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忘川学院12
嘴欠之后,曹英吉丢了一件重要的东西——他的皮。被送去修复司的时候,他只剩下一团褐红色的烂肉,在凶手平静又带着关切的眼神中恐惧地颤抖着。明明他只要抬一下手,就可以指认他。他就站在这里,可曹英吉不敢。只能看着凶手语气恳切地问修复术的姜夫子:“曹师弟他会恢复吧?”
他昨晚也是用这样的语气缓慢地剥开他的皮肤,就像在拆解精妙的九连环,一边剥皮还一边安抚他,还和他道歉。
这是怎样的一个变态啊!他什么时候招惹了这样一个人?
那人并不回答他为何这样做,只是耐心地分享他的拆解心得。
“骨肉、肌理、三魂七魄,皆可拆解与修复。你看,就像是这样......”那人极为细致地将他手上的皮肤分毫不断地剥脱下来,就像是一副完整的手套,连骨节上的褶皱都没有弄破。
曹英吉看到那双薄如蝉翼的“手套”被那人收入怀中,殷红的血顺着它们缓缓低落。
滴答。滴答。
“迫不得已出此下策,抱歉。”
曹英吉呲目欲裂,想大声喊叫。可是他的舌头已经被摘了,发不出声音,只能用力地看着他。
“取你舌,是你犯下口业小惩大诫,也是怕你说出什么不该说的话暴露我的身份。此次我只想借你的皮肤一用,你且撑住,回头还你。”
那人风轻云淡地转身,甚至还和他说了早点安歇这样的话,但并没有再回头。
曹英吉就这么被抬走了。
出了这么一桩事,忘川学院人人自危。大祭酒将所有学生召集在白玉楼,宣告紧急戒备时期的学员规则。
一、在凶手落网前,不可擅自离开忘川学院。
二、所有弟子搬来白玉楼暂居,起居课业不论何时都需二人以上同行。
三、学院分发每位弟子腰牌与青衿,弟子需每日携带,不可借与任何人。
四、夫子分发每位弟子咒术敕令,弟子如遇可疑情况需立即通知夫子。
五、冥府执行官将入主忘川学院,弟子需配合调查。
周雨眠等人这是自入学以来第一次见到学院的大祭酒奚农,也是第一次见到白发的鬼神。
大祭酒站在楼上,垂眸看着弟子们,面色古井无波,与弟子们心中的高人形象十分温和,看起来非常可靠的样子。
怀英正抬着头看他腰间的长刃是个什么兵器,被眠眠轻轻撞了撞。
怀英撇了她一眼:“干嘛?”
周雨眠:“你说大祭酒的白发是因为灵力强血统纯,还是普通的年纪大了?”
怀英:“......”
周雨眠:“怎么了啊?你干嘛这样看我?”
怀英:“......曹英吉,你还认识吧?”
周雨眠点点头,茫然道:“当然,昨天才打过一场架。你不是亲眼看见的吗?”
怀英不可思议道:“昨天你和他打架,今天他就被扒了皮,然后你在这儿研究大祭酒是不是年纪大了?我真想敲开你的脑袋看看里面装了什么!”
周雨眠本来偏向她的身体一下站直了,她摇摇头:“真不是我干的。”
怀英听着她思想有点回归正轨的意思,刚有些欣慰,便听她接着道:“我要是有这能耐,当场就干了,等不到晚上。”
怀英:“......”
话虽然是这么说,周雨眠心中并非坦然,浮动着一丝莫名的隐隐不安。也许是想到冥府执行官过来后恐怕要找她问话会有些麻烦,又或者是某种直觉,让她担心这件事与谢浔有关。
她想到了谢浔的手,干净修长,骨节分明。细看之下指尖上有一层薄茧,是常持针线所致。修复他很擅长,那么拆解呢?周雨眠没有学修复,一时之间难以判断,只是猜测着。
会不会......?
......
想什么呢!她晃晃脑袋,想把这个夸张的想法赶快抛之脑后。怎么可能。他之前就是个酒铺掌柜,弱小可怜又无助,还天天挨打。他能懂什么呢?况且他握住她的手时很温柔,与活剥人皮的手一定不是同一双。
他人呢?周雨眠四处张望,不见那个熟悉的人影。心中的不安逐渐蔓延开来......
如果时间能够倒退,那么周雨眠这时一定会告诉自己,别担心别人了,先管好你自己。
冥府执行官风驰电掣地来了,他身边的鬼差未发一言,上来就讲周雨眠绑了。
怀英在一旁急道:“你们干什么?”
然而她的阻拦仿佛螳臂当车,很快便被推倒在地上,又被旁边的宋明蔚扶起。
周雨眠拘在一个没有任何光源的结界中。她莫名其妙,不知他姓名背景,也看不清他的表情。执行官并不是多言之人,周雨眠还来不及询问,便被执行官粗暴地以灵力侵入灵魄检查了一番。
周雨眠被那种难以言喻的痛楚激起了一身冷汗,面色苍白地跌落在地,她使了些劲,抬着头看向执行官澄清道:“曹英吉的事.....不是我。你们有何证据就要抓我?”
执行官:“这件事是不是你做的没有那么重要。你身上有朔泽罪神的灵力,现在虽然几近散尽,我却仍能感知一二,还需要别的证据?你如实和我交代,是否见过他?”
周雨眠想了想,犹犹豫豫:“......见过.....吧?”
执行官在黑暗中蹲下来,一双眼睛幽幽地直视着她:“何时?何地?他在何处?你仔细道来。”
周雨眠:“在《冥史》课本里见过这个名字......”
执行官冷笑一声,猛地推了她一把:“很好,还有心思消遣。看来要让你吃些苦头才会好好说话。”
周雨眠一个趔趄摔倒,感觉手肘都磕破了。怎么了?说实话也不行吗?她每一句话都真诚严谨,有什么问题啊!还没来得及愤然开骂,她的脖子便被执行官攥在手心提起来,越捏越紧。
“我不是很有耐心,你最好快点说实话。”
周雨眠喘不上气,只能在脑中飞快地回溯细枝末节。她身上有朔泽冥君的灵力?谁发现的,什么时候,执行官怎么得到的消息?所以曹英吉的事只是一个由头,执行官恰好借着这个由头来忘川学院查朔泽冥君的线索?
她可真是个倒霉蛋,所有事情看起来都和她有关系,她又真的全然不知情......
“大人。”
一个熟悉的声音从执行官身后传来,他松开手。周雨眠终于趴在地上大口呼吸,耳边并没有放过来人传递的消息。
“有一个弟子当众扬言,说找到了丢失的钥匙......”
执行官冷声道:“哪有这么巧的事。哪儿来的消息?”
来人道:“是乐景天的女儿虞泠亲口所述,不似有假......”
见执行官不说话,那人接着小声道:“虞夫人当年死于朔泽罪神之手,她和乐景天的女儿应该不会以此消遣才是。”
执行官默了默,转过身去看着他。
“钥匙在哪儿?”
“说是......在大祭酒居所中的密室中。”
“走。”执行官顿了顿,向周雨眠的方向撇了一眼,示意来人道:“不知是不是调虎离山,把她带上,看紧了。”
周雨眠又被拎了起来。她还有些昏沉,在并不舒适的拖曳中狼狈前行,她寻思着自己何时听过身旁这个鬼差的声音,却也没有错过关键词。
他们在找一把丢掉的钥匙。
是什么钥匙?和朔泽冥君有关系?忘川学院的夫子曾经都是看守他的狱卒,但根据她目前得知的信息,夫子们并没有见过他。难道是某位夫子手持牢狱的钥匙,私下把朔泽冥君放走了?
朔泽是四大冥君之首,战力应该毋庸置疑,叛逃之后可是一等一的危险分子。冥府却在此刻找关押他的牢狱钥匙?听起来不太合理。那么这把钥匙应该不会是牢狱的锁,而是冥君身上有一把锁......
这么一想,关窍就通了。周雨眠继续分析,若是如此,那冥府丢了钥匙肯定吓死,不能让叛逃的朔泽冥君先找到。
可是虞泠为什么要找钥匙?刚才听那人说她应该与朔泽有杀母之仇,总不能是想帮仇人找钥匙吧?可冥府也用不到她掺和。
若是她是一心复仇,要找钥匙毁掉还比较合理。可看她的样子,并不像是有这种脑子的人......
她还在试图将这团乱码理清,人已经被拖到了普明宫——大祭酒的居所。
大祭酒奚农已经在屋中等候。屋舍之中有一座香炉,他将那香炉扭动一下,打开了密室的门。
密室之中全是书册,似乎是此前阿鼻大地狱的囚犯案籍。书架顶部有一只很小的箱子,若不仔细看一定会忽略。
周雨眠只恨自己平日不用功,灵力低微。他们说那箱子上有朔泽冥君的灵力,和自己曾经携带的如出一辙,可是她自己现在什么也感觉不到。
大祭酒将箱子取下来,捧在手里。他还是那副让人牙疼的不咸不淡的表情,与双手动作上的小心谨慎极不和谐。
大祭酒对执行官道:“此物并非你等所想之物,但确是虞溪的遗物,也是一件证物。我不知何时能派上用场,便先收着。此物牵连甚广,我本想在合适的时机再让它重见天日,既然今日执行官在此,诸位便一起做个见证吧。”
大祭酒向着执行官伸了伸手。
“请执行官开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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