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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亲(2)
裴朔和尉迟广淮的事尚且没有足够的信任基础,他不敢将此事告知母妃和外祖父,只能可着自己一个脑袋用。这思来想去,便把主意打到了二公主裴琳的身上。听说狩猎大典那天,裴琳曾着人打听过叶清,难不成是心含情愫?若真是如此,事情倒好办了。
他和裴琳之间没什么利益冲突,二人的母妃平时也多有走动,临近和亲,他去看望一下自己这个小妹妹也是情理之中。
等到第二日一早,裴朔派人去和圣上说明,得到准许后,便带着新得的金枝海棠手炉,赶往了嘉嫔和裴琳住的碧璇宫。
“见过二哥。”裴琳一双眼睛哭成了核桃,又红又肿。
裴朔心里泛了一丝怜悯,但又很快压了下去。“琳儿,可是为了和亲一事心伤。”
不提还好,一提此事,裴琳双眼便像是泄闸了一般,“二哥,你帮帮我,我不想去和亲。”
“琳儿,这是父皇的决定,那里是二哥能左右的。”
“可是,可是我不明白,父皇明明那么宠爱我,怎么能忍心送我去北荒!”
“琳儿啊,在皇室向来是先君臣后父子。你我是父皇的子女,但更是父皇的臣子。你先别哭,先听二皇兄说。”裴朔被裴琳哭的有些不耐烦。
裴琳心里何尝不知道这个道理,她只是不甘心,不乐意。日前狩猎大典,她远远看到了侍立在父皇身侧的叶清,惊鸿一瞥,叫她心中悸动,又听说他至今还未娶亲,府里更是连通房丫鬟都没有,更是心生向往。可就在第二天,便传来了自己要去北荒和亲的消息。
裴朔试探性地问道:“琳儿不愿和亲,可是心里有了喜欢的人?”
裴琳被说中了心事,面色浮红,矜持地点了点头。
“你喜欢的人是?”
裴琳正欲说出叶清的名字,但想到自己马上要去和亲,即便说了又有什么用呢?若是被别人知道了,拿去做文章,难免影响二人的名声。
裴朔见裴琳摇了摇头,不愿多说,也不追问,只是悠悠道:“一去北荒路途遥远,那尉迟广淮性格不好,也不知道能不能照顾周全。二哥真是担心啊,要是有个知根知底的人跟随保护就好了,还能帮忙周旋一二。”
跟随保护?裴琳瞬间便想到了叶清。如果真能让叶清护送她去北荒……不行,和亲的事已经定下了,就算叶清护送又能如何呢?自己还是逃不过要在北荒耗上一生的命运。
女儿家的心思难猜,裴朔看着裴琳变了又变的脸色,状似无意道:“昼短苦夜长,何不秉烛游啊。”
裴琳一语惊醒,自己此生无法嫁给喜欢的人已是憾事,既如此,何不荒唐一回,至少要叫人家知道自己的心意。
见裴琳表情松动,裴朔知道劝人这种事过犹不及,便转移了话题,“等你到了北荒,就要入冬了,那里的冬天要比南苍冷上许多。这个暖炉你拿着,权当是哥哥给你添妆了。”
裴琳接过手炉,这海棠是用绝品红玉雕刻的,缠绕着的金枝也很有分量,手炉虽然不大,但却极为精致,是难得的好物件。裴琳心里划过一道暖流,“多谢二哥。”
裴朔没有久坐,裴琳看着手炉上的海棠花,不由得想到了那日身着海棠色骑装的叶清,稳了稳心神,“走,去找父皇。”
宫人怕裴琳去闹,惹得皇上不高兴,一时间不敢动作。
裴琳有些恼,一拂袖,径直走了出去。
“陛下,二公主求见。”刘福如看着正在批改折子的皇上,小心翼翼地开口。
“她来做什么?也是来求朕不让她去和亲的?”昭德帝沉声道:“你去告诉她,如果是为了这件事,就不必进来了。”
刘福如放下心来,“回陛下,二公主刚才说了,并不是来求您收回旨意的。”
昭德帝有些诧异,“让她进来罢。”毕竟是自己宠到大的女儿,他也不想父女二人就此疏远。
“问父皇安。”
圣上见裴琳神色从容,眼眶虽然泛红,但却很平静。不由放软了口气,“琳儿来了,找父皇什么事啊。”
“父皇,儿臣想让叶清将军为儿臣送亲。”
“叶清?”昭德帝眉头紧蹙,“为何是他?”
裴琳抬头对上昭德帝的眼睛,丝毫不躲闪,“因为儿臣心悦叶清将军,既然和亲之事不能更改,就请您可怜儿臣,让儿臣心悦之人为儿臣送亲罢!”
“荒唐!”昭德帝动怒,“和亲在即,你既心悦叶清,就该避嫌,还敢来求朕让他给你送亲?”
“父皇!”裴琳面露戚戚,“儿臣嫁进北荒,已然葬送了一生幸福。就只想在成亲前多看几眼心悦的人,也不成吗?北荒立誓十年安稳,那十年后呢?若北荒狼子野心,十年后卷土重来,儿臣就是那战场上祭旗的一颗头颅!”
昭德帝没想到裴琳是这个想法,长叹了一口气,“你先下去,朕再想想。”
刘福如送了裴琳出门,捧着新茶侍奉在一旁。
“朕看她就是过来气朕的。”昭德帝无力地靠在椅背上。
刘福如劝慰道:“陛下,二公主心悦叶将军的事并无他人知晓,且和亲队伍人数众多,叶小将军心地光明,也不会逾矩。二公主既然接受了和亲,便是让叶小将军送上一送,也无伤大雅。”
昭德帝闭上眼睛,话是如此,他知道叶清是个好的,假如没有和亲这回事,他顺水推舟给二人赐婚,也不失为是一桩好姻缘。可北荒路途遥远,一来一回,再加上等公主成亲,怎么也要三个月,万一裴琳或叶清真有了别的想法,未免徒增变故。
公主和亲是大事,礼部和后宫都在紧锣密鼓地筹备。大公主裴瑶尤其卖力,裴瑶是嫡女,皇后母族在朝中又有势力,皇上不送裴瑶去和亲,也是意料之中。但将心比心,裴瑶作为女子更能体会裴琳的苦楚,故而在和亲的一应事物上,都用了心思。
只是二公主裴瑶心悦叶清将军,还想让叶清送亲的事,不知道怎的竟传到了裴霄的耳朵里。裴霄周身笼罩上了一层寒霜,“赵炀,二公主要让叶清送亲的事,是从哪里传出来的?”
侍卫赵炀答对:“是咱们安插在碧璇宫的眼线从二公主身边的内侍那里听说的。那内侍当时跟着二公主一起去的御书房,就在门口守着,听了一耳朵。”
“此事做准?”
“御书房铜墙铁壁,暗线怕暴露,没法找人确认,但打听到前几日狩猎大典,二公主确实派人询问了关于叶清的事。但陛下现在还没有下旨,想必还在权衡。”
裴霄思索了一会儿,对赵炀道:“你去把库房里的那几匹流光纱送到碧璇宫。”
赵炀应是。裴霄则是带着离州去寻皇上。
这几日后妃皇子公主接二连三的来,赵福如嘴里泛苦。
昭德帝也不曾想过裴霄会来。
“父皇,儿臣想给琳妹妹送亲。”裴霄一进门就跪在了昭德帝面前。
“你们关系何时这么好了。”昭德帝深知裴霄孤僻的性子,不可能无缘无故要去送亲。
“儿臣听说民间嫁女,都要由兄弟背着上轿。琳妹妹要到了北荒才能换花轿,到时候有我陪着,也能让她少受些思乡之苦。”裴霄垂下头,“母妃还在世的时候,最喜欢的就是琳妹妹了,儿臣也想为母妃做些什么。”
刘福如在一旁听的心都要跳出来了,暗道:三皇子哟,明知道宜妃是圣上的一块儿心头病,怎么还上赶着往上踩!
谁知昭德帝闻言,并未动怒,只是陷入了沉思。
“罢,你想去就去罢。让叶清和你一道,他武功高强,能护着你们。”
“谢父皇成全。”裴霄磕了个头,这才离开。
裴霄这一招棋走的险。宜妃在世时确实很喜欢逗弄裴琳,和嘉嫔关系也算得上是亲厚,但自打宜妃过世,嘉嫔就疏远了裴霄,裴霄与裴琳更是没什么接触。他这么说,不过是想唤起昭德帝对自己的一丝愧疚罢了。
尉迟广淮如狼似虎,裴琳又对叶清有情,裴霄心里升起危机感。来时他便想好了,假如皇上真的让叶清去送亲,自己跟在一边还能看护,就算叶清不去,自己亲手把他们俩送到北荒,也图个心安。
“陛下怎么还愁眉不展?”裴霄走后,刘福如看着眉头紧锁的昭德帝,小心问道:“有了三殿下照看,陛下也能放心答应了二公主的请求,这岂不是好事?”
昭德帝被和亲的事闹的心力交瘁,又被裴霄一言激起了对宜妃的回忆,一时气闷,“你去拟旨罢,着三皇子裴霄和虎啸骑左将军叶清护送二公主前往北荒和亲,十日后出发。”
一干人等接到了旨意,有人欢喜有人忧。
裴琳自然是开心的,因为和亲一事萦绕在眉头的郁色都消散了些。裴朔一连让两个对头离开了京都,心里更是畅快。裴霄求仁得仁,按部就班地作准备。叶清在京都待久了,也有些怀念边疆的草原。
只有尉迟广淮咬牙切齿,暗骂裴朔:你倒是厚道,我说让叶清送亲,你还买一送一!
(昼短苦夜长,何不秉烛游:出自汉代无名文人的一首五言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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