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月

作者:半夜小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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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枯木逢春


      抬头望天,一望无际,她找啊找,没有一颗星,就是一个看不见尽头的黑窟窿。

      但还好有路灯给她照亮回家的路。

      陈淼翻看刚刚他们在吃饭时收到的密室视频。

      透过夜视镜,原来大家都有在黑暗里藏着的秘密往事。

      她和梁逸舟吐槽,【这个人一直吓我,一直往我头顶的墙上砸。】

      当时一群人几乎是摔坐在榻榻米上,又不停挪动往墙边躲。

      陈淼强装镇定,也不叫唤,手用力捂住耳朵,整个人蜷缩在角落。

      【人家是看谁胆小吓谁。】

      【我知道,所以我一直假装不害怕的样子。】

      说到这她还挺自豪,【我一声没吭。】

      这时把梁逸舟逗乐了,他说:“陈淼,是谁一直跟虫子似的钻来钻去啊!”

      陈淼真的很想给这个欠揍的人一拳,谁允许他这样说话了,她不要面子的吗?

      年二八,洗邋遢。年二九,蒸年糕,炸煎堆,寓意“步步高升”。年三十,贴春联,吃团圆饭。

      老一辈人还是十分敬重本地习俗,提前几小时休息过后起身,准点起床拜神,供奉祖先,定点在家门口放鞭炮,寓意新一年“红红火火,热热闹闹。”

      陈淼早早睡下,十二点准时被鞭炮声吵醒,她高估了自己,以为能一觉睡到天亮。

      裹着厚厚的棉被捂住耳朵,还是会被劈里啪啦的炮竹声吵到,毫无预兆的响起又突然地停下,陈淼的心被吓得一上一下。

      她睁眼看向窗台发呆,连接手机蓝牙带上耳机,把音乐调到最大。

      无聊地把手机下载的所有软件刷完,带着浓重的困意睡了两个小时。

      近几年,年味越来越淡,发达城市不断吸引外地人口迁徙,平日交通堵塞的同时,也意味着过年过年过节的街道也加倍冷清。

      年初一零点零零,陈淼收到了新年里的第一句祝福。

      【新年快乐,我的大小姐。】

      【新年快乐,梁逸舟。】

      年初二,陈淼跟家里人去叔婆家拜年,大人们一年到头终于有时间好好坐下来,摆了两张麻将桌放在一楼大厅。

      老一辈的人们不爱这类娱乐活动,纷纷在厨房备今晚年夜饭的菜,为这些年轻人吃好喝好做准备。

      “碰。”

      “杠”

      “自摸。”

      麻将的抨击声响了一个下午,仿佛要把这天花板震穿。

      陈淼在不显眼的角落坐了一天,只和同龄的表姐相熟。

      吃过晚饭,她被叫去和几个表兄弟妹玩纸牌,拿收到的红包赌点小钱。

      很简单的烟三,一听规则就会,她跟几个同龄人和小孩玩得上头。

      过了一会楼下的姑姐姑丈们吆喝他们下楼,大厅的玉石台摆了一沓没拆封的红包。

      “我出五百。”

      “我出一千。”

      “我出个八百意思意思。”

      大人们把现金堆在台上,拿白纸写上金额,围成一个圈,中间放了一支年份挺高的红酒,做成一个转盘。

      陈淼站在一边,融入不进那个大人的圈子里,等旁边不知世事的小孩先上。

      等前面几个小孩抽完,陈父招呼她上前,意外地抽到了最大的金额。

      陈父总在这些事情上很照顾她,她知道这算是爱。

      可她又想到自己独自呆在那间冷清房间度过的一个个夜晚与不断煎熬和挣扎的白天,她怎么突然就这么恨呢?

      这一群人聚在一起,挨个挨个叫人的感觉让她窒息。

      不敢上饭桌吃饭的犹豫,不断留意周围人的动作行动,一次次纠结后是她涌上喉的爆烈情绪。

      陈淼回神笑笑,拿到钱了不得表现的开心点吗?摆个苦瓜脸给谁看呢?晦气。

      她往沙发上坐下,等下一部分需要自己上场的戏。

      几个小孩围着她的表兄表姐去放烟花,她走到姐姐的身后一点,显得不太突兀。

      她给梁逸舟发信息,【在忙吗?】

      打开铃声,把手机踹回兜里,走到小区中心的水坛。

      有个小孩太小,刚学会说话不久,陈淼坐在一旁的石凳抱着他,其他年龄大一点的孩子离远站在烟花桶周围。

      表哥冲在前边点火,表姐在拍视频,陈淼任由那小孩坐在她的腿上,揽住他的大半个身体。

      抽出一只手从兜里拿出手机,对着天上的烟花录视频。

      砰!砰!砰!

      一簇簇的火光咻一下冲出烟花桶,在暗蓝的天空绽放,陈淼这个角度看不到今晚的月,见五光十色的火星瞬间变得零散渐渐被这夜空吞尽。

      她看够了,烟花还在不停放,手机铃声一直没响。

      怎么感觉又吵闹又安静呢.......

      怀里的孩子不停在她身上蠕动吸引了她的注意,她这时觉得小孩还挺可爱的,小心翼翼试探性地想捏起他的手。

      “可以摸吗?”她自言自语念叨,也不管人家听不听得懂。

      嘴角带着几乎不可察的笑意。

      愣愣看那小孩一秒,面上没有不喜,牵起他的手摇了摇,再捏捏他的脸。

      从口袋里摸出一颗糖塞进他的手心,糖被抓住,拳头顺便握住陈淼的一只手指不松开。

      怪不得叫小孩的皮肤是牛奶肌肤,她轻轻碰一下都怕要化了,用指腹放在小孩的双下巴上下动了动。

      又捏捏自己的脸,这质感天差地别,梁逸舟怎么就总爱捏她的。

      把刚刚录的视频给梁逸舟发去,她调整抱小孩的姿势,有模有样。

      不停的做鬼脸逗他开心,把手指放进他的手心,看他会不会抓住。

      梁逸舟这边被小孩缠身,手机也被夺了去,他好几次想拿回来。

      抢得正激烈时,那些个小孩开始狂叫,吸引那些大人的目光,他又默默把手收回。

      心悬浮得七上八下,牵挂那人。

      有些凶地警示,“打完这局还我知道没有。”

      小孩被游戏冲昏了头脑,压根不搭理人,梁逸舟伸手把游戏页面遮挡得严严实实,再重复一遍刚才的话。

      听到那小孩亲口答应才放开,但是晚了,界面弹出“失败”的英文大写。

      (密室主题来源于网络。)

      (耳机音量调最大有风险,请勿模仿。)

      小孩暴躁地吵闹,握紧拳头砸在梁逸舟身上。

      他不再多管,干脆地拿回手机,起身往屋外走。

      看陈淼给他发的视频,可惜现在不能和她打电话。

      【烟花很好看。】

      【想看我这边的吗?】

      陈淼一直把手机拿到手上,时不时看一眼,即使音量调高也生怕错过。

      毫无波澜的内心瞬间变得期待,连忙回复。

      【想。】

      梁逸舟绕过家里的花园大步迈上顶楼,楼下位置局限离得远,他想给陈淼拍的好看些。

      他走上天台,手肘撑在金铜的护栏上,曲起一只脚点在身后的地板,风扫过他帽上的绒毛,微微浮动。

      掀起他遮住额头的刘海,大背头显得整个人英气又成熟。

      深吐出一口气,拿出手机对准那天。

      星空下白花花的烟火映入瞳孔,势必要把这眼中光景悉数传给他思念的人。

      陈淼这一刻在想,如果他在身边,他们能一起看这场烟花就好了。

      她这边快结束,经历过一瞬绚烂后,全员集结整理地上的垃圾,回叔婆家。

      临行前陈淼把小孩交还给姐姐,她抱不动。

      自觉走在最后,让那群小朋友走在中间,不露一帧欣赏着那人分享的灿烂。

      她闲下来,手机不离手,不会再错过他的消息,习惯性把铃声关闭。

      大人们紧锣密鼓地开始下一场,姑妈调侃,打累了就让下一辈上。

      听见坐在麻将桌边的母亲把牌丢出去随口说:“喔,诗诗会打麻将啊。”

      “我跟她还有隔壁邻舍从年三十打到昨天,凌晨才收档。”

      “表妹打不打,明天叫上她一起。”

      母亲婉拒,“她不会打,小孩子家家,别让她学。”

      陈淼听不下去,找借口先走,渐渐远离喧嚣。

      伴随麻将的碰击声,新年气氛被烘托到了极致,也仅仅是到这了。

      她走在路上,隔了几条巷子,很快就到家。

      洗过澡,彻底解决了一切干扰因素,她跳上床,扯起被子一角翻滚一圈把自己裹成长条。

      终于可以接起梁逸舟打来的电话。

      陈淼只能在家人不在的情况下这样,梁逸舟一直在迁就她。

      他们这见不得人的恋情。

      时常舍不得挂电话,两人就这样一直放着到天亮。

      过了这一天,到年初三年味下降,所剩无几。

      昨晚散场后,大家都带着一身疲惫到家,一觉睡到很晚。

      落差感一下就上来,即使外面还是烟花遍布,不分早晚也不停歇。

      陈淼在家窝了一天,看看剧,吃吃零食。

      年初十,隔壁邻居家的儿子结婚,陈淼一家人去吃酒席,她端端正正地坐着。

      等人齐,等菜齐。

      倒了一杯王老吉,她看着液体流动在透明玻璃杯壁,灯光被卷进杯口,形成金黄的流沙,好不繁华。

      低头继续玩手机,等灯光熄灭,等那一束光照到主持台上,等大门打开,等新娘走向新郎,等他们至死不渝的誓词。

      “新郎,你愿意娶新娘为妻吗?”

      “我愿意。”

      “无论她将来是富有还是贫穷,无论她将来身体健康或不适,你都愿意和她永远在一起吗?”

      “我愿意。”

      “无论疾病还是健康,无论贫穷还是富有,都爱她,照顾她,尊重她,接纳她,永远对她忠贞不渝直至生命尽头。”

      主持人看向新娘,将主语换了一个人,重复了上述问题。

      “新娘,你愿意嫁给新郎吗?”

      “我愿意。”

      陈淼自十六岁后看过四场婚礼。

      第一次,那时她刚刚认识梁逸舟,还不明确爱一个人是什么感觉,青春又懵懂。

      她听着这些誓词觉得新奇,想着台上的情侣在此时此刻都应该是心怀炽热爱意的。

      她认真看完台上的新人摇香槟,回头看见母亲红了眼眶,

      天真地问,“怎么哭了?”

      母亲说:“没有。”

      却拿纸巾不停地擦眼泪,些许慌乱地眨眼。

      第二次,和梁逸舟在人生的岔路口分开,她爱而不得,看见这些幸福的人总觉得想哭。

      陈淼以前不懂为什么要流泪,这不是喜事吗?现在她知道了,这是感动的泪水。

      衷心为新人祝福,为这光明正大又永不改毁的誓言感到震撼。

      又或许是接着想到自己太不美满的人生,想到自己丈夫或者前夫曾经也对自己承诺过这样的海誓山盟,却食言了。

      她想千千万万的女人在成为母亲前,也是一个对爱情充满向往的小女生,她们是否被生活的柴米油盐,被生育计划绊住了脚步,失去了稚气。

      是否心甘情愿为自己的家庭付出,不求回报。

      她带着这些疑问在往后的日子里不断求证,想讨一个说法。

      当然很多道理她都是在后来才懂,那是没有梁逸舟在的后来。

      陈淼胡思乱想着,他又被哪个小朋友纠缠上了呢,她想做他唯一的小朋友。

      她真的好无聊啊。

      可是他已经做的很好很好,是自己太需要陪伴了。

      恨不得一天二十四小时都黏在他的身上。

      她不能表现出来,太粘人的话会讨人厌的,梁逸舟也许不会,但她丝毫不允许这样的可能性发生。

      台上的新人很般配的样子,他们也会像他们那样一起步入婚姻的殿堂吗?

      夹起一块烧肉往嘴里送,旁边的人拿起一瓶天地一号给自己杯子续上,不过他好像喝不完。

      他看了周围一圈人,把目光锁定在陈淼身上,对她说:“妹妹,喝吗?”

      陈淼点头,有礼貌地把杯子拿起来,“谢谢叔叔。”

      驳人面子总是不好。

      她抿了一口,这王老吉和天地一号混在一起的感觉真是独特。

      后面新人敬酒,陈淼拿着这杯不明物体起身,和新郎新娘碰杯后又和周围的人互相对饮。

      她面不改色地喝完。

      开学前,陈淼和梁逸舟去公园的小摊玩涂色娃娃,他们一个假期就见了两次面。

      旁边挨着一座小学,假期冷冷清清的,偶尔有教职工进出。

      很多年前种下来的树已经成长到二楼窗口,有一家卤水店风雨无阻地摆在入口处。

      他们走小路,绕过蹦蹦床,旋转木马和升降飞机。

      一片红砖,一片绿瓦,亭下有老人在品茶。

      隔了一座雕像,对面是悬立在塘上的白砖古亭,有穿着浅灰色长袖的阿公伸出手搭在窗边,指尖夹着烟往外弹烟灰。

      烟火缭绕丝丝升起,妖娆飘在窗台,燃尽后随风落进荷塘。

      还未□□的荷花,被青衣护着,索性没毁坏了花蕊。

      他们围绕着公园走了一圈,回到摊子前。

      是一对老夫妻支棱起的小摊,背靠一颗大树,庞大到能笼罩住十几张图画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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