峥嵘[电竞]

　　开什么玩笑，到了烧烤店，光喝粥那是必然不可能的。

　　严阳硬是顶着新鲜的伤口啃了十几串微辣烤鸡翅，他还想吃羊肉牛肉串，被其他人架着胳膊拦住，后半程只得捧碗粥啃青菜。
　　可即便这样，他还是付出了惨痛的代价。

　　“……好，没什么问题今天就散了吧，周末出去玩的要注意安全，一队留一下。”
　　周六下午最后一把复盘结束，忙碌一周的年轻人们终于得到短暂的假期，脸上挂着轻松的笑容鱼贯而出。

　　等到观战室只剩下一队五人，章昊看向严阳说，“今天你怎么这么安静？复盘的时候你好像一句话也没说？”

　　严阳指了下嘴，摇摇头。

　　章昊不解其意，眼神疑惑地投向其他人。

　　蔡季说，“他昨天把舌头咬破了还非要吃烧烤，我们怎么劝都不听，这不今天就遭罪了？”
　　蔡季说着长叹口气，作势抹抹眼睛，“可怜见的，中午我陪他去医务室，王姐说发炎了肿得很厉害，得好几天才能消肿。”

　　“噢——意思是他这几天不方便说话是吧？”章昊没忍住翘了下嘴角，又强压下去，“咳，清净几天也好，就当修身养性了。”

　　严阳冲章昊微微一笑，掏出手机飞快编辑一条讯息。
　　几乎在他停手的同时，章昊的裤兜发出一声震动，“……”

　　章昊拿出手机，果不其然是严阳发来的消息：我看到你笑了，大老鼠：）

　　“……”

　　章昊还没说话，手机一震，又一条消息：我觉得我打字的速度不比说话慢，你觉得呢：）

　　“…………”
　　犹如亲耳听见严阳嘻笑着说出这两句话，章昊真的很想问一句凭什么你的文字能转成语音。

　　“你俩能不能别搁这飞燕传书了，”蔡季实在看不下去，问，“哥你叫我们有什么事吗？”

　　“嗯，之前不是说等骑士正式入队之后，请你们吃个饭吗？今天都有空吧，去吃日料怎么样？我知道有家店的原料很新鲜，这个点去应该也不用预约。”
　　章昊一顿，“不过海鲜是发物，严阳这情况不能吃吧？”
　　他想想说，“给你点碗拉面成吗？”

　　然后看你们吃生鱼片炸天妇罗虾吗？严阳微笑着伸出一根无名指，以彰显他对这个提议的无声愤怒。

　　“行了不逗你了，”章昊见好就收，免得把人惹急了，“那等严阳好利索再说，今天就先简单跟你们解释下签约骑士的经过，省得你们胡思乱想。”
　　他瞧向齐诗，“好像没什么不能说的吧？”

　　齐诗摇头，章昊就大致讲了下联系齐诗后决定签他为BES打野首发的过程。

　　章昊最开始找上齐诗，是打算邀请他作BES中单替补，一方面因为齐诗确实有这个实力，另一方面也是出于私情，想照顾下死党的弟弟，但后者他没告诉任何人。
　　当时他亲自去了趟塘州，跟齐诗说了他的想法，齐诗却问BES是不是打算换打野，章昊也没瞒他，谁知他竟说想试一下打野，还问章昊，等到转会期如果他水平够格，能不能考虑让他首发打野，最后给章昊个硬盘，说里面有他练打野英雄的对战记录，可以作为参考。

　　章昊回BES后和分析师教练组一起看了那些录像，不得不承认，即便齐诗玩打野英雄的操作尚显稚嫩，但打野所需的基本素质他一样不缺。不仅如此，齐诗在大赛里以中单磨炼出的全局观念和敏锐嗅觉，会让他的打野更加出彩。
　　经过仔细商讨，管理层决定给齐诗一个机会，为此在转会期到来前，章昊又去了趟塘州，在网吧包下一个房间，手持摄像录下齐诗使用各种打野英雄的对局，代替试训拿回了BES。
　　就是这个录像，让管理层最终坚定了以打野首发签下齐诗的决策。

　　“……至于为什么要搞这么复杂还瞒着你们，”
　　章昊简略把情况说完，停下来喝口水，继续解释，“当时骑士合约即将到期，MG一直想逼他重新签约，使了不少手段，如果知道BES给他递了橄榄枝，肯定不会善罢甘休，所以直到签约，我都是私下联系骑士，去塘州见他也是担心他离开基地太久被MG察觉。”

　　“我们千防万防，没想到MG还是知道了，当时联盟过来调查，就是因为MG投诉我们违反政策，在合约期内干涉选手的转会倾向。”

　　章昊用鼻腔哼一声，“不过他们也就是垂死挣扎罢了，先不说我去塘州时骑士的赛事合约已经到期，条例里也没限制将成为自由人的选手不能和其他战队沟通。”

　　蔡季奇怪道，“耗子哥做的那么小心，MG拿什么证明你干涉骑士的选择啊？总不能没有证据想告就告吧？”

　　严阳给他比个拇指，夸赞他问到点上。

　　章昊看一眼齐诗，后者点点头。

　　章昊说，“我跟MG的梁教练关系很好，去年到他们基地玩过几次，不知道是被拍到了还是有监控记录，MG拿张只有我跟骑士在一块儿的照片，当作证据发给了联盟。”

　　他补充说，“反干涉政策只是禁止其他战队跟选手私下联系，但战队管理层之间的交流是不管的，所以只要我能证明梁教练也在场，他们的投诉就是无效的。”

　　章昊不屑地撇撇嘴，“自作聪明，以为我就是傻的吗？老梁、咳，梁教练邀我去玩的聊天记录，还有陪我去基地的其他人，物证人证我都有，想拖时间，门儿都没有。”

　　“高啊！”钱乐乐拍下巴掌，“难怪没两天骑士的入队审核就批下来了。”

　　这时章昊手机又一震，他低头看去，是新的消息：梁教练是谁？我记得今年MG主教练姓王？

　　有问必答的章昊却只扫一眼，就像是没看见一样把手机揣回兜里，说，“事情就是这样，差不多都散了吧，周末好好休息，别玩疯了，下周对外训练赛打不好看我怎么收拾你们。”

　　*

　　章昊说完带头往外走，溜得自然无声，却还是被人堵在办公室门口，跟严阳大眼瞪小眼。

　　章昊努力瞪了几秒，发现被严阳那双偏混血的深邃电眼盯着，非常容易生出自惭自愧之感，不论是出于容貌上的，还是单纯心虚。

　　严阳指指他放手机的裤袋。

　　狗鼻子，章昊暗骂一句，嘴上却说，“这有什么好问的，没解释只是因为不重要。”

　　裤兜一震，被严阳盯着，章昊不得不把手机拿出来读消息：你骗人

　　严阳又问：你跟梁教练什么关系？

　　章昊说， “就朋友，老同学。”

　　严阳说：今年在塘州打比赛你一次也没提过去MG玩，闹翻了？

　　章昊抓把后颈，觉得头疼，“没——你少在这套我话，你打听这个干嘛？”

　　严阳说：只是觉得奇怪，你说你有和梁教练往来的物证，人证却没找他，但你又叫他老梁，不像掰了，我就问问，不能说？

　　章昊嘿一声， “就不能了怎么着——”

　　严阳：不说就算了，我自己查

　　差点一口气没上来，章昊狠狠喘几口气，一指严阳。

　　严阳半点不怵，一手插兜支在那儿，表情冷酷，换身衣服就能媲美走T台的超模。

　　“哎！”章昊被他烦得不行，重重叹口气说，“我告诉你可以，但你不要在小诗面前提，一个字儿都不行。”

　　严阳愣了下，没明白怎么突然扯到齐诗。

　　“梁教练你没听过，Zoe你总知道吧？”章昊的表情像是有点疲惫，“或者说，佐伊教练？”

　　严阳觉得隐约在哪听过这个名字，Zoe，佐伊，他在心里默念两遍，终于想起来——

　　如果说用“传奇”二字形容MG过去的一年，那么笔画里必有这位Zoe教练浓墨重彩的一笔，MG的选手们能打出一场又一场惊艳众人的比赛，他可以说是功不可没。

　　但似乎今年就再没听到过他的事迹，MG的主教练也如严阳所说，姓王不姓梁，换了人。

　　章昊捏了下眉心，将那皱在一处的“川”掐得更深，严阳这才看懂他的神情，不是疲惫，而是一种不可名状的悲伤。

　　章昊声音低下去，像在悼念，“他去年年底……出车祸去世了。”

　　*

　　或许是章昊那时的表情太沉重，又过了四天，严阳舌头彻底消肿已经能正常说话进餐，他还会时不时想起那个场景。

　　他总觉得自己触碰到了什么不得了的秘密，也许是第六感，也可能因为章昊那句让他不能在齐诗面前提起的交代。

　　严阳没再追问，一是他说话不方便，另一个也是他觉得章昊轻易不会再吐露什么。

　　没关系，他可以等，也可以慢慢去找线索。

　　现在当务之急——严阳在训练室坐下，兀自冷笑一声——是要在等会的训练赛里，把邱梓晨那个死骗子打得屁滚尿流哭爹喊娘。

　　旁边蔡季不知是不是过于敏锐，竟从他的笑声里感受到几分杀气，边搓胳膊边抱怨说，“你干嘛？这里可都是自己人。”

　　“我可记得谁说跟我恩断义绝来着，”严阳曼声说。

　　“哪有，我怎么不记得，”蔡季打个哈哈，麻溜滚到另一边骚扰齐诗，“诗诗你看到德杯赛程吗？这次大众渠道里有几个队伍可有意思了。”

　　齐诗接受到蔡季挤眉弄眼的讯号，将人解救下来，“没呢，我不怎么关注瑞士轮。”

　　德杯赛程很短，拢共只打两周，先是大众赛事渠道的16支队伍进行循环积分制决出前三，也称为瑞士轮。
　　这十六支队伍部分来自LDL和青训营，其他则由网络平台等活动推选出来，水平参差不齐又赛事密集，除非有特别关注的选手，齐诗很少看这一阶段的比赛。

　　蔡季说，“有支LDL的队伍，选手都是原来打过LPL被降级下去的，他们说是复仇之战呢哈哈。”

　　钱乐乐听到也凑过来加入讨论，“对，还有个主播战队，全是路人王，不知道纯炒作还是真有自信，可嚣张了，到处放狠话，那打野说话最讨人厌，我跟人打赌他们进不了前五。”

　　蔡季问，“打野说什么了？”

　　钱乐乐一噘嘴，“别人说他个路人王还敢在职业赛事里张狂，不知天高地厚，他居然说骑士一个萌新都敢首发打野，他纵横野区五年打个职业赛算什么。”

　　蔡季瞄一眼齐诗脸色，见他平静如常，干笑两声，“是挺讨人厌的。”

　　严阳忽然插一句，“乐乐你改个赌约，要我说这傻逼连前十都排不进，输了算我的。”

　　钱乐乐慢一拍哦了声。
　　蔡季眨巴眨巴眼。

　　“也算我一个吧。”齐诗笑了笑，“赢了请你们吃夜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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