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晚

　　余远朝单手抄兜，弓着腰在自助售货机挑水。他拿手机扫微信，曲着手指输支付密码，捞了瓶水出来，拧开仰起头就灌，他本来就瘦，脖颈喉结，这一拉伸，经络青筋更分明，喉结一滚一滚的，此刻若是电影绝对要给特写。

　　他其实长的很乖顺，尤其是那双眼睛浸润的黑让人格外怜惜。眉眼低垂时，则是疏离和冷漠。

　　余远朝扫了一眼自助售货机里有卖什么糖，扭头问她：“要么？”

　　汪岁见一副看鬼的表情看他，正欲说什么。

　　周周掐了下汪岁见腰，他龇牙咧嘴的转头。

　　感觉也不是在问温情，他根本没等她回答要不要，抬脚就走。

　　温情当时可能是被激了，也可能是疯了。她把自己要说的话捋了一遍又一遍，开了口：“余远朝，你要不要和我试试，我比她们都靠谱。”

　　余远朝听到这，肩膀笑颤，头也不回，“试什么？”

　　汪岁见和周周已经及时地小跑远离，我没听见，我什么也没听见。

　　见他懒懒散散地装傻。

　　于是她面无表情的回答：“谈恋爱。”

　　余远朝站定了会儿，转过身，挺直白的告诉她：“温情，我喜欢谁都凭感觉，而且喜欢上这个人，是不会改变的。我会永远喜欢她，而且，她的眼里只能有我。”

　　他走了几步，又回头瞥她一眼继续说，“显然，你并不是。”

　　昨天是范钦，今天是我，那明天又是谁？

　　他不想当那种。

　　……

　　通着电话，从回到家开始，电话里周周的笑就没停过，温情把手机撂洗衣机上，懒得搭理她的笑，在浴室洗着澡，声音平平静静：“哎，死周周，你练微笑唇呢？”

　　周周笑盈盈地趴在床上，笑的苹果肌都疼，笑够了，摆正身子，认认真真地劝她：“要不就别追了吧，想象他就行了，想象是自由的，不被束缚的。你别惯性思维，遇到个不喜欢你的就钻死胡同了。温情，女追男隔层纱，你这次遇到的是6层纱布。人家把你拒绝的明明白白的。”

　　温情洗完澡，擦着发，开始教授周周——

　　追人，最重要的是先让他习惯你的存在。礼貌的进攻，不管讨厌还是非常讨厌，被当成有病的变态都要放平心态，坚持不懈，首先要找足存在感，让他习惯你的存在。

　　“你的姿态呢？？大小姐，你的自尊呢？？？”

　　“……”

　　之后的一个月，温情就是这么“追”的余远朝的，偶尔来校的早会串去一班，给余远朝桌洞丢小点心，椰奶或者几杯热饮拿铁。

　　便宜的她不愿给余远朝喝。

　　被撞见也是毫不脸红心跳。

　　一次两次就算了，汪岁见臭不要脸喝着温情买的生椰拿铁，心里啧啧赞同这拿铁味道还真好，椰子香盖过了拿铁的苦，温情品味还真行。

　　“这隔几天就给我们送温暖，得花几百了吧。我说，要不就从了人家吧。”

　　吴湖伸手，还没碰到桌上的东西，余远朝折身过来，捏着环保材质的瓶身，远抛进垃圾桶，还配音“嗖——”。

　　“你们他妈别被收买了。”

　　而后抱着球扬长离去。

　　吴湖目瞪口呆。

　　但温情是什么人？她是外表花瓶，内心强大，典型中的典型。她照送不误，丝毫不受影响，你丢你的，我送我的，互不干涉，我的爱意送到了，就够了。

　　又这么过了几周，余远朝真有点招架不住。

　　第二节课自习，三楼打闹的都被温情喊回各自班，她坐在讲台，盯着纪律，等下课回了座位，就看见了余远朝发的微信。他微信名就是个“.”，头像黑漆漆的，温情到最后才发现那张照片的玄机，亮度调到最大会看到左下角有一轮黯淡的月亮。

　　甩过来一张袋子的照片。

　　.：【来拿。】

　　.：【谢谢。】

　　曼妙温情：【为什么？】

　　.：【？】

　　行，你不拿回去，爷亲自给你送过去。

　　余远朝面无表情，提着她送的东西，下楼。

　　径直走到八班门牌前，在她班窗前叩叩。

　　周周打包票，这绝对是八班今天最靓丽的风景。

　　“你好，”他弯着身子问靠门坐的女孩，“帮我叫个人，温情。”

　　那女生脸灼红了个透。

　　余远朝扯下嘴角，算了。

　　他大摇大摆从八班后面走进去，拉开温情身边的椅子，认真的端详她。

　　她做题和平时做人没什么两样，看着也挺狂妄，字都是龙飞凤舞。

　　温情正埋头奋笔疾书，她停笔，扭头，就看见这张帅脸，一瞬间茫然，上下打量他几眼，无比平和，“你找我？”

　　“别送了，行么？”

　　“不行。”

　　“为什么？”

　　“不呼吸对你来说难不难？”

　　温情又是一突如其来的情话攻击。

　　余远朝长腿一抵，大约是看累了，姿态松散，“你觉得我很帅，我知道，我可以租给你，五百一个月，天天给你看？”

　　温情扬扬手里草稿本，笔头轻点纸，郑重其事问：“是不喜欢牛奶吗？你喜欢什么，我记下来。”

　　他心想这人怎么油盐不进死心眼呢，懒洋洋道，“喜欢你不缠着我。”

　　温情敷衍的哦哦几声，“你刚说五百一个月，能贴贴吗？”又开始撩拨人。

　　“不能，”余远朝想了想，“五万吧，给抱。”

　　她故作惊讶：“太贵了吧，倾家荡产也租不起。”

　　余远朝吊儿郎当笑笑，收了笑，“走了。”

　　“别走。”温情叫住他，坏坏地拖长语调，继续边低头抄笔记，边问：“真不打算跟我谈么？”

　　“白日做梦。”

　　余远朝走出教室，穿着中规中矩，少年的轮廓清晰到透明。背影就像是国画工笔勾勒的出来的生动，锋芒毕露，耀眼夺目，而后她们班里便是腥风血雨。

　　“靠了啊，他们在一块了？”

　　“去他妈，不聊这种眼红的事。”

　　“今天晚上出去玩吗？”

　　“温情，余——”

　　那位鼓起勇气想问什么情况的女生蓦的止言。

　　因为温情正玩味地看她，半开玩笑地说：“默哀一分钟，我刚刚失恋了，妮妮。”

　　她有一双眼尾上挑的猫眼，常懒倦的半阖着瞧人。

　　“真是服了你了，”那女生回答的很迅速，打马虎，“天天嘴里没几句真话。”

　　那女生转头继续背书，握着书本的手慢慢用了力。

　　她没有任何立场问，也没有任何立场关心余远朝，他离她太遥远了，遥远到她站在余远朝面前，他都不会正视她一眼。

　　在学生时代，有太多人有太多爱而不得的人。

　　大家的青春都不一样，有人爱做高瞻远瞩的梦，有人爱吐着交尾的烟圈耍威风，一遍遍掐灭，有人缄默地爱着别人。

　　大家爱的都各不相通，但相通的是同样无疾而终。

　　事实也是如此，余远朝混球，却懂得对女孩保持礼貌分寸，不管她们如何倒贴，从没见他动过恋爱的念头。

　　直到温情出现。

　　他们是如此相配。

　　温情有着同龄人没有的稳重，不会因为那张脸肆无忌惮，她清楚自己的优劣处，清醒地不走马观花。

　　高一时温情和男生大大方方的交往，年级的老师都对她无可奈何。

　　很多人都羡慕她，抑或是羡慕她这样的青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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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敏成老师批卷都是流水线模式，最后一次月考成绩很快下来。排名出来时崔玲玉面露喜色，面色是难掩的高兴。她站在班门口，四下打量。

　　“其实我觉得我们班氛围真的比其他班好，刚刚路过其他班吵的呀。但你们别骄傲，继续保持，好吧。种一颗树最好的时候就是十年前和现在，千万不可以因为一时惰性懈怠了。”

　　经过一番思想教育，精神鼓吹，崔玲玉默了几秒，“第二节课下，会利用课间操时间在体育馆开第二次月考表彰大会，到时候第二节课下记得提醒任科老师留十分钟，你们去班外排队，组织进场，让我们文综第一和理综第一的同学做代表给你们讲话。”

　　座位下都在偷偷传着名次表，周周扫了一眼，激动地拍着温情，“你文综又第一啊。”

　　她把名次表递给后排人，转头懒懒地说：“对。”

　　周周笑眯眯地戳她，“你这次总分把余远朝压身下了呀，翻身农奴把歌唱，你不激动吗？”

　　“真压身下就好了，人家理综万年第一，”温情开始毫无顾忌地发疯，“哪个温情？应该是同名同姓吧。”

　　温情重新扎了下松垮的马尾，扬扬下巴，“我看着怎么样？”

　　周周啧啧，“封神脸。”

　　“……大姐你，大妈你，能不能别对我有滤镜。”

　　第二节课，温情作为年级第一被当做学生代表去演讲台朗读那些鼓励学生的假大空文章，演讲稿早在一早前崔玲玉就递给了她。

　　学校最爱搞这套□□。

　　那篇稿子估计是崔玲玉在网上荡的，都是些假大空大话概括全部，一些陈词滥调。

　　先文后理，余远朝作为理科班第一名，后她上场，此刻站在后台幕布松松散散地看稿子。

　　体育馆人满为患，全是高二年级的学生。

　　高处的确不胜寒，也不知道是穿堂风还是怎么的，室内有股凉意，温情微微欠身先试了试音，喂了两声，“各位听得清吗？”

　　“可以——”

　　拖拖拉拉的回应。

　　她摆弄了下话筒，笑笑，“今天风好大。”

　　底下传来阵阵笑声。

　　“严肃点。”有老师垮脸，提醒了声。

　　靠近演讲台的老师发现不对劲，低声询问：“她是脱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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