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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住
“好吧,行智,来人了。”日冕将军急切地敲门。
“谁来了?”行智忙起身开门。
“是我!”
“是你!”
“这也是出家人。”
“出家人?”行智不解。
梧桐有些结结巴巴地说不出话,来到陌生环境自然是阔怕到大气也不敢出。
“没事,把这间小木屋当自己家,没人会发现你的。”
“为什么?”行智不解。
“为什么什么?”日冕将军问。
“我问你,人间本来就是炼狱,他只是从一个炼狱躲到另一个炼狱。如果可以,让他和埃塔一起参与狼子野的行动吧!”
“狼子野!”日冕将军惊掉下巴,他马上联想到自己妻子的好姐妹在其中挑拨离间说许多闲杂碎语的样子。
“好吧,看起来他同意了。你叫梧桐吧?”
梧桐战战兢兢地点点头。
“放心,你没事了。”行智说。
梧桐露出了一个不知算不算苦涩的笑容,两排牙齿堆着一层厚厚的牙垢显得很苦闷。
“你还害怕吗?”行智小心翼翼地触及他的心。
“好吧,你们聊,我先走了。”日冕将军气呼呼地说。
门“啪”地一声关上。
“你的人生不算苦,”顿了顿,行智说,“这个世界上为了生计苦苦奔波的人多的是。哭出来,如果害怕的话。这样会好很多。”
“唔……”桐坞捂着嘴,看起来像吃了无数头猪一样苦闷。
“我真的不明白你怎么有机会想到求助于日冕将军的。不过,也是运气使然。”
“唔……”桐坞刚刚从炼狱里逃出来,显得很迷惘的样子。
“其实不必反感这个地方。寒舍很久没留客了。”行智匆匆关上话匣,他注意到不该让桐坞露出难堪的样子。
“算了,睡吧。”半晌,行智才意识到眼前这位僧人拮据的眼神只是表示自己很疲惫。
“谢谢……”桐坞终是开口发出声音来,显得很难过。
“去吧。”行智说。
桐坞站在原地一动不动,怯生生地看了行智一眼,担忧地问:“你……您是什么……来历?”
“来历?哦,称呼你就行。我叫行智,平日是给人家写写画画的。”行智简略地回复了他一句。
“你将来会恨他的吧,那个守着你不让大家进去的人。”
“会。”桐坞说。
“嗯。我有预感,你会发作一回的。”
“哦。”梧桐不语,硬生生地挤出一声来。
“我这里有一本《鸥智措手记》,你要看吗?一卷就是著名的野狗之路,很合适你看。翻一翻吧,对你好。”
“知道了。”桐坞呆呆地点点头,接过手记。
“好了,进去你的卧室吧,该休息了。我都铺好床单了,你不睡觉,站在客厅里怪可怕的。”行智说。
“哦。”桐坞还是呆呆的,站着不动。
“那好,我陪陪你。”行智看了桐坞一眼,安静地说,“安定。朋友。”
桐坞一下子被行智的一声“朋友”感动了,他忽然不知说什么好,只好“吱吱哇哇”地哭起来。
“现在的出家人啊,唉。”行智暗暗叹了一口气。你和埃塔不同,埃塔看起来精气十足,精神状态比你好起码一百倍。以你现在的样子,根本不能出门半步。可能要像以前一样,时时刻刻有人看管着才行。
“不要离开我,半步。”桐坞简直带着哭腔说。
“好,好。我的朋友。”行智亲切地用法语说了一句“Mon ami”。
客厅上摆放着一支古旧得落了灰的竹笛,正是前几天行智从蔷薇窗旁边的挂钩上摘下来的小笛子,是一支梆笛。
桐坞正细细摆玩着小梆笛。
行智有点为难,因为发霉被回南天的水浸湿了的梆笛实在是生了难看的霉菌,显得病恹恹的。
桐坞一直活在自己的世界里,从进门就这样。他拿起一只很钝的铅笔,在本子上重重地写下:杏花疏影里,吹笛到天明。晨坐起三更,不昧义不寐。
“夜深了,还是抓紧时间睡觉吧,你知道,身体四大不调会生病的。养好身子,我还等你康复呢。”
桐坞像一头受惊的小鹿,表示很为难。
“好吧,我理解,可能还需要一些时日增进我们俩的情感。”行智有点无奈,却还是试图和桐坞互动,毕竟这位的来历是僧人,应该是备受世人仰慕的眼光,而不是轻贱的斜视。
桐坞呆呆地看着一面空白的墙壁,手上还拿着一支笔。
“可能,他就是看不惯你,对吧?”行智问,“我也不想伤害你……怎么说呢,我周围的一个人也有相同的痛苦经历,你想听听吗?”
桐坞紧张地把头扭向行智,不安如鸵鸟一样仿佛要把感激的眼神深埋在行智怀里。
“可能以后大家都劝你堪忍。”行智说,“但,忍不下去,就释放能量!”
桐坞眼神一亮。
“观想,一位女神从七彩虹光上现身,缓缓从画卷中走出来,然后提着裙角,说要与你共舞。”
桐坞的眼神迷离,好像更失落了。
“不用想,好吧,是我……”行智升起了对僧人的不造作的大悲心,急切地打住他的思绪,“没事,真的不用想。”
桐坞小心翼翼地望向很远的一幅油画橘子,卑微地吞了吞唾液。
“橘子……你稍等,我拿给你!”说罢,桐坞走开身向厨房。
“好,你拿着!”行智递给桐坞一个黄灿灿的橘子,还反光着,显得澄亮澄亮的。
“你,不吃?”桐坞问。
“啊,我……”行智意识到自己目前的处境有点拮据,说,“不吃。请你吃。”
桐坞拿起橘子就忙握在手心上,一拍一握,感受凉丝丝的橘子皮实实地接触手心窝时是怎样的可爱。
行智似乎决意想养好被囚禁的出家人的伤,以及他的口疾——一直失去语言功能一样,说流利的一句话都有很多阻碍。他看起来很多不该承受的罪状,怎样一点一点地剖开他内心对自己的那一些不满呢?这些是他产生焦灼的最大罪恶感。还有,什么人给他设立了重重关卡不让他轻易逃开思想控制?
“抱歉了,我还是决定和你多谈谈心。”行智看着一边剥橘子一边吮吸一瓣果肉的桐坞。此时的桐坞看起来像生命的蜡烛点燃到最后只剩下根的老人,正在垃圾桶旁觅食……他完全不在乎外人的注视一心吃酸酸甜甜的橘子的样子很让行智介怀,得经历多少无助辛酸的日子才享受到唇尖的一点清凉?才能体悟到品味这个词语能维持多久的愉悦感?
吃完了一整个硕大的橘子,桐坞抿一抿嘴,意犹未尽地伸出舌头绕着嘴周舔了一圈。
希望他安住下来,不仅是心,心识也是。只愿他在心相续中最终升起对女神的感激。稳步好起来吧,同志,我的朋友,我祝愿你。行智有些恍然,静静地凝视桐坞。
墙上那颗挂时钟的螺丝钉已经冲动地朝地板磕了一下,“啪塔”一声,掉地上了。
哦,时间不疾不徐地向前飞去,不扰他心。
行智想,桐坞的精神状态还要多久才能任职到狼子野呢?
唔,也许梧桐看起来还想吃橘子,他正在呆滞地看着我呢!
夜深了,剩下一截从时钟上滚落的电池追着行智的脚步,书房里,行智开启工作模式,正在埋头伏笔地写字。
桐坞一个人在客厅的坐席上打坐,好似菩提树下不知花落几朵的圣僧,眼神微微合拢,只留下一刹光影的缝隙见色,不再理会人间一切贪欲爱乐,不知众生疾苦,无忧无畏。瞬间,以法性光明融入三千大千世界的春秋冬夏繁花似锦,心间明灭,破除了一切坚固之妄想,五蕴皆空,一念宿业清净,留下一片苍茫大地白茫茫真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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观想,一位女神从七彩虹光上现身,缓缓从画卷中走出来,然后提着裙角,说要与你共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