乍然春起

　　盛越能走，但是不太清醒，简枝一路拖着他，耗费了一个多小时才终于让盛越躺上了床。
　　简枝在床边放了一杯水，床头的落地灯下一片黑影，整个空间静得只有两人的呼吸声。
　　“盛越，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简枝自言自语呢喃着，不期然地预备侧身离去，身后传来盛越的话音。
　　“因为，觉得对不起。”
　　简枝怔然，不理解这个对不起从何而来，盛越闭着眼睛，像在说梦话。
　　“小时候，我对简枝做了很不好的事。”盛越以为自己在做梦，这个梦带他回到了十几年前，他在对着谁自述过错。

　　盛越看不到窦蓝的日子里，不再是他待在爷爷家，或者姨姨带他去玩，而是隔壁那个新搬来的小女孩霸占了他的妈妈。
　　他提出一家人去游乐园，窦蓝说她要去医院看望别人，让盛越和爸爸两个人出去，正好还能在外面解决午饭。
　　但是盛越那天回来得早，看到窦蓝陪着简枝在小区一个荒废的小角落种花，他生气极了。如果不是他爸爸拉着他的手，他肯定直接跑过去踩碎简枝面前那些花苗。
　　窦蓝已经习惯盛越的坏脾气，应付的方式总是装看不见，盛越也知道这点。他灵机一动，必须给简枝一点儿教训。
　　当天晚上，他带着他的战备——手电筒和铲子，将那些花“夷为平地”。第二天他蹲守在附近，坏心眼地想看看简枝的反应。
　　简枝不哭也不闹，十几分钟后又抱着新的花苗回到了这块荒地，一个人忙活到了傍晚。
　　盛越在简枝走后，盯着这些花许久，小女孩不都爱哭吗？简枝为什么不哭？这么想着，他再次拔了花。
　　这天过后，两人似乎玩起了你种我拔的游戏。简枝每天下午只带三支花苗过来，盛越每天不论从哪儿回来都要绕到这边拔了花苗，扔到杂乱的绿化带上。
　　一周后迎来了恶劣的天气，外面狂风大作，盛越甩了一地的漫画书，最后还是撑伞去了那个角落，没看到简枝也没看到花，他舒了一口气。
　　三天后终于放晴，盛越几次经过都再也看不到羸弱的花苗和瘦弱的小女孩，好像这个荒芜的角落里从来没有燃烧过生命的火焰。
　　被他扔在绿化带上的花都枯成了一地，如果他没拔没扔，这些花应该长在那片荒地上，简枝应该在悉心照料她的花。
　　盛越拐着弯朝窦蓝打听，对门是不是搬走了，他转了一天都没看到对门的人。
　　窦蓝是第一次见到家里的小霸王这么胆怯地问她，她认真回答：“她家的小朋友身体不好，经常住院。你再不喜欢女孩子，对小简枝也好点。”
　　不是不喜欢女孩子，是不喜欢爱哭的人。盛越在心里强调。当然，简枝不爱哭，他多么希望简枝是一个爱哭的孩子，那么他就有理由为自己的行为开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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