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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18
周文熙这场来势汹汹的感冒，持续了将近一个星期才好得差不多。
到了三月中旬，校园里的各种春花陆陆续续地在春日暖阳下绽放，四处都弥漫着淡淡的清香。
班里的文艺委员金敏悦，现在已经进到了学校文艺部。她见学校樱花大道两边的樱花花苞已然蓄势待发，立即着手策划了一场校级活动——三行情书的征集。
她和文艺部的成员做了海报和投稿箱，放在每栋教学楼的每一层公告栏处，以此收集同学们的创作。
她的想法是，等樱花绽放后，就把这些投稿统一誊抄，做成书签的模样挂在樱花树上，为校园多添一份浪漫。
周文熙原本对这些事情是不太关心的，但宣传海报贴出去的第二天，金敏悦就找到了周文熙。
“文熙啊，可不可以帮一个忙？”金敏悦闪着漂亮的大眼睛问她。
一个多学期的相处，班里的同学都知道，虽然周文熙很少主动和别人交流，但其实性格脾气都很好，大家都挺喜欢她的。
“什么事啊，你说。”周文熙放下手里的笔，道。
“就是我们最近不是在征集三行情书嘛，然后我们打算把投稿做成可以悬挂的书签，需要誊写一下，你的字那么好看，如果有空的话，可以帮我们这个忙吗？”
周文熙的字从小就很好看。她没有系统地练习过书法，只是凭着感觉写，但确实是公认的赏心悦目，各科老师都不止一次地在班上夸赞过她。
“我们投稿会持续很多天，等樱花开了就结束了，你可以每天誊一点，工作量应该不是很大。”
“而且我向学校申请了活动奖项，到时候可以也帮你申请奖品的。”
周文熙想想也不是什么大事，动动手就行的事情不至于多纠结，等她说完就点头答应了。
金敏悦见她同意，高兴得抱了一下她，“我等下把我买的空白书签纸给你，然后稿件的话，我每天晚自习前把当天收集到的拿给你。”
“好，没问题。”周文熙朝她笑笑。
当周文熙开始进行这项工作的时候，才发现誊抄这些三行情书其实很有意思。
形状各异、颜色多样的稿件叠在一起，就像是每一位同学沉甸甸的心意。
他们或直白或含蓄地写下自己的情思，把自己最为浪漫的心境浓缩成三行简简单单的文字，周文熙读起来，就像是窥见了别人多姿生命中的一抹色彩。
“这些稿件其实很有意思，说是情书，但写给的不一定是特定的一个人。”
“有人在写成长生活，有人在写自然万物，还有人在写亲情友谊，或是自己不为人知的爱恋，就......很美好。”
周文熙在下晚自修的路上这样同严宋讲。
“你知道那是什么样的一种感觉吗？”
“就感觉，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故事，就算再平淡，也能写成书的那种。”
“我觉得，能接触到这么多不一样的灵魂，很幸运。”
严宋牵着她的手，静静地听完她的话，问：“你很喜欢这个活动？”
周文熙思考了一下，微微颔首，“我觉得很有意义，这应该可以算是青春的一种记录吧。”
“你呢？”严宋问。
“什么？”周文熙仰头看向他。
“你有没有写点什么？”严宋捏了捏她的手指，温声问。
周文熙摇了摇头，“没有，我好像没有什么想写的。”
严宋松开她的手，转而揽住她的腰，低头凑在她耳边，轻声道：“没有吗？不给我写封情书吗？”
“啊？可是我想跟你说的，都当面和你说过了呀......难道你喜欢的是那种含蓄的文艺风？”周文熙眯了眯眼，看向他色眼神似乎有些危险。
严宋原以为可以看到小姑娘羞愤的模样，却没想到周文熙不上套，反而反将了他一军。
不过小姑娘说的没错，他们在一起之后，她对他的爱意总是会用最直白的话语和行动表现出来，这也是让他十分心动的一点。
“我喜欢的是你，所以你做你自己就好。”严宋在她发顶上落下一吻。
“情书都是男生给女生写的，我还没收过你的情书呢。”周文熙揶揄道。
严宋浅浅地笑着，乱了乱她额前的刘海，有样学样地问：“你也喜欢含蓄的文艺风？”
周文熙思考了一下，点点头，道：“你知道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对你的印象是什么吗？”
“篮球砸到你那次？”
“嗯。”周文熙颔首，继续说：“斯文败类。就是那种戴着金属框的眼镜，一看就很禁欲但又纯情的那种。”
“哪像你现在这样，说话一套一套的，成天想着怎么羞我。”周文熙目不斜视，似乎有些怅然，只是兀自说着。
严宋有点郁闷，揽着她的手臂紧了紧，低头看她，“后悔了？嗯？”
没等周文熙回话，他又接着道：“不就一封情书吗，你等着。”
“你要投稿啊？那你记得只能写三行哦。”听到他上套了，周文熙暗笑。
不过她也只是随口一提，没太当真。毕竟要严宋来写情书，那场景还真有点想不出来。
“只能三行吗？我可以写篇千字作文。”
“嗯，只能三行。”
“哦......多一行也不行吗？”
“不行。”
“真的不行吗，我......”
“不行不行，你好烦。”
......
周文熙没有想到的是，第二天，她真的收到了严宋的投稿。
稿件是一张浅黄色的便签，并没有署名，但周文熙认识严宋的字迹，她一眼就认了出来。
严宋的字很好认，微微偏瘦，俊秀飘逸。但这张稿件上的字没有了平时会稍带着些的潦草，看得出来，每个字都是是一笔一画慢慢写下的，因而显得格外郑重。
他说——
“我与你的相遇，
就像蓝鲸与海鸥的相爱。
于是海鸥葬在了海里。”
有些时候，简简单单的几句文字，会比说出来的话语更加有张力。
周文熙读完，心脏很没出息地砰砰直跳。
真是的，这人怎么做什么都让人这么心动呢......
她把严宋的三行情书誊抄好，但她私心不想让别人看见严宋的这张原稿，于是顺手把那张便签夹进了手边的书里。
夹便签的那本书，是三毛的《撒哈拉的故事》，周文熙最近正把它带在身边重温。
她没有看到，她随手翻开的、夹着便签的那一页里，荷西和三毛说：“你的沙漠，现在你在它怀抱里了。”
后来，周文熙问严宋：“我总觉得读完你写的那首诗，有些意犹未尽，就是那种戛然而止的感觉，你后面是不是还有内容没有写啊？”
严宋不置可否，“是你说只能写三行的。”
但我想说的，还有一句话藏在最后。
你要不要，用一生来猜猜看。
......
情书被挂到樱花树上的那一天，阳光温暖而灿烂。
入眼是满目的淡粉，在微风的吹拂下，无数花瓣飘零而起，似乎只为给挂在树上随风飘舞的情书营造一种浪漫而雅致的氛围。
迷人的景色吸引了许多师生驻足观赏，悬挂在花海中的情书也被兴致盎然的同学们一一品读。
严宋写的情书是周文熙亲手挂上去的。她选了那棵樱花树伸手能够到的、花开得最浓密的枝桠，然后拿起手机对准它拍了一张照。
严宋含着笑看她做完这一切，然后牵住她的手，问：“这么喜欢啊？”
周文熙点了点头，把和他十指相扣的手抬起来扬了扬，“我的。”
“嗯，你的。”严宋抑制不住扬起的嘴角，笑着应和她。
诗是给你的，人也是给你的。
他们周围还有很多在看樱花和情书的学生，瞥见二人交握着的手掌和亲密的姿态时，都暗自激动地和身边的人分享。
于是四周陆续向他们投来或好奇或艳羡的目光。
就......一时有些得意忘形了，忘了现在还是光天化日。周文熙心里有些尴尬，但面色不显，拉着严宋就往人群外走。
两人刚离开，身后的同学们就炸开了锅。
除了高一年级，学校里认识他们二人的同学并不多。在早恋还是敏感话题的年纪里，他们震惊于二人毫不遮掩的亲密。
“现在校园恋爱都这么明目张胆了吗？现在的这些小孩啊......啧啧。”一位高三学姐抱着臂向身边的同学感叹道。
“年轻真好啊。”
*
春日逝去，夏日接踵而至。
学期末，周文熙因为高二分科的事情陷入了两难。
在这件事情上，她和她妈妈林惠产生了很大的分歧。
周文熙本人其实更偏向于选择文科。
物化生这几门科目，虽然这一年在严宋的帮助下已经得到了不小的提升，但分数相对于其它科目来说仍然有些不理想，况且她对这些学科实在提不起多少兴趣。
但是林惠并不这么想。
当周五晚上周文熙拿着分科意向表回家，和爸妈说了自己的想法时，林惠站在一个处于社会中的成年人的角度，向周文熙发出了灵魂三问。
“你知道学文科找工作有多难吗？”
“你知道女生找工作有多难吗？”
“你知道学文科的女生找工作有多难吗？”
虽然很不能接受，但周文熙没办法否认林惠说的话。那就是现实。
就真的......烦透了。
周文熙和爸妈说自己再想想，就拿着意向表回房了。
她打开手机，犹豫了一会儿，给严宋打了个电话，严宋很快就接通了。
“喂？”
“宋宋。”
“嗯，怎么了？这么晚了还不休息啊？”
“宋宋，高二高三，你想跟我一个班吗？”周文熙知道严宋肯定会选理科，所以这样问他。
“我当然想跟你每天都在一起啊。”严宋的声音穿过手机听筒，温柔得不像话。
“那......我也选理科，跟你一起好不好？”说完，周文熙抿了抿唇，心里仍有些纠结。
电话那一头沉默了几秒，严宋才缓缓开口。
“熙熙，你开心吗？”
“嗯？什么？”
“我是说，你如果选理科，会开心吗？”
周文熙闻言愣了一会下，心里忽然就没有缘由地泛起了委屈，眼泪几乎在一瞬间就流了下来。
我如果选理科，会开心吗？
我如果放弃喜好，会开心吗？
我如果向现实妥协，会开心吗？
她哽咽着说：“宋宋，明天早上我去找你好不好，我想见你。”
严宋听见小姑娘的哭腔，心头一紧，有些担忧，“好，明天一早我就去接你好吗？听话，先别哭，嗯？我现在抱不到你。”
周文熙擦了擦眼泪，难得任性地说：“那你明天早点来。”
“好，那现在不要难过了好吗？快去洗把脸，早点睡，乖。”严宋知道她的情绪不对，只能极尽温柔地哄她。
“嗯，你也早点睡，晚安。”
“好，晚安，爱你。”
严宋挂了电话，担忧地按了按眉心，在床上躺了很久才浅浅地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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