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通人的恋爱

　　两人不知不觉，就把一大桌早点全吃光了。收拾收拾，一起下楼，坐地铁去上班。
　　住这么近很久了，生活作息的时间是错开的，之前上班路上都没有遇到过，这还是第一次一起去上班。
　　虽然是平常的事，两人一路没说什么特别是的话，甚至没什么肢体接触，但在刚谈恋爱的人眼里，就特别的美好。整个世界都加了滤镜配上音乐的样子，什么东西都不烦人了。
　　地铁也好好，这么多人也好好，车厢映出的模糊人影好看，刷卡的声音好听，报站的声音也温柔，要关门时的哨声清脆悦耳，隔着外套碰到肩膀也会心动。
　　章楠第一次意识到，和一个人在一起的时候什么话都不说，也不会尴尬，只是静静度过时间也是可以的，两个人一起安静也是很美妙的。

　　中午吃饭前，章楠给李爽雨发微信，言简意赅的「爽爽我恋爱了，这感觉怎么这么美妙，难以形容，有点激动。」
　　李爽雨立马打电话过来，“章楠！妹妹啊，你才有点激动啊，我太激动了！！！快跟我说说怎么回事！！！”
　　李爽雨知道好几个和章楠约会过的人，章楠搞不懂对方在想什么，自己该怎么办时，总会问问她。
　　基本上那些人都是觉得章楠长得不错，看起来听话、乖巧，平日里不会与人起冲突，什么事都不计较的样子，大学和工作还都不错，真是适合的贤妻良母呢。每次章楠毫无波澜的表情，对方提什么她能做到都答应，对对方却毫无要求，要谈就谈要走就走，都不放在心上，李爽雨一看就知道肯定不行。
　　最后不是对方发现章楠根本不上心、不在意，觉得没意思，根本没在恋爱；就是会嫌她付出不够多，总是只考虑她自己的事，其它都不闻不问，根本担不起贤妻良母的重任。这回终于有个能让她坐立不安，微微激动起来的人，肯定要好好盘问盘问。
　　在公司呢，章楠也没多说，她嘴笨，也不知道该怎么说，能怎么说。只说他站在我这边，他特别好，现在自己的感觉难以形容，觉得世界好明亮哦。
　　章楠挂完电话倒是如常吃午饭去了，李爽雨却激动半天，有种看着妹妹终于开窍，打开新世界大门的快乐。
　　她看看心无旁骛用尽全力在喝奶的女儿，想着婴儿现在的世界里只有吃和睡，就这些事都拼尽全力似的，但总有一天会长大，很多事会习以为常，会和别人谈恋爱，会感受世界的美好与黑暗，无能为力与欣喜若狂，会痛哭也会大笑。
　　一念及此，老母亲的心啊，又欣慰又惆怅的。

　　下午，章楠在拿A4纸的时候，手不小心给划了一下，没怎么流血但有点疼，找前台要了个邦迪贴上。
　　晚上两人在学校对面街上吃豆角焖面，在等面焖熟的过程里忍不住嘴角上扬，又觉得这么笑太傻了。只嫌中间这口锅太大，把人隔太远，还水雾腾腾的，看不真切。
　　季安看她手上贴着，知道怎么回事后，问她痛不痛。
　　章楠想了想，诚实地说：“刚划到那一下非常痛，眼泪都差点流下来了，还好没来得及哭就不痛了。现在不碰到它就没感觉了。”
　　季安说：“以后这种事能不能都告诉我，我想知道你生活里的琐事。”
　　“好的。”章楠答应了就会尽量做到，“那你也告诉我你生活里的小事情。”
　　他也点点头。
　　就这样约定好了，两人都觉得有所进展，心里美滋滋的。这水雾也不是水雾了，仙气腾腾的。

　　这家豆角焖面在这里开了五六年，生意一直不错，季安却从没来过。
　　他就会抓住一个东西反复吃，之前一个人天天吃陋室铭的江西菜，吃得老板都惊讶不已，自己都没这么天天吃自家的菜，还很少换菜式，都不腻的吗？深深地记住了他，熟了以后，有什么随便做的小菜、家乡的小零食都送他试试。
　　酸菜鱼也是，季安去公司面试那天，谈得差不多了，正好午饭时间。张延带他去食堂，就吃的酸菜鱼。他觉得味道还可以，后来不和别人吃饭的时候一般都点那个，一起吃饭的人让他决定吃什么，他也会选酸菜鱼。惹得张延都不跟他吃午饭了，随他天天吃酸菜鱼。
　　现在每次和章楠一起吃饭，她都在挑不一样的食物吃，连每次给自己的汤都会炖不一样的，还挺新鲜的。
　　他把这些小事讲给章楠听，章楠还没见过吃得这么单调的人。就连小时候家里不富裕，选择有限，都是不同季节吃不同的鱼、蔬菜，因为过了季就没的吃了，总是有些变化。怪不得季安今天问自己想吃什么，要听他的，肯定又又去吃陋室铭了。
　　“你是不是做事情太专注了，想不起来这些。”章楠也不能理解他的选择。自己从南到北，刚上大学时，什么都吃不习惯，一个不爱吃就吃另一个，慢慢就尝试了很多种食物。
　　北京除了各个省各个市驻京办的菜，还有各国大使馆附近会开特色菜，她都吃得不少，全国各地都吃遍，格鲁吉亚这种冷门小国的菜式都尝过了。
　　章楠怕他会不太习惯自己的跳脱，问了句：“你觉得这家焖面味道还行吗？”
　　“焖面还可以，我特别发现他家的辣酱是亮点，让略显普通的面有了特色，我记下品牌名字了，回去买。”季安还挺接受的，“不过不好吃也没关系，我也要多试试，见见世面，我的世界太小了。”

　　一起吃了饭，章楠在超市买了不少吃的和杂物，补补货。前段时间加班太多，冰箱空空，零食和日用品也短缺，过得挺凑合的。
　　装了两大袋，季安给提回去，说她手伤了不方便。还没上完台阶，就能看到门口灯亮着，一排排星星点点，暖洋洋的。
　　章楠开了暖炉，在等它热起来的时候，季安就说看看她的手，给吹吹。
　　章楠觉得他真可爱，又不是小孩子了，怎么还给吹吹呢。又想起自己小时候，整天疯跑疯玩，这样那样的小划伤不少，也没人给吹过。现在有了，像是从手上吹到了心里，痒痒的。
　　等到季安走了一会儿，章楠才被还没脱的外套热得回过神来。买的东西里有冰淇淋，没及时放冰箱冻起来，已经化成了一汪过甜的糖水。
　　睡前章楠想，既然谈恋爱的话，要不要怎么打扮一下？不过要是涂口红的话，吃饭时就要非常注意，万一要亲，还一亲一嘴口红，这也不行啊。
　　他到底喜欢什么样的啊？也没和我说过，也不提要求。谈恋爱怎么有这么多难以解决的问题啊！

　　季安回到家里，先看了看两只猫都没事，虾仁还在窝里睡觉，听见有人回来的声音，只是抬了抬眼。
　　他摸了摸虾仁的长毛，想起什么似的，进房间打开衣柜，拿出床单被子上方放着的一只粉色的兔子玩偶。
　　玩偶已经很旧了，粉色中透着灰色，毛毛不再柔软，也变得稀疏。他把最下方的一格抽屉腾出来，轻轻把兔子放进去，关上抽屉，上了锁。

　　都以为会睡不着，也许是前一天折腾太晚精疲力竭，又上了一天班，这一晚两人都很快就睡着了。

　　周六的时候，李爽雨来了。
　　一来就捧着章楠的脸，左瞅瞅，右瞅瞅，嚷嚷着“哎哟我看看，气色怎么这么好，都没那么黑了，现在黑中带亮。”啧啧几声，“恋爱的功力，我好久没体验过了。”
　　章楠由着她笑，的确最近走路都有点飘。
　　两人散着步，去吃了李爽雨一直想吃的肥福排档，脆皮烧鹅配陈村粉，吃得一脸满足。吃饱回来，歪在沙发上，抱个抱枕讨论工作的事。
　　李爽雨终于有了个还不错的offer，是她之前计划两三年后，把借亲友首付的钱还完，经济压力没那么大的时候可以试试的方向，现在来了。
　　就像小孩的到来一样，工作生活，事事都与她预期的时间不符。又想要，又害怕。
　　方向是不错的，公司本身也不错。就是刚去，职位会比较低，收入比之前肯定有下降，绩效奖金应该也拿不到多少。要是真去了，还房贷加上养小孩，财务上就太紧张了，感觉账都算不过来。
　　“哎，我现在每天一睁眼，都会想到今天又有一千多的房贷要还，只想把房子提起来扔掉。”李爽雨烦得，“就不该加那么多杠杆买房。”
　　“就是买得早了几年，压力有点大。但正好有了小孩，也挺合适的。孩子太小的时候，还是有固定住所比较好，不然容易没安全感。”章楠在李爽雨怀孕期间，跟她学习了不少孕产与幼儿知识，越看越为李爽雨生产担心，为孩子的教育与成长担心，孕妇自己倒是心大。“我现在正好房租便宜，能再支援你点，这两三年过了就好了。这个工作机会真的挺好的，你也想去的吧。”
　　李爽雨叹了口气，揉了揉她的头。

　　其实大学刚来的时候，李爽雨并不太喜欢这个广东来的室友。宿舍里其它人都是北方人，和广东小妹生活习惯差异大，总是不太对味。
　　这个广东人什么都嫌不新鲜，味道怪，第一次聚餐就硬要点个绿叶菜，说地三鲜不是蔬菜。普通话也说得怪怪的，有点奇怪的音，自己老忍不住纠正她，不然她总会被人嘲笑口音。宿舍刚来暖气的时候，她一会儿说太闷要开门开窗，一会儿要出去透气，弄得宿舍都不那么暖了。总之就是事多，烦人。
　　两人关系近些，还是暖气让房间太干燥了，章楠睡觉流了一枕头的鼻血。李爽雨半夜起来上厕所，看到她被子里小夜灯的一点光照出一大片血迹，以为她发生了什么意外，吓得不行，去摇她。却一碰到她就被打了一拳，还大声尖叫，把宿舍里其它人都闹醒了。
　　两人就这样，半夜一起去了趟校医院，也就这样熟悉要好起来。
　　李爽雨是个热心肠爽快人，什么样的人都处得来。章楠又是别人对她好一点就记得不行的，两人的友情就越来越浓，毕业后联系越来越紧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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