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梦

　　实验班里的大部分人平时都很忙——在学习方面卷得不可开交。
　　但也有人忙里偷闲，整日精于计算距离放假的倒数日，记得比语文书上的诗词还清楚。而林枫就是这类人中的一员。

　　“纪钦远，咱们今晚上号，你来吗？”
　　林枫推搡着纪钦远的手肘，打断他看书的进度。
　　“那个游戏啊。嗯……”纪钦远漫不经心地敷衍他，“确实好久没玩了，马上要周末了吧？来吧，晚上回去你邀我。”

　　大概是他的语气里没有暗含不悦，林枫立刻激动地拍了下他的肩膀。
　　“得嘞！谢卓言还有一些其他人也来组队，沈栝呢？他来吗？”
　　“沈栝啊，我到时候把他拉进来！”
　　“成！虽然沈栝等级不高，但技术不错。还有你，别鸽我。”
　　林枫的如意算盘打得倒是不错。沈栝的技术，纪钦远的装备。他知道纪钦远平时上课不常玩游戏，只有放假了才偶尔登下，于是就等着纪钦远这个氪金大佬上号带他飞呢。

　　“啧，沈栝等级不高那是因为他不经常玩！他要是像你这样天天玩，早就超过你了！……”
　　纪钦远喋喋不休地夸赞着沈栝的技术高超，面上流露出一种骄傲的神情……就好像沈栝的便是他的，而且这比他本人厉害还能让他开心。

　　“得得得！纪少爷，你家沈栝牛逼，行了吧？反正到时候你俩都别缺席！”
　　林枫摆摆手，不想再听纪钦远不停吹嘘，躲瘟神似的跑回了自己位置。
　　哼。沈栝本来就厉害啊。做什么都很厉害——无论是打架，学习，游戏，就连一些他根本没学过的东西，他也略知一二，关键是长得那么好看，性格还好……
　　啧，不愧是本少爷喜欢的人，简直完美无缺了。
　　纪钦远面上是掩不住的笑意。他在心里默默盘算着沈栝的优点，手中的笔像个陀螺似的转个不停。

　　晚上回去后，纪钦远被林枫给v信轰炸了。他这才想起竟然在路上忘了给沈栝说游戏的事……当时光顾着夸沈栝去了，完全把林枫给他说的事抛诸脑后了。
　　“纪钦远，你们到底来不来了？快上线啊！这么多人都等着你们呢……”
　　“那啥，我马上来，我正给沈栝发消息呢！”纪钦远给林枫发了条语音，又直接把邀请链接发给了沈栝。

　　沈栝这会还在看他的化学试卷，丝毫没注意到一旁手机震动的动静。今天的作业出奇得少，他本打算做完了之后，去家中便利店里帮忙。
　　店里其实很缺人手，尤其还一般会在深夜才关门。虽然他的养母一直不让他来，但只要他一有时间，还是会主动去收账，搬货……

　　眼看要快来不及了，纪钦远只能给沈栝打了一个电话催他。
　　“一定要我来吗？”沈栝有些犹豫，因为他还有正事得做。他已经几天没去了，又好不容易碰上了作业少的一天。
　　“沈栝，你有其他重要的事吗？有的话就算了……”
　　纪钦远虽然很急，但听到沈栝难得地拒绝了他，他立刻明白大概是沈栝有更重要的事。因为沈栝以前从来不会拒绝他，就连打游戏也不会。
　　沈栝犹豫了下，还是肯定了他的话。纪钦远也没再强迫，但他也没心思再玩下去，他本来就是想着可以和沈栝一起上线才答应林枫的。
　　“纪钦远！你这个鸽子王！”林枫在游戏里开麦对着纪钦远破口大骂，其他人也纷纷附和。

　　纪钦远心知浪费了他们的时间，只得补救道：“等会等会，别骂了……我明天请大家吃冰淇淋，你们自己选，都算我的。”
　　此话一出，果然游戏里再没了骂声。大家都改了口，完全把刚刚的话题扯了过去。只有林枫还说了句“啧啧啧，财大气粗就是不一样…”
　　纪钦远没再理他，见状连忙退出了游戏，把手机甩到了床上。他转着笔，盯着书上熟悉的汉字，却始终读不懂连起来的那句话。
　　他还在想沈栝到底是因为什么事呢？竟然会拒绝他的要求。沈栝没有说，他便不会过分追问。
　　沈栝本来是不打游戏的，也只是因为早年纪钦远要个陪玩的人，才把沈栝拉了进来。结果没想到沈栝一个才刚刚玩的，竟然比他玩了一个月的人还厉害……可惜沈栝对这并不感兴趣。
　　……这么想来，沈栝好像对什么也不感兴趣。学习吗？可纪钦远总觉得他也只是把这当做必须要做的事而已，并未流露出任何喜悦之情。
　　但也许……纪钦远又想起，在沈栝碰到一道难题的时候，他的眼里才会闪动着微茫，轻抿唇角，噙着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而每到这时候，无意间瞥见的纪钦远都很想把这时的沈栝用相机记录下来……

　　“考试？哦对了，既然你们问起了，那我就给你们提前通知下吧。同学们，后两天又要月考了，记得复习，临时背背公式，还有基础的知识点，也别忘了。”
　　讲台上的物理老师老吴推了推眼镜，用书敲了敲讲台，面带微笑地提醒他们。

　　“啊……” “还真要考试啊？”……
　　大家被这突然坐实的谣言搞得猝不及防，同学们都发出一片唏嘘。

　　混乱之中，沈栝前桌的陶泽天转了过来，不怀好意地笑着问沈栝：“沈栝，你紧张吗？没复习吧？”
　　陶泽天是这个班上的“万年老二”，自打沈栝被分到这个班后，他就没有哪次考赢了沈栝。

　　但他一直都坚信，失败只是因为自己没认真。要是他也像沈栝一样认真学习，肯定能超过沈栝。然而他改不过来，还一直在等沈栝不认真的机会……

　　沈栝听后顿了顿手中的笔，微微抬眸，神色淡然地看着他。“我不紧张。有这时间问我，不如多认识几个题型。”
　　陶泽天听后笑容凝固在了脸上，他又立刻换了个方向：“呦？这么看来是有准备的啊。唉，不像我，什么也没复习，这回完咯！”

　　沈栝并不再搭理他，面不改色地继续写刚刚布置的作业。陶泽天自讨没趣，便转了回去。但物理课上还是闹哄哄的一片，陶泽天又想来骚扰沈栝。

　　“喂，沈栝。你真复习了？连生物书也背啦？”
　　陶泽天知道，沈栝对生物这科不比物理化学拿手，便刻意挑这个问。
　　沈栝听后冷笑一声，一本正经地反问他：“那个，还需要考前特地背吗？”

　　“靠！”陶泽天的笑容立刻消失了，随后愤愤地说：“沈栝你故意的吧？别以为你记忆力比我们好那么一点点就什么都不用背了……”
　　随即他又看到了沈栝根本没在看物理书，在这节物理课上，他桌上摆的还是一本化学竞赛题……陶泽天越看越气愤。
　　因为他在这些科目里，他偏得最严重的便是化学。而他知道，沈栝最喜欢的也是化学。比起其他科，他最擅长物理。但唯一的长处在沈栝面前也不值一提，因为沈栝虽然不甚感兴趣，对付考试却依然是高分。
　　人总是会有攀比心的，而陶泽天恰巧属于攀比成绩心理最重的那一类。即使总分无法超过沈栝，他也想在单科成绩上碾压沈栝，但无奈沈栝在这六科之中根本没有弱点。
　　唯一偏差的生物，他也不喜欢，同样无法超过沈栝。他把沈栝当成唯一的对手，无奈沈栝根本没把他放在眼里……这是最令他生气的一点。
　　沈栝还是一副无所谓的表情，但听着他喋喋不休的话，还是忍不住开口道：“陶泽天同学，你打扰到我思考了。能不能闭嘴？”
　　“哈？沈栝，你等着啊，这次月考，我绝对可以超过你！”
　　陶泽天说这话时看似铿锵有力，但其实有些“中气不足”……先不说沈栝到底认真了没，就说在年级排名上，沈栝早就甩他几条街了。沈栝还是第一，但他都是十名开外了。
　　“好啊。我等着。”沈栝语气敷衍地回答他。
　　沈栝并不想理眼前这人的废话。说起为什么一直想得第一，是为了期末考的那份奖学金。
　　虽然养父母的家庭条件并不差，仅仅是送他读书的钱还是能给的。但沈栝始终认为自己对于他们并不能算作“家庭成员”，所以他更想通过自己赚取自己的花费。如果不是养父母的阻拦，他早就打算出去兼职了……
　　“对了……我一直都想问你件事。”陶泽天没了后话。
　　“什么事？说吧。”
　　“你……为什么来这个班啊？你不应该去隔壁智远楼里那个班么。”
　　陶泽天虽然口头上一直不愿意承认沈栝比他厉害，但就这件事而言他好奇了很久。按照沈栝的成绩，他是可以去东阳一中里最好的理科班的，但是他最后却到了他们班。虽然也不差，但还是比不过竞赛班。
　　停顿了一会，沈栝才一脸真诚的缓缓开口：“不为什么，或者，因为我不喜欢。”
　　“what？！你……”陶泽天被他这句回答弄得哑口无言，明知道沈栝是在故意装逼，他却没办法反驳。
　　“沈栝，高！这回答，被你装到了！”陶泽天不再说废话，乖乖转了回去。
　　沈栝轻笑一声，不可置否。

　　“考试？！”林枫也被这突如其来的消息吓到了，连忙追问纪钦远，“你说真的？”
　　“当然是真的了，沈栝给我说的。何况你没听说过前几天都传疯了的谣言吗？”纪钦远语气平淡地回答他。
　　“我*！”林枫狠狠地骂了句，“不是都要放假了吗？怎么突然来了个考试，还不通知？！真是日了狗了。……”
　　“林枫，别骂了你……我看你是真的快疯了。你再大声嚷嚷，谢卓言得听到过来骂你了。”
　　纪钦远虽然觉得林枫骂得很顺耳，但还是装模作样阻止了下他这没素质的行为。
　　林枫听后立刻闭了嘴，转头去看谢卓言，结果发现谢卓言压根没往他们这边看，这才继续骂道：“切！谁怕他啊？我就骂了怎么了！这狗学校。……”
　　“噗……”
　　纪钦远也不戳穿他，就继续听他骂。被问到学校为什么做这种事的时候，纪钦远一本正经地沉思了会，才开口：“我猜，大概是为了突击检查我们的水平？这不马上期末了嘛，到时候还有联考之类的。”
　　“嗯，你说得对。但我还是很气，什么学校啊这是！根本不体会我们这种平民的心情，要背的那么多，我还没开始……”
　　“那你现在快去看看啊，幸亏昨晚没跟着你们打一晚上游戏。你就是消息太不灵通了……”
　　“呦，纪哥你复习完了？”林枫不怀好意地笑笑，朝他挑了挑眉，使了个眼色。
　　“嗯？大部分看了下吧。毕竟我可不想被罚抄书。不过话说回来，这不是平时都在复习的吗？而且离上次考试也没多久，我压根没忘。……林枫，你该不会是想作弊吧？两年了，还没死心呢。”
　　纪钦远从小到大最讨厌的就是需要手写的东西。除了应付应付考试，他的字在草稿本上也见不到几个。能在脑子里记住的，他绝对不会动手。
　　“说什么呢你纪钦远！我是那种人么？”林枫撇撇嘴，伸出一根手指头在他面前摇了摇。
　　“哦？那是什么事，说吧。……你无事不登三宝殿，肯定不是什么好事。”纪钦远当然不信林枫是来夸他学习认真的，也挑眉问道。
　　“虽然但是吧……我觉得这也不算什么坏事吧！你看你不是复习完了嘛，我想让纪哥你这两天帮我把那个赛季打完……”
　　林枫越说越小声，不时注意着纪钦远的表情。
　　“就这？”纪钦远有些不相信就这么简单，反问他。
　　“对啊对啊！就这！这不马上要结束了，我还差一点……我的纪大哥，你这是答应了吧？！”
　　“不，我拒绝。”纪钦远忍俊不禁，看着林枫一脸认真又稍带愚蠢的表情。
　　“哈？！纪钦远你……”
　　“我懒得帮你登，找别人去！实在不行你网上找个代号的，就算不复习，哥也很忙。”
　　“淦！果然你们都不可靠！”
　　林枫知道纪钦远既然拒绝了就真的不会帮他，便也不再继续耗下去，愤愤地拍了下他的桌子然后离开了。
　　纪钦远无奈地笑了笑，手指敲着桌子想起了其他事。他一直没问沈栝那晚做什么去了，也没弄清楚这事。
　　但他很想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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