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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关相念18
京城这段时间热闹的紧,因着这次征战胜利,胡人多年都不会再侵犯边境。陇西、北地一带的戍守官兵减少将近一半,连同今年的赋税徭役都少了差不多三分之一。
百姓们不懂边境战局,相比之下,赋税更是他们眼前实打实能看到的东西。而且今年秋收丰硕,全京城都喜气洋洋的,气氛堪比过年。
哦不,比去年过年可能还喜庆不少。
最惹眼的是东市大街,皇上新封的几个侯爷宅院都赐在此处,张灯结彩的,挂着红灯笼和红布条,正庆贺乔迁之喜。有些爱张罗的,还请了锣鼓队,敲敲打打,好不热闹。
与此相比,仅隔一条街的孟府,却笼罩在白色的阴影之中。白色的纸钱伴着唢呐声满天飞舞,孟阔的独子孟勋红肿着一双眼,表情木然给来上香的宾客回礼,一看就还处在失去父亲的悲痛之中。
孟勋今年刚过十八,正是需要父亲引路的时候。遭此厄运,一时接受不了也是正常。
楚湘然前来吊唁,随着众人上了一炷香,看到那孩子,轻轻叹了口气。
当时随胜利消息一起传出皇宫的,还有孟阔被革职的消息。再之后,就传来孟阔回家自杀的消息。
彼时楚湘然正接到宫中传信,让她挑选适合的秋猎时间。消息传来时,她甚至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还是孟家派人来借人,规范葬礼流程,楚湘然才后知后觉,孟阔是真的自杀了。
当时在史书上,她只记得孟将军自知求侯无望,回家自杀了。但身处其中,才知生命沉重。孟将军将过四十,在武将中算是十分年长的了。
楚湘然不止一次听关念之提起过孟阔年老体弱,行军若是与他同行,得放慢脚程。
一个即将面临退休的武将,在未来几年都没有战争的情况下,不仅没有被封侯,还被剥夺了将军之位。
他自杀,不仅是无颜面对亲朋好友,也是为孟家上最后一道保险。
楚湘然随着人群退到一旁,却看到孟勋忽然激动起来,指着前方大骂:“你出去,用不着你假惺惺的同情!”
她顺势看去,是苏竹。
也怨不得孟勋这般生气,他们一起去的战场,一起去的皇宫,一个属下被封侯,一个被革职。这其中若说没点猫腻,谁都不肯信。
关念之表情不悦,但念在他家出了这档子事,不与他计较。
苏竹表情凝重,好似没有听见他的怒骂,上完香,还想添一把纸钱,被孟博明拦住。
他是孟阔庶弟,原本在京中名声不显。他本是庶出,又身体孱弱,上不得战场,便依靠着祖荫和嫡兄帮扶,娶了媳妇老实过日子,未曾想过孟家有一天还需要他来挑大梁。
不过如今孟阔不在,他更是开罪不起这位贵人,也不敢眼睁睁看着孟勋指着鼻子骂苏竹,只能苦笑着把苏竹先引到宾客室,好歹不要跟孟勋待在一处。
苏竹知道自己不受欢迎,也不打算去宾客室,寒暄了两句就准备走了。关念之想留下来陪楚湘然去宾客室,被强行带走。
楚湘然在朝中跟大家或多或少还是有些交流的,谁家有事了,都喜欢让太常殿给算个日子,她自然得过去打个招呼。
孟家是百年世家,孟阔也与人为善,宽待属下,是朝中有名的老好人。故而世家之中,与他交好的不少。而皇上即位后,多喜欢用寒门贵子,这些人大多与世家子弟天然立场不合。
就如同孟家现在的宾客室,大多世家子弟聚堆聊天,说起孟家祖辈之事,又说起自家与孟家私交,如今孟家这般境地,未免有兔死狐悲之感。
而那些寒门出来的,在这种话题上插不上话,还隐隐被针对。本也就是同朝为官,过来上柱香聊表心意,大多都安静坐在旁边。
楚湘然身份特殊,在两边都说得上几句话。但她不爱热闹,大略打了招呼,浅浅聊了几句,也寻了个位置自己喝茶。
苏竹和关念之出来,关念之抱怨道:“早跟你说不用来,人家根本不欢迎咱,非得来。”
苏竹看着门口停满了的马车,淡淡道:“说不准轮到苏府的时候,还不如孟府来的人多。”
“什么玩意,你怎么还咒自己?呸呸呸!快摸木头。”
关念之强行拉着苏竹的胳膊让他摸了一下旁边不知谁家马车的车厢。
苏竹配合着摸完,摇了摇头,他可没见过以前关念之这么讲究。不过,这也不是什么好事情。他斟酌着开口:“你都是从哪里学到这些的。”
“这还用学?”关念之正想说看见过楚湘然念叨,但他直觉苏竹后面没什么好话,立马改口,“这不大家都这么说吗?”
他翻身上马,一扯缰绳就准备出发。
苏竹看他的方向不是回府,问:“你去哪儿?”
“去找丁奕霖!”
丁奕霖作为关念之副将,这次跟随关念之一起突围捉拿呼延荣昊,立了大功,被封为南平侯。新侯府就赐在一条街后,关念之时常过去喝酒。
距离孟阔葬礼后不久,就到了秋猎时间。
楚湘然特意挑了天气凉爽的几天,秋猎位置是在京郊行宫。
每年都会有秋猎,即便是去年那么艰难的一年。不过去年楚湘然没去,关念之回来后,给她送了自己猎来的白狐狸皮毛。
今年楚湘然本也不打算去,但递折子的时候,皇上让她跟着一起去,苏皇后也一起劝道:“在京城待了这么久,得出去走动走动。”
楚湘然每日活动范围也就这么一点地方,从太常殿到皇宫,偶尔在街上逛逛,确实不曾见过这边自然风光,便有些心动了。
于是这次秋猎,有人发现,向来当仁不让,猎绩最佳的南阳侯,忽然对围猎不感兴趣了。不仅没早早上场,还只围在苏皇后身边绕来绕去。
苏皇后看破不说破,她松开挽着楚湘然的手,不动声色推荐:“神女也是第一次来围猎吧,不如去猎场看看,不用陪着我了。”
楚湘然不好意思道:“我不会骑马。”
关念之立马凑上来:“我教你。”
楚湘然还想推拒:“我可能学得很慢。”她自小就手脚不协调。
“没事,你用我的马,我的马聪明。”关念之不由分说就拉着楚湘然走了。
他的马是聪明,但也太大了些,比旁的马高出半个头来。
楚湘然犹豫着不太敢上去。
关念之一把扯住缰绳,把马头拉下来固定住,安慰道:“你不用怕,上!我的马可乖,不会乱动的。”
楚湘然看那马在关念之手下确实乖巧不动,踩住马镫,略微一使劲,就上去了。
“这不是上得挺好的嘛。”
关念之牵着缰绳,慢慢带着马往前走。
楚湘然原本紧张的心也在马的慢慢踱步中平缓下来,她还是第一次来这种地方。虽是皇家围场,但也保留了大部分原始森林的特色。树木都这里一棵那里一棵的乱长,地上长着不认识的浆果灌木。
楚湘然坐在马身上四处打量,他们走在围场外圈,没什么人,也不会有危险的动物,只偶尔跑过去一只兔子或松鼠,楚湘然大多都看不清,只有关念之指给她看,她才能勉强看到一个即将消失的背影。
就在楚湘然慢慢习惯马背的高度,四处乱看的时候,她没注意到关念之一直在旁边小心翼翼欲言又止的模样。
“湘湘”
“嗯?”楚湘然看向他。
“我问你一个问题。”
“你问。”
楚湘然虽然表面平静,其实心里已经有些预感了。她不自觉握紧马鞍上的扶手,整个背都是僵硬的。
连马也感受到她的不自在,放缓了脚步。
“湘湘,我想请你帮我算个东西。”
“算什么?”
“姻缘”
楚湘然的心骤然像被针扎了一下一样,她忽然冷了脸,道:“我不算姻缘。”
这就是关念之想了半天想出来的蠢问题,他觉得以楚湘然的能力,肯定能算出来自己喜欢她的,没想到楚湘然直接拒绝他了。
趁着关念之发愣,楚湘然忽然从马背上低头,凑近他问:“你怎么忽然想算姻缘了?”
关念之眨眨眼,楚湘然现在看起来一点都不生气,仿佛他刚才是错觉。
“嗯?”楚湘然见他不回答,又问,“你是不是有喜欢的人了?”
“嗯!”
都已经问到这一步了,关念之也不怂,他重重的点了下头,说:“我喜欢你。”
他耳朵红得像是要滴血,尽管嘴上很勇,眼睛却不敢看楚湘然。然而他耳边却传来楚湘然的回答:“别喜欢我了,我没有姻缘。”
关念之抬头去看,楚湘然不看他,只看着前面的路,她高高坐在马上,并没有过多的动作,关念之却忽然想起那天在宫里见到她,她哭着说,关念之,我心情不好。
关念之喉咙发紧,他问:“是因为神女不可婚配吗?我这次立功,皇上还没赏我。如果你是因为这个原因,我可以请皇上给我们赐婚。”
楚湘然摇头,道:“是因为我不喜欢你。”
关念之顿住,涨得脸通红,他说请皇上赐婚前,怎么不说问问人家喜不喜欢自己?
楚湘然心里发堵,张了张嘴,没发出声音。
“哟!”
一声嘲讽自左前方传来,两人同时朝那边看去。
是孟勋。
他不知怎的突然跑到这边,看见了这两人,对关念之嘲讽道:“关将军还有给别人牵马的一天啊,也是,你舅舅以前也是给别人牵马的,也算是你们的老本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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