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冬与烈酒

　　电影的整体基调偏于沉重，周成桉的戏份并不多，集中于开头和回忆，背景是一个落后的平原村落，而他的戏份也是整部片的点睛之处。
　　尤其是他偷电影里守村人的烟那段。

　　看着那真实的吐烟呛烟反应，蒋澳不免有些疑惑。
　　“你真的抽了吗？”
　　周成桉手肘支着下巴，正聚精会神地看着屏幕，闻言侧过脸，笑了一声：“真的啊，那时候还觉得呛人。”

　　蒋澳转回头，重新看着屏幕，虽然气质不大相同，但依稀能从少年的眉目里瞥见些身侧人的影子。
　　很快少年时期结束了，开始青年戏份，演这个时期的男主有点眼熟，但又记不起名，电影时长两个半小时，节奏很到位，让人沉浸故事里，蒋澳也没分心，等到片尾曲出来时他才意犹未尽地转头想说些什么，却发现周成桉已经低下头熟睡起来。

　　落寞的片尾曲萦绕着这一隅之地，整个房间里只有前方的放映机在发着亮，时明时暗的光线洒在周成桉的侧脸上，蒋澳也低下头，凑得近了，还能听到对方浅浅的呼吸声。

　　他小声叫了句周成桉在《越春》里的名字：“小群海……”
　　周成桉无意识地蹙了蹙眉心，还在自己手臂间拱了拱脑袋，蒋澳瞧着他脸上因为动作而泛起的红晕，又低声叫了句：“怀恩。”
　　“怀恩”是周成桉在《神女传》中的角色名。

　　周成桉醒过来的时候是被一阵太阳光刺醒的，他一睁眼，下意识抬手挡住自己面前的光亮，适应了一会儿，才放下手，沉沉地呼了口气，还没反应过来自己在哪儿，结果一转头就看见了……蒋澳的脸。

　　蒋澳还没醒，闭着眼的样子很是眉清目秀，周成桉眨了下眼，这才想起自己昨天晚上看电影时候太困直接睡了。

　　周成桉坐起来才发现自己和蒋澳还睡在这个皮垫上，不过他身上被盖了一条不知哪儿来的薄毯子。
　　抬起手看了眼时间，早上八点十二了，周成桉揉揉眼，正伸手准备叫蒋澳起来，门外却传来一阵声响。

　　“这门怎么锁了啊？”
　　“不知道，有人用？”
　　“不会吧，老师说没人啊。”
　　咚咚咚——
　　“有没有人在里面？！”

　　周成桉眼皮一跳，动作都顿住了，蒋澳也被这声音吵醒，他坐起来，睡眼惺忪地和周成桉对视。

　　周成桉也不慌，拍了拍他的肩：“快起来，有人来了。”
　　蒋澳也清醒了不少，刚要站起来穿鞋就听门外响起了转钥匙的声音。

　　门开了，周成桉两只鞋子还没穿好。
　　“这怎么……”
　　周成桉拧眉，循着声音抬头，看见门外站着的人竟然是秦漫漫和杜池。

　　杜池和秦漫漫看着眼前这一幕呆住了，显然他们没预料这个时候的学校放映室里竟然有两个衣冠不算整的男生，其中一个还是他们认识的同学。
　　周成桉十分自然地把鞋子外套穿好，然后瞄了眼低着头蒋澳，径直走过去和杜池他们说话，“你们怎么也来了？”
　　面对这个先发制人的提问，杜池结巴了下：“呃，老师让我们来拿下带子……”
　　周成桉回头看了一眼，看见放映机旁边的桌上有不少磁盘带，他点点头：“那快拿吧。”
　　说完，又转身问蒋澳：“你饿不饿？去吃早饭。”
　　蒋澳飞快地收拾好了垫子，然后背起包抱起自己的毛毯就跟着周成桉走了。

　　杜池看着他两的背影，又看了眼那被压出形状的皮垫子，问一旁的秦漫漫：“那人是谁？”
　　秦漫漫摇摇头：“不知道。”
　　“奇了怪了。”杜池疑惑：“什么时候看见周成桉和别人关系这么近了？”
　　秦漫漫走过去拿带子，闻言冷笑一声：“你管人家呢。”

　　蒋澳买了早餐，并没有和周成桉一起吃，他早上还有课，和周成桉告了别就匆匆赶回宿舍洗漱。
　　周成桉也把早饭拎回了宿舍，他一开门正赶上舍友出门，“下午不是有彩排？”
　　“下午我能回来。”舍友说。
　　周成桉坐下来吃饭，看着舍友寥寥无几的行李，心想，真是怪人。

　　想着想着，又记起彩排的事，于是又给蒋澳发了条信息，让他不要错过。
　　蒋澳应该已经上课了，几十分钟后才回了个“知道”。

　　周成桉打了个哈气，打算挑部电影出来看看，谁知道刚放下手机，就有人打电话过来。
　　他看了眼来电人，心里有些惊诧，竟然是高川。

　　自从他和比恩缇解约后高川就灰溜溜跑回去念他的书去了，两人联系也少了，要不是这通电话周成桉差点把这个发小给忘了。

　　“喂。”
　　“周成桉，老实说，你小子是不是把我忘了？”
　　周成桉笑了：“你是什么大人物吗我还得时刻铭记你？”
　　“我不是大人物。”高川拿腔拿调起来：“不过儿子记得爸爸不是应该的吗？”
　　“滚啊。”周成桉提高音量，“你有事没事？没事我挂了。”
　　“诶——等等，我还真有事。”
　　周成桉：“有屁快放。”
　　“电话里不方便，你出来吧。”
　　“出哪儿？”周成桉皱眉：“你来北京了？”
　　“嗯，出来喝一杯。”
　　“地址。”周成桉又补充：“少喝点吧。”

　　高川约他的地方就在一个普通的小馆子，周成桉全副武装去了，发现这馆子也不知道是不是生意不太好，大中午的没什么人。

　　高川站起身迎他，周成桉看了他一眼，“不是在杭州上学？怎么又想着跑到北京了？”
　　“我是在上学啊。”然后高川笑了：“上了几个月，得出一个结论。”
　　“什么结论？”
　　“我不适合上学。”
　　周成桉笑出声，“这不是很显而易见？”
　　“是啊，所以我辍学了。”高川语气淡淡的。
　　“……那你什么打算？”周成桉问他：“还是回北京来？”

　　高川耸耸肩：“没办法，我已经习惯了跟着你跑片场，和那些不是人的东西打交道了，现在让我去学什么国际贸易，我真学不来！”
　　“国际贸易？”周成桉乐了，“怎么选这么个四不着专业？”
　　“说来话长。”高川给自己夹了一筷子，似乎不打算多说什么，又问周成桉：“你有什么打算？不拍戏了？”
　　“没到那程度。”周成桉淡定道：“休息一段时间而已，再者现在有比恩缇记恨着，也拿不到什么好资源。”

　　提到比恩缇，高川也像满肚子火气，撂了筷子：“靠，又是这个破公司，你都走了还不放？”
　　周成桉自嘲地笑了笑：“没办法，谁让我寄人篱下还没背景。”

　　周成桉选择和比恩缇解约是因为比恩缇不把他当人，当成了一个二十四小时的赚钱机器，如果不是实在忍不下去，他怎么都不可能冒着被这么大公司报复的风险离开。
　　解约后他还抱有一丝幻想，毕竟周成桉十五没到就签给了这家公司，他以为至少还有些旧情在，谁知道真的只是幻想。
　　截戏打压都是最基本的。
　　要不是周成桉有这么多年积累下来的自己的名气人脉，早就被搞得什么都不剩了。

　　“那你准备签哪里？”
　　周成桉没说话，没解约的时候就陆陆续续不少公司给他抛橄榄枝，周成桉一个都没给出准确答复，也没拒绝，他只是想，万一重蹈覆辙怎么办，作为艺人，他其实是没有选择的。
　　“你总不能一直不拍戏吧。”高川没把话说完，“我手里还有些闲钱……”
　　周成桉已经了解了他的意思，他自己也不是没想过自己单干，只不过高川能提出来他还有点意外，“你认真的？”
　　“当然。”高川说：“我跟着你的时候，心里就是，踏实。”
　　周成桉勉强笑了两声，“我考虑考虑。”

　　下午彩排时候周成桉有点心不在焉，蒋澳看了出来，结束时候他从后台拎着衣服走出来，刚想四处找周成桉，转头就看见周成桉倚在教室窗口低着头发愣。

　　蒋澳走到他旁边他都没什么反应，蒋澳顺着周成桉的视线看下去，发现他在看自己的右手。
　　“晚上吃什么？”
　　“嗯？”周成桉回神，他直起腰，笑着说：“随你。”
　　蒋澳想了想，说：“吃麻辣烫吧。”
　　周成桉觉得新奇，他挑了下眉：“怎么，馋了？”
　　“嗯。”
　　“走呗，我请你。”周成桉一只手过来揽了他的肩，一只手将单肩包甩了上来，然后想起什么似的回头说：“上回是棉花糖，这回是麻辣烫？”
　　蒋澳顿时皱了眉：“这也算？那不吃了。”
　　周成桉笑着拉他：“逗你呢，真是不肯吃一点亏啊大导演。”
　　平时周成桉喜欢拿“大导演”这称呼打趣他，但也只是在两人之间叫，在外面叫蒋澳还真有点羞臊，他眯起眼正经道：“你再瞎叫，等会儿吃麻辣烫我就大喊一句周成桉在我旁边。”
　　周成桉乐了，又胡说八道满嘴跑火车地说：“那我就宣布旁边的是我对象，反正你长得不比姑娘差，看大家更好奇谁。”
　　蒋澳被“对象”两个字给噎住了，脸热又无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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