什么。他伸手扯了扯博涅斯的衣袖:“来玩个游戏。”
“什么?”酒吧太吵博涅斯没听清。
赫梅加大音量说:“来,玩个游戏!”
“什么游戏!”博涅斯也大声回应。
“比谁的骰子点数大,输的人喝酒。”
博涅斯犹豫了一下,赫梅不给他继续犹豫的机会:“来吧来吧,先生不会拒绝我的。”
博涅斯哭笑不得,不知道赫梅什么时候有了撒娇的习惯。
找服务生要了两副骰子,博涅斯随手玩了一下:“我不太常玩这个。”赫梅给两人倒上酒:“不要紧,反正没什么技术含量,运气游戏而已咯。”
博涅斯点点头,赫梅手压在骰盅上,一脸兴奋地问博涅斯准备好了吗,博涅斯整理一下袖口,然后淡淡地说:“开始吧。”
“叮叮当当”的骰子撞击声,两人同时停下,赫梅先揭晓,一开盖,10点。他哈哈大笑,请博涅斯开盖,一看,7点。博涅斯也不磨蹭,拿起酒杯一饮而尽。喝完抿一下嘴然后说:“再来!”赫梅笑嘻嘻,两人又马上开了第二局,没想到又是赫梅大,开头三局,博涅斯输了三局,连喝三杯。从赫梅的角度看,博涅斯的脖子已经发红了。他问博涅斯还继续吗,博涅斯又卷了一下衣袖,神情越发清冷:“当然。”
接下来的比赛,大致保持着赫梅赢三局博涅斯赢一局的状况,于是28局后,赫梅倒在了吧台上。
博涅斯看了一眼倒下的赫梅,缓慢地饮尽了自己杯里的酒。博涅斯非常能喝,这是一个很模糊的描述,但是确实没有人知道他有多能喝。一千年来,博涅斯参加的每一场酒会,都是他清醒地看着喝醉的人被接走,没有人有机会看到醉酒的博涅斯。因此虽然他有一酒窖的酒,但是他其实喝得少,因为对他来说喝一瓶还是十瓶没什么区别,反正也不会醉。
博涅斯放下酒杯靠近醉倒的赫梅,微微笑了起来,这样的赫梅实在可爱,面上毫无防备甚至有些难得的柔弱,嘴唇是异样的嫣红,就像饱满的玫瑰花。等等,玫瑰花?博涅斯伸手将赫梅抱在怀里,凑近他的胸口深深地吸了一口,熟悉的香味灌满鼻腔,深林、乔木、玫瑰花香……
原来是这样,那种博涅斯一直好奇却又无从所知的深幽花香,原来就是玫瑰花。
博涅斯觉得自己好像勘破了赫梅的一个大秘密,目光打量到赫梅的嘴唇,博涅斯思考再三,将自己的嘴唇覆了上去……
博涅斯没想到自己会做这样的事,既不光明也不磊落,他在酒吧无人在意的吧台向他喜欢的人偷了一个吻。
仅仅是唇瓣相贴,就让他感受到了无限的愉悦,突然间赫梅身上的香气仿佛突破了栅栏的洪水,失控般地倾泻开来,几乎将博涅斯整个人笼罩起来。
赫梅无意识地皱眉,似乎陷入了一种痛苦之中。博涅斯有些诧异,他直起身子就着昏暗的灯光仔细观察赫梅的神情,也许赫梅被梦境所困,这一切博涅斯无从得知。现在他需要考虑的是该把喝醉的赫梅怎么办。博涅斯半抱着赫梅感受到他身上的香味慢慢收敛起来,直到维持在一个似有似无的水平,正当博涅斯预备结账的时候,赫梅醒过来了。
他的头靠在博涅斯肩头,眼睛刚睁开,眼神还相当迷蒙,就像山林蒙了一层雾,带着些不易察觉的空灵。
“嗯……我刚怎么了?”
赫梅直起身子从博涅斯身上离开,对上博涅斯三分探究三分不解的眼神有些莫名心虚。
“你……刚刚喝醉了。”博涅斯告诉赫梅,赫梅闻言面上一惊,如果博涅斯没记错的话,这和他上次发烧醒来的表情一模一样。就是一种不可置信的表情。别说他,博涅斯也很不解,为什么短短十几分钟,赫梅就从醉酒得不省人事突然清醒了过来,还有他身上时而深时而浅、这次甚至还失控般的香气。博涅斯第一次觉得眼前的人实在是陌生,除了名字,他对这个人一无所知。而对于对方而言,对方似乎知道自己很多事情,这个认知让博涅斯产生了寒意,他向来不以恶意揣测他人,但他不知道是否正是因为自己的不设防,让某些人乘虚而入。
赫梅发觉博涅斯的神情稍微有些奇怪,瞬间意识到了什么,垂在腿侧的手紧张地揉搓了两下裤缝。“实在是不好意思,我体质有些特殊,比较容易醉,不过醉了睡一下就好了。”他边说边小心翼翼地观察博涅斯的神情,不知道博涅斯是否会相信他这寡淡的解释。
博涅斯轻轻瞥了他一眼,将袖口折起来,没有对他的说法表示异议。赫梅偷偷松了口气,博涅斯平静地说:“我们走吧?”赫梅点点头,拿出钱包结账。
两人还没走出门就被人拦了下来,准确来说是博涅斯被人拦下来了。对方是一个高大的年轻男子,顶着一双溺死人的含情眼笑着邀请博涅斯喝一杯。
博涅斯和赫梅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彼此眼里看到了名为无奈的东西。
博涅斯挑挑眉,意为“你来解决”。
赫梅摇摇头,然后用口型说:“我,讨厌,意大利人!”
博涅斯轻声一笑,不再说什么。赫梅上前半步挡在博涅斯和那个男人中间:“不好意思,这位先生有约了,他没法和你喝一杯。”
赫梅微微抬头,试图将他的高傲通过这微妙的角度传达给对面不知深浅的年轻人。光怪陆离的灯光流连在赫梅英俊非凡的面孔上,高贵的气质被渲染得淋淋尽致,对方一下就被吸引了,他激动又羞涩地问:“那您呢?有时间吗?”
赫梅一下愣住了,博涅斯从身后伸出脑袋,下巴轻轻抵在赫梅的肩膀上,将他惊为天人的美貌再一次完全展露出来,和蔼可亲地说:“他也没有时间哦。”
然后不顾沉浸在博涅斯美貌眩晕中的男人,两人扬长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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