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这件小事

　　18

　　两人来到操场边上。
　　“我们这种算是逃课吗？”依稀记得开学的第一天，蓝佳儿在这里碰到过梁梓麟。
　　“是吧。”梁梓麟回答得很犹豫，在他的认知中，逃课的定义该是反抗老师的监督，去做些违背校规的事情，这种才称得上逃课。
　　“那为什么你会变得和以前的不同？”这句话，难免一语双关，蓝佳儿对梁梓麟的转变，她十分好奇，开始因为不熟络，蓝佳儿心里认为梁梓麟大约是家里、老师的缘故，导致稍有收敛，然而这人士别三日，刮目相看，从一位五彩斑斓的小混混眨眼变成品学兼优的帅气资优生。
　　今晚的氛围，蓝佳儿自问合适，她问了出来。
　　梁梓麟的表情没有太大的变化，唯独他变得欲言又止，事实上他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不想欺骗蓝佳儿，但又无法说实话，想着用对付陈志明的那一套说辞吗？可蓝佳儿大概不会相信。
　　“因为突然有了学习的想法。”的确是，待他重生回到这里的时候，原本的后悔，一些追悔莫及的想法突然地有了新的曙光，他要重新好好地活一次。
　　“突然就有了？”蓝佳儿不是很相信的样子，要逆转一个正处于青春叛逆期且思想不成熟的男孩子，这是一个难度不小的改变，何况梁梓麟拥有那种一直坏下去的资本，面对眼前应是个“坏”孩子的男生，蓝佳儿顺势点头，“那看来是突然开窍。”
　　也没太需要继续深入探究的理由，毕竟这是梁梓麟本人的决定，作为他的同班同学来说，差不多得了。况且，想要了解一个人，还需要一个漫长的过程。
　　“那你呢？初中的时候？”
　　心怀想法的每个人，都在克制自己。梁梓麟想知道的是，现在蓝佳儿对陈志明的看法，可这个提问容易打草惊蛇，极可能弄巧成拙，引起蓝佳儿对陈志明产生不必要的关注，退而求其次，梁梓麟想去了解蓝佳儿的过去，这同样是空白的一部分。
　　“我吗？”如果没有经历过重生的蓝佳儿，对于这个提问的回答是简单明了的，而偏偏此时的蓝佳儿，相隔二十多年前的记忆，像是迷雾遮盖住了深林，笼罩上成年人特有的反思滤镜，蓝佳儿沉默了好一会。
　　“只能说是中规中矩地做好学生的本分。”蓝佳儿快速地在脑海里搜索适合的词语，“一般般努力，常有偷懒的时候。”
　　“例如？”听蓝佳儿这么一说，梁梓麟显得更感兴趣。
　　怂恿之下，蓝佳儿开始回忆起初中时捣蛋的自己，都是些琐碎的小事。
　　曾经她忘了写数学作业，边上课边抄北家晓的答案；曾经她忘了作为值日生，被老师当着全班同学点名批评；曾经她因为一只大蜜蜂飞进课室，蜜蜂一直往她身上飞，导致她吓得不顾在台上讲课的老师，直接蹲到课桌旁躲了起来，惹得全班哄堂大笑；最丢人的一次，因为晚上顾着看小说，睡得很晚，白天上课时忍不住在数学课上打瞌睡，原以为走在后面讲课的老师不会发现，她坐第一排，聪明地一手撑着自己的下颚，假装低着头认真看数学课本，轻闭着眼，后来实在困意来了，脑袋忍不住开始钓鱼，走回来的数学老师发现了，自己也快睡着了，老师走到她的前面，当着全班同学的面用课本拍了自己一下，吓得她轻呼了一声，其他同学不禁大笑起来，她也彻底清醒了。
　　透过蓝佳儿的描述，梁梓麟脑补了不少画面，里面的姑娘冒着傻气，却可爱，与现在打开了话盒子的蓝佳儿相差无几，而且她的经历对比以前的他自己，蓝佳儿乖得很。
　　“听你这么一说，我初中特别的事，只有打架和逃课了。”梁梓麟对初中的记忆几乎淡忘到没有，反倒因为蓝佳儿的存在，他对高中的经历更深刻，以及后续和蓝佳儿有关联却不多的回忆。
　　“我可以猜一猜吗？”话题一转又回到了一开始蓝佳儿的提问，寻根问底算是蓝佳儿的一个怪癖，长大后曾被北家晓说过自己爱显摆，炫耀自己是有多擅长窥探他人的心事，眼前不过是十五岁的少年，她想着就算猜对了也没关系，说不定对方不一定听懂，“你是因为觉得打架和逃课变得无聊了，所以才开始认真读书吗？”
　　听到蓝佳儿的回答，那种感觉又向梁梓麟袭来，他已经忘了这是第几次，和过去十多年的每一次都一样，好像只有这么一个人，必须是眼前这个女孩儿，才能够产生的共鸣，一开始他并不能准确地找到某一个词，某一段文字去形容，直至日积月累，年复一年的蓦然想起，梁梓麟大概懂了，是宿命，这个人是宇宙安排给自己，最独一无二的那个，能够轻易地读懂他的人。
　　他想用“命中注定”去形容，但这个想法一旦冒出，又担心起如果这么重要的定义加于她的身上，若如此轻率地说出她的名字，老天会不会突然地把这个人给藏起来。他再也找不到了。
　　梁梓麟点头，表示赞同蓝佳儿的说法。
　　很快，操场的角落处，又传来一阵明朗的笑声，惹得天上的好几颗星星不禁眨了眨眼。
　　至于少年有没有笑，连星星都不知晓，他巧妙地隐匿在黑暗里。

　　两人一边喝奶茶一边聊天，直到有的同学陆续地从校道走来，梁梓麟看了手表，时间差不多了，他陪蓝佳儿到达宿舍楼下，道别后，进到一旁的小卖部，碰巧遇到站在冰柜前的陈志明。
　　“嘿，梁梓麟？”陈志明往梁梓麟的身后看了一眼，“蓝佳儿呢？”
　　梁梓麟拿矿泉水的手没停顿，只是轻轻地：“嗯？”
　　“你们不是一起出去了吗？”陈志明带着调侃的意味。
　　“嗯，出去了。”打从心里，梁梓麟还是抗拒在陈志明面前说起蓝佳儿，以前是，现在更是，因为他害怕，怕大概有什么狗屁的命中注定绑在陈志明与蓝佳儿的身上，若真有月老牵的线，他有能力将其砍断吗？
　　当然这种心情，只是在心里有那么几瞬间一闪而过罢了。
　　“我以为你对她有意思？”
　　“怎么说？”梁梓麟没否认陈志明的描述，他的确对蓝佳儿有意思。
　　“兄弟，我说不上呀。”陈志明拱了梁梓麟一下，“有没有呀？她长得蛮可爱。”
　　“你觉得她可爱？”梁梓麟完全无视陈志明的提问，可爱这词从陈志明的嘴里说出来的刹那，他的心揪了一下。
　　听到梁梓麟的回答，陈志明好几秒反应不来，停顿了一下：“还好吧，我问的是你。”
　　“不懂你说什么。”眉头轻蹙，梁梓麟回答。
　　“哎，其实我觉得呀，我们这个年纪，谈个恋爱也没什么。”推了推梁梓麟往收银处走去，“反正……”
　　梁梓麟没接陈志明的话，他大概猜到接下来会是什么，只是不大希望这话从陈志明的口中说出来。
　　“谈一谈，如果不行就分了呗。”薯片和汽水放在了收银台上，陈志明对店员示意收钱，“我们这个年纪，不用想得太远……”
　　视线有那么一晃眼变得模糊，蓝佳儿被车撞到的那幕交错于梁梓麟的眼前，他很嫉妒，嫉妒身边的这位朋友有另一个同名同姓的自己曾多么幸运地闯进了蓝佳儿的世界里，哪怕陈志明从始到终可能只是抱着轻描淡写的想法，可终究他获得过被她爱的资格，而自己呢？
　　“不是很喜欢，先一起试试？”梁梓麟试探地问道。
　　“对呀，反正有点好感就可以，不都是这样的吗？”陈志明回答得直接、坦白，的确符合这个年纪的想法，只是他们暂时不太理解这其中的可贵之处。
　　“喔。”梁梓麟敷衍了过去。
　　只是他比谁都清楚，自己对蓝佳儿不是单单的想要试试而已，他所希望的比“试试”要多得多，他所想给予的比以往所有的都要多得多。起码这一刻，梁梓麟很坚定心里的这份念头。
　　“话说，明天……”陈志明把话题转回到运动会。
　　回到宿舍，洗漱熄灯后，今晚陈志明说的一席话，梁梓麟的心情变得有些复杂，这个年纪的爱恋一如陈志明所说的，它该是热忱，没有负担的，可以轻狂一点，蓝佳儿会不会也是差不多的想法呢？
　　可她是一个多么特别的女孩子。

　　“蓝佳儿，偷跑去哪了？”完全沉迷于小说的蓝佳儿被张浅伊一个劲的拍打，吓得猛从床上弹了起来。
　　“吓死我了，我在看恐怖小说呢。”上床的蓝佳儿不甘示弱朝张浅伊头顶的空气拍了一下，“怎么了？”
　　“下课没找到你喔。”张浅伊一脸坏笑。
　　“我不喜欢血腥的电影，所以上厕所去了。”明显的，她给出了一个避重就轻的答案。
　　张浅伊看了看除了她俩在屋里头，洗澡的去洗澡，串门的去串门，外头打电话的在打电话，仗着身高优势，头凑到了床边，眼见压抑但兴奋地盯着蓝佳儿小声问道：“是不是和梁梓麟翘课去了？”
　　青春期的少女情怀大多数人都认为是男女间的情窦初开，事实上，小姐妹之间的对话又孕育了多少未能萌芽的花样年华故事。
　　蓝佳儿本想否认糊弄过去，可一想到眼前这人将是自己未来十多年更可能是一辈子的好闺蜜，这个想法断然消失。她要说实话。
　　“嗯，我们去喝奶茶了。”
　　“哇，你们是不是已经？”张浅伊特意停了下来，等候着蓝佳儿的回答。
　　蓝佳儿拍了张浅伊一下：“想多了，我真觉得今晚看的电影太血腥，碰巧一起溜了出去。”
　　“喔——”特意拉长声音，张浅伊没再追问，反正以她对蓝佳儿的了解，佳儿憋不住的时候自然会主动地找自己说，没必要追得太紧，“不过，梁梓麟挺帅……”
　　“嗯，完事了吧，我继续看小说啦。”蓝佳儿转过身，继续mp4里的电子书。
　　如果是小时候的自己，面对这种帅气又略带痞气的男生，的确容易多想，然后找张浅伊讨论一番，小时候的女生谁不希望自己是个公主，碰到一位骑着白马的王子来追求、爱护自己。
　　可现在的蓝佳儿已经不是小时候的自己，早学会了分散自己的注意力，哪怕走神了，她很快回到文字中。
　　因为这里，才是她能把控的领域。
　　渺小且安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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