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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见
五楼是工具书。我主要查点编程的资料,看看怎么修复“八进制”。子清席地而坐,取了一本军事杂志,翻起来。
我英语不是很好,只能稀里糊涂地看原著,想找找有关的案例,却一无所获。两小时,我翻了一本又一本,从教程到“战略实用篇”,原以为能发现一鳞半爪,结果什么都找不到。其实我在讨论群组里也问了,然而此事古怪,众人也一筹莫展。无法,过两天再找个修手机的地方看看吧。现在翻得眼都花了,无疑是大海捞针而已。
子清把本年的十几本杂志都读完了,对我说:“走吧,去吃饭。”我们就坐扶梯下楼。临近晚上,人越来越多,他看看表,走得愈发急了。我问他:“你赶时间吗?”
他摇摇头,“不是我赶时间,过了六点就没八折啦!”
还差几分钟。我就和他一起冲下楼。
“啊,对不起。”从二楼下一楼的时候,他跑得太快,撞到人了。一个留着长发,戴眼镜的小女生摔在地上。她手里的书散落一地,我蹲下去捡,子清扶那女生起来。
“实在是对——雅慧?”子清像是愣在了原地。
“不好意思……谢谢你。”那女生站起来,理了理头发,从我手中拿回了书本,就快步上楼去。留下子清在原地失神凝望。我也缓了一阵,才回过神来,扯扯他的衣服,问他:“你看错了吧?”
“不可能……不可能……一定是她,我要……”他像是喃喃自语。
我没阻拦他,任由他自己冲上楼。此时把他拦住,他一定记恨我一辈子的,况且这原就与我无关,我又何必去干预呢?我于是靠着柱子,等待他回来。
过了十分钟,我也有点不耐烦了,见到他从楼上坐扶梯下来,垂头丧气地。
“怎么了?找到了吗?”
“没有……我找遍了,没有。但愿只是我的错觉。去吃饭吧。”
本来挺高兴的,因为这一出搞得大家都阴阴沉沉,我想起芷琴,自己也没了胃口,饭没吃多少。他却三两下吃完了一盘。
“怎么,化悲愤为食欲?”我说。
他没回答,只是闷头吃饭,我又问:“你还是放不下她吗?”
“怎么可能放下!你知道我那个时候多难受吗?”
“我能想象。我的芷琴还在抢救呢。”
“对不起……”他低下头去,捂住脸,像在抽泣。终了,他说:“我出去抽两根。”也没等我回答就离开了。我掂量回去还有很多工作,就跟着他出去,道声别,自己坐车回家。在车上,收到佳勇发来的信息:
“小弦,下周散学典礼后同学聚会,渚南广场撸串,你来不来?哥几个都在,我的一些初中同学也会来。来的话记得回一下,我告诉你具体时间,典礼我就不去了。”
“好的,我必来。”我回复说。
到家门口,我往包里一摸,坏了,钥匙没了。翻一次还不够,再三确认,真没了。我的包都没怎么打开,不可能是路上掉的,只能是漏屋子里了。
“他妈的,他妈的,该不会要请开锁匠吧,花一大笔钱……本来今天就够烦了。”
对了,那一家子不是回来了吗?我问他们不就好了。我于是打电话给我妈。上次给她打电话,是什么时候呢?
“妈,我钥匙丢了,您能回来开下门吗?”
“你开什么玩笑?”
“怎么?”
“我已经两年没回过渚州了。”
“你们没回来?那怎么办……”
“你得学会自己想法子,要不就再找找,我们都没办法。行了,我有事呢,就说这么多。”她挂了电话。
“*……”我越想越生气,开始重重地锤门。九点钟,还不能算扰民。
“他妈的,他妈了个*,你说你怎么就忘带了呢!”
还笑子清来着。他能买烟,我能买钥匙吗?
我“砰砰”地敲得双手生痛,屋里传来了开门的声音。
“谁?”我停下了敲击。
有人开了门。一个扎着单马尾的女生,十五六岁,像在哪里见过。不对,明明很熟。
“你是谁?你怎么在我家?”我警戒地盯着她。她穿着我的睡衣,算是合身。
“先进来吧。你可以叫我铃——叮铃铃的铃——其实我在这住半个月了。” 这声音,清脆如春天的一汪清泉,我权且放下一点戒心。
“半个月?你吹呢!这是我……”我愣住了,面前的女孩子,分明是“八进制”上那人!
也许是看见了我的反应,她笑了,问:“认得我了吗,弦?”
眼前这容貌,我已经不能更熟悉了,然而现今对着她,我却忽然恐惧起来。不是做梦啊……我捏了自己一把,大腿传来灼痛,不是梦啊。他妈的,那面前这算是什么情况?
“不可能……不可能……你告诉我,你是怎么来的!”我猛然站起,把她按在沙发上,总之先控制行动再说。她吃痛,娇嗔一声。我双手压在她的肩上,手中的实感更印证了,眼前是一个实实在在的人,不是数据,也不是程式。
“哼……我说,我知道你很惊讶,但能不能先让我起来啊……”
我松开了手,坐在一边。
她整了整下摆,委屈巴巴地说:“我还以为你认识我。”
我一阵眩晕,问她:“你怎么还穿着我的衣服!真是……这到底怎么回事?你是真实的吗?”
她有些愠怒,说:“我当然是真的!我还想问你是怎么回事呢!我刚刚说了,就是在半个月前,我一觉醒来就发现自己在这。”
“然后呢?”其实我当时还不相信。
“当时客房是空的,我就暂时住在那里。”
“你吹牛。我不知道你是怎么上来的,你说实话,是不是在骗我?偷了什么,快拿出来!”我瞪着她,已经准备好报警了。
“偷?我哪一点长得像小偷!”她愤愤地瞪着我,“你到底在说什么呀?你难道真的不记得我吗?我知道你这段时间认识了那个叫王芷琴的,但也不要忘记我啊,每天还给我留言呢……”
“留言?”她知道我是谁,这不出奇,毕竟我卧室有学生证之类;然而知道芷琴,还有“八进制”,确实是奇怪得很。我没和什么人说过“八进制”,房里也没有记录,她怎么知道的?但她搞错了,明明是我单向通话,哪有留言。
“你每晚都自顾自说自己的事,通过录音发到了我那边,我能听见。其实我们的作息时间差不多呢,即使我偶尔有事来不及听,也能录下来明天再回放——当然有些牢骚,或是实在太隐私的话,我没听——我之前还很好奇,‘十进制’的对面,到底是谁……”
“不。你别说了。”
“好吧。我只是想告诉你,我过来以后还见过你两次,都在你学校那边。都和那个王芷琴有关,你不用跟我解释,我知道你们发生了什么——”
我捂着头,一时内心痛苦不堪。这些事,我宁愿带进墓地里,都不希望被任何局外人知道。
“所以呢?”沉默了半天,我终于憋出一句。
“你能不能态度好点……我妈上次来找我,我都坚决不回去那边……”
“你妈?”我想起来上次那个黑影,“上周六……是吧?就是那个拿大剑的?”现在她说什么我都会相信,我已经无力怀疑了。
“那叫剑客!我妈妈很厉害的哦!”
“剑客吗……”我想起佳勇说的话,“手持长剑,惩恶扬善的军人?”
“对对对!你怎么知道!”她眼睛闪着光。
我摇摇头,苦笑道:“你妈上次差点把我砍了,你不知道吗?”
我伸出手,让她看我掌心浅浅的疤痕。
“啊……你不疼吗?对不起……你当时怎么不喊呢?”她握住了我的手。
我觉得有点不合适,就把手缩回去。抬头时,看见她失望的眼睛。
“你为什么这么见外呢……我们明明相处了好几年……”她的声音低低的,带点哭腔。我一时竟有些怜悯,想要拥她入怀,手举到半空,想起芷琴,又放下了。
“你什么都知道。”
“对。我什么都知道。”她正色看我。
“但我却对你一无所知。”我看向窗外。
“我没说你不能慢慢了解我。”我感觉到她握住我的左手。我再次缩开了。
“别说那些了。我不知道该怎么对待你,”我咬咬牙,“你妈又是怎么过来的?”
“靠一台大——机器!”
“什么机器?”
“秘密。”我再转头看她时,她狡黠一笑。
“你应该知道该怎么回去吧。”
“我当然——”她说到一半,像是意识到什么似的,忽然站起来,凄凄地望向我。
“你是要赶我回去吗?是因为我吃了你的泡面吗?因为我穿了你的衣服吗?我会还给你的,还有房租,我到时一起结给你,如果不够钱的话,我会做很多家务的……别赶我走,好吗?”她已接近哀求。
“你为什么非要待在这里啊……*!你到底知道多少东西!我现在在你面前,和他妈的裸体有什么区别!我……*你妈了个*的,你到底想怎么样!你要钱吗,我全给你……你要用这些摧毁我吗,妈的,反正那芷琴大概也救不回来,我活在这也没什么盼头了,行,你要我死是吧,我现在就……”
“别!”她哭了出来,冲过来抱住我,我一时来不及反应,“你能不能不要提她的名字了!我听见就受不了,况且,难得过来,怎么这么快要赶我回去呢……即使留在这里,我也不会太打扰你的……”
“你别扯谎了,你不能好好待在里面吗?到底为什么要钻出来啊?让我一个人活着不好吗……”我瘫坐在地上。
“可是我、我喜欢这个十进制的世界!这里的一切,都和我所处的世界完全不同……”
“这里一点都不美好!你为什么出来……你为什么要来这里啊……你、你告诉我啊!” 我拼命摇她的肩膀,“你知道吗,如果可以的话,我多想去你的世界,再也不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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