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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相与过往(七)
又过了两年,剧烈的疼痛再一次传递至身上的每一个神经。
这已经是第三次了。林星言冥冥间有一种预感。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如果这次不成功的话,之后恐怕便再无可能了吧。
这一次的疼痛比以往的两次来得更加凶猛剧烈,几乎将他的理智尽数吞没。
这次还会失败吗?林星言似乎看到了濒死的走马灯。
天灾、人祸,令人作呕的味道,不敢停滞的脚步,无数个夜晚要拖他下无间炼狱的魑魅魍魉……一幕幕迅速闪过,最后浮现在眼前的竟是一碗冒着热气的鱼汤。
经过文火熬煮数个小时的鱼汤泛着奶白色,白生生的豆腐在汤汁中或浮或沉,炖得软烂的鱼肉上点缀着翠绿的葱花,仅仅是看到都能让人不自觉分泌口水。
那是他还是个学生时家里几乎人人都会的拿手好菜,是逢年过节必然会出现在餐桌上的美食,无论什么时节,或和豆腐,或加白萝卜,再文火煨上几个小时,在一家子期待的目光中端上挤得手肘都要打架的餐桌,直接喝或是拌饭都是人间至味,一口就能暖到心坎里。
那也是他在三次元,在那个被他称之为“家”的地方吃的最后一顿饭。
不,绝不。他手指无意识地用力,逐渐模糊的意识又清明了一丝。
我要……活下去。
我要……回家。
仅剩的执念拖拽着他在死亡的边缘抓住那一线生机。
所以……我必须要成功。
哪怕苟延残喘,挣扎求生。
他感受到火焰顺着骨血流淌,他听见心脏缓慢却坚定地跳动,他看见凛冽的寒光穿过胸膛,将一个旧的他钉死在过往。
伴随着突然又理所当然的风起,大片的云聚拢过来,在心城的上方汇聚成一片铅灰的云层。
那云层压得极低,仿佛要从天上坠落,狂风自街巷间掠过,带着凄厉的呼声和冰冷的温度。
风雨欲来。
“怎么回事?”阿加雷斯看着天边倾压下来的云层,皱起眉看向一旁的枫秀。
而枫秀看上去并不意外,神色间似乎还有欣赏:“要下雨了。”
旧的骨漫上裂纹,新骨破开旧骨的残骸获得新生,全新的血与肉附上白骨,将旧有的吞噬替换,一抔火焰自心口燃起,顺着新生的骨血流淌。
“轰隆——”随着一声沉闷的雷鸣。成千上万吨雨水自天际坠落,滂沱的大雨与仿佛无休止的雷鸣交织成今夜的画卷。
在几乎要将骨肉烧化的灼痛之中,如玉般的角如同古木的枝丫朝天空伸展,坚硬的鳞片撕裂皮肤,伴随着一声一声变得有力的呼吸开合起落,身形不断拉长。
一声悠长的轻吟伴随着风雷和大雨在夜空中回荡,一道身影腾空而起。
雨幕渐渐的小了,风雷也渐息,厚重的云层散开,露出其后的月轮。
那日恰好是既望,那白月圆得完满,找不到一丝残缺,皎洁柔和的光洒落在心城,也照亮了那腾空的身影。
头背部墨染般的黑,向腹尾渐变为月华般的白,长长的如丝绸的尾自尾根又一点点染上墨色,身侧的墨色中间或点缀着白,勾勒出渐变的月相。
那身影用身躯将圆月圈起,目光却不离那轮白月,于是那月轮便也落入了他的双眼。
修长的、轻盈的、庄重的,如同夜的精灵。
又一声轻吟,那身影轻轻摆动一下尾巴,转眼间便变回青年的模样落在枫秀和阿加雷斯身前。
林星言站稳,感受着力量和火焰在血液中流淌,留下细细密密的钝痛,看看面色苍白的枫秀,又看看面露惊愕的阿加雷斯,随后单膝跪地,乖顺地垂下头。
枫秀的手轻轻搭在他的头上,指甲划过他脆弱的后颈:“做的不错。”
从那一刻开始,他才真真正正成为了魔神柱的第一顺位继承人。
林星言回到了自己闭关的那个房间,靠近头的位置的墙壁和地板已经被他无意识刻画出了一道道划痕,因为早已失去了神智,用指甲生生扣划出来的狂乱的字迹层层叠叠,他辨认了半天才依稀辨认出那用故乡的语言一遍一遍刻下的深埋于心中的唯一念想。
[我要回家。]
他沉默着,轻轻摩挲着那些字迹。最后只是指尖一划,将这些痕迹尽数抹去。
他转过身,撇了一眼一旁落地镜中映出的神色冷漠的青年,随后离开了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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