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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千里路云和月
反了?
什么反了?
衣服反了?
他看了看自己和小皇帝的衣服,张着嘴愣了半天才反应过来是人反了。
反了谁?当然是反了小皇帝。
他看向小皇帝,却不见他有半点惊怒。
“军队多少?”
“据兵部调查,李康十五万,彭元金七万,青荣十万。李康军中大概有两万是他最近才招募的,训练不足,想来不足以充数。”
小皇帝看着面前多嘴的年轻士兵,教育道:“三伙贼人中李康军人最多,完全可以以战养战,先老后新,不存在不足以充数的说法,以后不要再多嘴了好吗。”
那年轻士兵知道自己过于逞能,告了一声罪只好退后。
此时行军已经停了下来,行伍中能管事的,以小将军为首都跪倒皇帝面前。
或许每个人都隐隐约约有过这样的猜想或幻想,但真当现实照进颅腔还是如遭雷劈。
上次这种大规模的造反是神话里的故事,不知几万年前。
故事中那叛军的首领与邪魔签订了契约,被神明斩杀,皇族地位依旧稳如泰山。
可如今,大家口中的邪魔和邪魔的契约者,却是……
“霍老将军还在西南养伤,他手下领着八万军队传朕口谕,令他到河西阻截青荣。”
“关西大将军卫左,提龙虎军十二万,分三路围堵李康,速歼之;西防军抽四万,青龙军抽两万,教甘州刺史陈万凯再调周围三郡守军各五千兵力,一队打彭元金老家宁西,一队拖住他主力打持久战。”
“其余各军按兵不动,牢守本地,没有朕的旨意绝不许轻举妄动,违者等同叛国。”
“这三路都是朕的臂膀,若是让反贼进了京城千里之内,就不用来见朕了。”
“急马传京,兵部侍郎武文斌秋后问斩;礼部田文海下狱,京城禁卫军同样按兵不动,但加大斥候与报兵的活动。”
此时在场诸位无不惊叹于小皇帝这种近乎残忍的冷静。似乎那些要被杀死的反贼与要被杀死的士兵们都不是他的士兵,小皇帝的应对可以说是冷酷甚至冷血。
近几千年来人世间从来没有这么大规模的战争与军事变动,以前的士兵不过是提防着四下蛮夷或是修个堤坝什么的,几乎没有哪只军队见过这个阵仗。
虽然小皇帝不在京城,不在龙椅之上,但他对天下形式的掌握,对文武百官的把握与调配堪称魔鬼。
“再传一道谕旨回京,在朕与亲王回京之前,中书令张春生可以统管朝中一切事务,位同摄政。”
“镇北大将军何九。”
“臣在。”
“朕命你领三万镇北军立刻去拿下庐州穹州,不必问降,闭门直接杀无赦。”
小将军不解。
“现在三路叛军不是从西边就是从南边来,而朕如今在北地要回京,你以为他们的那些小心思朕不知道?”
小将军禀:“可陛下与皇子的安危总要……”
“如果你把我们这回京的路都打下来了,朕还要护卫军做什么呢。”
小将军被这惊天大变震了心神,才反应过来这是以进为退的路数。
只是如果这一路州郡都是忠臣的话,不知又会有怎样的枉然与纷乱。
……
…
方才某些人生出的邪恶小心思渐渐熄了,反贼声势浩大,更是空前绝后,在场武将有多少已有降意,可见着小皇帝现在如此从容不迫,又有些动摇。
这天下就好比一个天平,平衡的时候没有什么,一旦某一边落了一粒沙或者一颗火星,那么这天平就会直接倾斜倒地。
如果是以前,就算这事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想必大家也不比慌张。那道光柱,那昭昭的神迹如今已不在了,人君宠幸男宠,败坏伦常,必然是被邪魔坏了脑子,谁又能知道天平向谁倾斜呢?
方才一干人领了圣谕,去传圣旨或者穿战袍,小将军站起身来,看了小皇帝一眼。
视线相交,小皇帝眼中只有疲惫。
小将军想说陛下注意龙体之类的套话,可小皇帝看到他一个眼神就懂了,挥挥手回到辇里。
他没有出辇,一直抱着那个装箭的匣子坐着,但外边的话一句不落全听到了。
小皇帝很疲惫,身体和心理上的,于是抱住了他,想得到某种抚慰。
他好像生气了,使劲地把皇帝推开,坐到对过的角落,脸扭向车壁,根本不看小皇帝一眼。
小皇帝看到他这幅别扭样,顿觉得生气和不可理喻。
老子在外边累死累活,天天被人谋杀,你什么事不干还学会生气了?你吃的穿的都是老子供的你他*有什么资格生气?
小皇帝这样愤愤地想着,当时脸就黑了下来,声音也变了:
“给你三个数过来,别他*让老子去拽你,赶紧的,三,二……”
他睨了小皇帝一眼,从辇上跳了出去。
他*的,车还在走呢,这么虎!
他跳下车,要了匹马,然后同前面的小将军行在一路。
小皇帝更加生气,生气中还参杂了一种更酸的情绪。
这什么事啊!
听到皇兄是自己人害死的,他没什么反应;听到一干朝臣反了自己,他没什么感觉。
但是看见他故意跟自己闹别扭,小皇帝所有的委屈,所有的不甘,所有的痛苦在一瞬间爆发,他高仰着头,瞪圆了眼睛,好让眼泪不要流下来。
他捏碎一个茶杯,咬着牙,低吼出声。
……
…
小将军很是惶恐,他当然早就知道面前这位不是什么亲王殿下,就是自己大嫂子
大嫂子红肿着眼睛,梨花带雨地过来找你,你什么感觉……
自然没有非分之想,小将军是直男。
但小将军看到他这副样子就很惶恐。
在这种情况下,可以想到二人的感情会出现一些问题。
可如果二人真出了问题,那么小皇帝这自己这么长时间的谋划,试探,牺牲与挣扎有什么意义?
正在小将军脑洞大开头脑风暴二人是不是吵架了之类的时候,他沙哑着开口了:
“从这里回京,八千里路,二道五州,如果他遇到一点危险,你就以死谢罪吧。”
他看了一眼小将军,目光像利剑一样直刺他心脏。
小将军浑身汗毛都竖了起来。
领命,领兵,向前疾驰而去,去为亲爱的陛下开路,留给世界的只有背影。
……
“等等!”
半天已经过去了,穹州的控制权已经被小将军拿下,看着州府中的鲜血与如血残阳,他啊地喊了一声,很是惊讶。
不是惊讶于穹州太守招揽私兵,包藏如此祸心,而是神经大条天然呆的他才反应过来一件事:
感情您两口子没掰啊,
什么他*叫让我以死谢罪,
凭啥你俩搞情趣让特*我遭殃。
……
…
新月初上之时,小皇帝他们才到了穹州。没有行宫,但还好小将军提前叫人把尸体血迹什么的都清理干净了,小皇帝和他今晚就住到太守府。
小将军看着从两辆车上下来的二人,看着小皇帝明显不好的神色与他仍然红肿的眼睛,内心有一万个槽想吐。
合着您二位这一路上一句话都没说,甚至干脆都没呆一块。
……
真的是,无语……
小将军想屏退左右直接把二人的隔膜戳漏,都互相担心对方担心的要死,恼什么别扭!
是十岁小孩吗?!
然而还没等小将军开口,皇帝冷冷地说:“爱卿,天还不算太晚,把庐西城收了再说吧。”
陛下对自己的态度明显不对,小将军把要说的话又咽了回去。
刚刚喘口气,又急行军去收下一座城。
……
…
其实真的不是每一座城都要造反,无数年来没有战事,这些内部州郡的守军也菜的一批,不然小将军也不可能这么快就收了一个大州,没两个时辰又收了庐西城。
庐西城什么事都没有,小将军认证了一下身份就进城了,且很容易拿到了守军的指挥权。此时的他站在城墙上,看着头顶已经高升的弯月与脚下灯火如豆的城池。
回去是回不去了,陛下的意思就是要自己在这边过夜,他们两口子的事他们自己解决。
“别别扭扭黏黏糊糊。”小将军想着他俩,好生郁闷。
……
…
且说回小将军刚刚出发的时候,他没有理小皇帝,去到后宅进屋就要休息。
但很不巧,他跟小皇帝都是这么想的,于是两人各自从两边绕了一大圈来到同一间屋子前。
缘,妙不可言。
他看到了小皇帝,愣了一下,才惊慌地转身跑开。
小皇帝看着他跑走的方向,也呆住了。
“眼睛好红,是……哭了吗?”
小皇帝一下午给自己加的苦情戏一下子全塌了:
自己宝贝哭了,哭的那么伤心!!
自己这一下午都在干什么啊,居然跟自己老婆生气?!!
小皇帝当时心就软了下来,进而发现自己一下午都是在发无名火。
因为遭到背叛故而生气,却把气都撒到他身上。
“自己真是个混蛋!”小皇帝打了自己两巴掌。
想着自己宝贝在背地里梨花带雨,自己却生着他的气,小皇帝便再也没有什么怒意,心思又变成了一团乱麻。
人有时候就是这样,越是直接越是单纯的东西就想得越复杂,越复杂地想。
所以情思啊,青丝啊就愈加纷杂。剪不断,理还乱。
关心则乱,挺简单一句话,落到实处就纠结万分。放在小皇帝身上就是辗转反侧,彻夜难眠。
一下午故意装地大男子的小皇帝不自觉地小意地揣测起他的心思。
“怎么哭的,在哪哭的,哭了几次啊,为什么哭啊……”
带着情绪想,越想越糊涂,以至于大脑乱得宕机。
小皇帝把披散的头发抓成心思一样的乱糟糟,从床上坐起来,又站起来,又扑一下趴回去,又腾一下蹦下来,来来回回走来走去。
“啊啊啊啊啊……!”小皇帝越想越难受,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打心底里难受。
”他*的,爷不管了!”
小皇帝终于下定决心,要去找他。
别的不说,自己宝贝伤心了怎么不哄呢!
说什么也要在一起睡啊!
下了决心,把纷乱的心思都抛在脑后,于是一切都明朗起来。
真没有什么复杂的……就是过去,抱他,说我爱你。
于是小皇帝腾腾腾走到门口,“夸”一下把门打开,然后他看见——
他为之辗转反侧的人儿就在离门几步远的地方正向自己走来,不知道什么时候又梨花带雨,小脸上布满了泪水。
小皇帝看到了他,他看到了小皇帝,二人一瞬间大脑空白。
他“哇”地一声扑进小皇帝怀里,开始嚎啕大哭。小皇帝的情绪也在一瞬间爆发,经久的泪水开始喷涌。
俩人都是,越哭越狠,越哭越伤心。
俩人都在哇啦哇啦的不知道说什么,根本听不清。
哭了老半天才能听清是对不起。
“对不起……老公……我错了……呜呜呜……我不想,跟你……闹别扭……我错了,我…我…我…呜哇哇哇……”
“我错了,是我错了,我不该生你气,宝贝,宝贝,我错了我错了好吗,你别哭啊,你不要生我气好吗,啊啊啊啊……亲爱的,我我我……”
嘛,还是挺感动的,
本来就没什么大事。
当开门见到彼此的那一刻其实一切都已了然,小皇帝故意将自己置于险境,他生怕小皇帝引火烧身。
小皇帝也是害怕他一直不被大家所接受,两人一直要生活在旁人、世人指责揶揄的夹缝中隐秘相恋。
小皇帝更害怕世人真的以为他是什么妖魔,那样他无论在皇宫还是在哪将一直得不到安宁。
所以小皇帝此次北上,寻找皇兄战死真相是次要的,故意露出破绽勾引那些别有用心的坏人现身才是主要目的。
……
…
二人疯哭了好一阵才找回一点理智,进了屋关上门接着哭,站着哭,坐着哭,最后进被窝的时候还在抽抽搭搭。
小皇帝高估了自己的能力,总觉得能瞒着他把一切都处理好,只让他看到一个鲜花紧簇的人间。
可最后还是要他担心自己,小皇帝在自责之余又感到一些得意与窃喜,他吻了吻自己的爱人,不再有所隐瞒,把自己的所有谋划与设计都向他全盘托出。
“宝贝,是我错了,我不该瞒着你还跟你生气,原谅我好吗?”小皇帝拱了拱他。
他呢,原本打算先闹别扭,冷战几天再说,谁知道半天就憋不住了,过来找老攻要抱抱。
——
“不要去考验人性,因为一旦考验就意味着你开始怀疑,而怀疑是一切不幸的根源。”
小皇帝想着比自己预想要多的多的叛军,想着那些暂时没露马脚的老狐狸们,点了点头:“这话在理,谁说的?”
“姓乔,好像叫乔治卡林。”
“好怪的名字。”
“嗯。”
……
小皇帝把人往自己怀里紧了紧:“宝贝,其实我不怎么后悔这么做。”
“我想站在阳光下与你相爱,我想我们能够得到人世间每一个人的祝福。我想象着牵着你的手走遍每一座山,每一条河流,给他们起一个温暖的名字……
“而这需要我们的爱情不被任何外力所干扰。神明也好,邪魔也好,你就是你,你就是我的爱人,是我整个的心之所系……”
小皇帝又落下绵绵密密,但轻柔的吻。
“可是你有没有想过,万一玩大发了,举世不容,你我又能如何,杀光世间所有人吗?”
小皇帝声音一暗:“如果当真举世不容,拍拍屁股走了便是。虽说这江山是祖先传下来的,但要连一处安谧都给不了你,我这六年皇帝又有何用?”
“可是,”他又带上了哭腔,“我不想看到你众叛亲离。我喜欢看你意气风发的样子。我喜欢看你策马扬鞭,恣睢,骄傲,又潇洒……
“我想让你一直享受人间最繁华的繁华,衣着锦绣,山珍海味。我想让你永远少年,永远不知愁,一直活在所有人的羡慕与敬爱中……
“我想让你一直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啊……”
小皇帝抱着他,大手与胸膛紧贴着他一寸寸细嫩的肌肤:“不能和你光明正大在一起,又有什么幸福可言呢?”
他泫然欲泣:“可是你会死的啊……”
小皇帝默然。
……
……
蛮族提供的那个人名始终没有出现,
在任何有关造反的战报,文书中。
“我答应你,这波叛军平了之后就回京,好好当皇帝,慢慢经营,把他们都做掉,再也不冒这种险了,好么。”
他点了点头:“好。”
平叛,回京,苦心经营几年,换个人间。这样虽然来的慢些,煎熬着,想来不至于今日这般凶险。
前途看似灰暗一片,但其实认真擦一擦,擦亮堂了就好了,没什么悲观的。小皇帝与他都这样想着,互道晚安,准备睡觉。
可是晚安之后好长时间彼此都没有入睡。
小皇帝拍了拍他屁股:“下来溜达溜达吧,刚哭完就睡觉,容易睡傻了。”
这是他母妃小时候告诉他的,
他又告诉了他。
二人披着大氅,到庭院中稍稍散步。
到底是一州太守,小庭院小园林挺有感觉的。
空气,有些干冷,二人趿拉着木屐在庭院中慢慢散步,看看夜景。
藻荇交横,竹柏影也……
看完庭院,二人又观星,望月。
小皇帝意外地了解不少,指着天上的的星座对答如流。
但其实夜里有云,有月,星稀。
小皇帝想到爱情,想到邂逅,想到金风玉露一相逢。
他摇了摇头,想着敌人,想着豪情壮志,想起死在狱里的将军,想着那位将军的云和月。
接下来的一个月,他们都在看着同样的风景,同样的月空,区别不过在于呆在谁家城主府,身侧又是海棠还是翠竹。
十万枯骨,
无数鲜血,
八千里路,
云和月——
回京。
……
…
三年后的某一天夜里,小皇帝也像方才一样辗转反侧,想到小家伙的哭脸。
低沉喃喃:“好想把你再弄哭一次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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笑死,根本不会写战争,只好瞎编。
声明,本文没有啥地图,全靠瞎编。
*的,没有攒的存稿了,现场瞎编。
啊啊,哭包攻我的xp,永远磕爆。
求饶,晚上有节实验课,晚了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