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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8 章
深夜降临,整个皇宫都笼罩在一个无比宁静的大牢笼里。
黑暗弥漫在重华殿的每一个角落,静得可怕得殿内还有些微凉,柳轻宁抱着双臂,靠着殿内的柱子坐在角落里,毛茸茸的头一点一点的,尽力让自己不要睡着。
她如约留下来守夜。
寝殿内,柳轻宁隔着屏风扫向最里间的拔步床,金丝绣纹床幔后的那人大概早就睡着了。
他倒好,睡得跟死猪一样。
不对,柳轻宁细细一想。
白承渊很喜欢捉弄别人,但他长得好看,就算是猪,也应该是个粉嫩可爱的小乳猪。
柳轻宁已经困得眼皮子直打架,眼睛干涩又难受,口中哈欠不断,睡虫正在试图一点点将她吞噬,然后咬死。
夜间天凉,柳轻宁坐在地上没一会儿就冷得发抖。
这京城春日里的天气很是尴尬,夜间若是烧着火炉子会太热,不烧又会冷,所以这个季节里大都是盖一层厚厚的棉被。
这样睡觉的人是舒服了,守夜的人可真要冻得半死。
柳依云从未有过这等经历,如今才明白从前在柳家时,家中下人守夜时受着何等苦难。
她起身轻轻跺了跺脚,垫着脚尖,蹑手蹑脚在里间摸黑找到一个太师椅,椅子上铺了一层毛茸茸的兽皮,摸起来又软和又舒服。
柳轻宁心里一喜,心道:“我就偷个懒,保证不睡着!”
反正里面那人睡着了,不到天亮他不会起来的。
想通了这点,她便没有了心理负担。
一屁股坐在太师椅上,她摸了摸屁股下的兽皮,柔软又顺滑,她干脆把自己抱成一团,四肢手脚都一并缩在太师椅上。
不久睡意就迅速爬上来,她眼皮子更重了。
然她并没有睡着,只是半睁着眼,迷迷糊糊突然却瞧见殿外有个黑影飘过。
!?
她蹭的一下从太师椅上爬起来,眨了眨眼确定自己有没有看错。
外面月光明亮,屋内灯火昏暗,恰好能看清楚那人身形——是个男人!
接着,外面那个黑影贴近了寝殿,不难判断出大概是在偷听什么。
他来这里干什么?宫里还有小偷?莫不是贼?
柳轻宁因着困倦的缘故脑子迷迷糊糊的,一时间愈想愈想不通。
她揉了揉眼睛,再三确定自己没有看走眼,屋外确实有人在盯着他们。
二话不说,柳轻宁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下了太师椅,她轻手轻脚从架子上拿了一个青花瓷瓶,再悄悄地躬着身子朝门边走去。
她刚走出去两步,身后突然出现一个人,抬手就捂住了她的嘴,顺手夺走她手中的青花瓷瓶。
!!
“嗯嗯——”
“别出声。”白承渊贴着她的耳朵小声提醒她。
温润低沉的嗓音喷洒在耳边,温热的气息一点点侵蚀柳轻宁的思维,他睡醒后的嗓音低哑迷离,黏糊糊的落入柳轻宁耳中。
黑暗中,她的脸涨得发热。
脑子里混乱不堪,柳轻宁懵地点了头。
白承渊这才轻轻放开她,小声提醒:“不要打草惊蛇,有什么话明天再说,你去睡觉,我来守夜。”
柳轻宁下意识客套两句:“不用,你继续睡吧,我还能坚持。”
虽然她眼皮子已经在打架了,虽然她非常想睡觉。
她说完打了个长长的哈欠……
白承渊:“……”
白承渊却不吃这套,他轻笑:“既然你盛情难却,那本王继续睡觉去了。”
说罢他转身欲走。
柳轻宁:“?”
她内心表示:其实我只是想客套一下。
她连忙拦住白承渊:“别别别,我睡还不行吗?”
不等白承渊发话,她转身去了里间,不久后才反应过来,自己睡里间好像不太合适,她又回到外间,找到方才坐过的太师椅,一坐下睡意就立刻上涌,不到片刻就开始鼾声漫天。
白承渊看着她缩在太师椅上,有点忍不住发笑。
“给你留了床不去睡,偏要睡椅子。”他转身去了寝殿外间。
外面的人影始终没有动作,只是在外面听着里面的动静。
全然不知他的动作早已让里面的人看得清清楚楚。
柳轻宁这一晚上睡得很不安生,不一会儿就腰酸背痛的,她迷迷糊糊下了椅子。
烛台上的烛火已经燃尽,她起身撑了个懒腰,脚下踢到一个重物,大概也是类似于椅子的东西。
她弯下腰去摸了摸,发现是个躺椅。
躺椅上铺了一层软绵绵的兽皮,柳轻宁乐呵呵笑了笑,躺了上去。
她懒得多想,比起坐在椅子上睡觉,还是躺椅上更舒服。
~
一夜好梦,日光从窗户外漏进来一点光束,暖乎乎地照在柳轻宁身上。
殿外院子里已经有了忙活声,住在重华殿的皇亲都开始收拾东西准备各回各家,柳轻宁被这阵动静吵醒,也不愿再睡了。
她艰难地睁开眼,抬手挡住那一抹斜阳。
重华殿里非常安静,已经没有人了。
她咕噜一下从躺椅上站起来,白承渊呢?!
他不会出事了吧?
柳轻宁脑子里一瞬间冒出昨晚那个人,她一晚上都提心吊胆的,生怕那人冲进来自己没跑掉。
昨夜柳轻宁实在太困,所以来不及细想。而此时此刻,她神思清明,仔细一想其中缘由,顿觉事情很不简单。
那人必定不是什么善茬,更不可能是小偷或者贼子,想必是有人故意派人来监视他们的。
是齐王,还是皇上?还是徐贵妃?
无论是谁,终究都不是好事。
柳轻宁理了理衣衫,得先把齐王的事情告诉给白承渊。
她起身欲往外走,不料白承渊恰好进来,两人正好打了个照面。
白承渊看起来心情不错,看见柳轻宁时眼睛弯弯的,面上没有表情,只是幽深的眸子里带着淡淡的笑意,恰好被柳轻宁铺捉到。
“睡得可好?”
柳轻宁尴尬地摸了摸后脑勺,只是点了点头,不说话。
“跟我回王府。”
没有多余的话,今日又不必早朝,白承渊只吩咐了下人替他向皇帝辞别,就带着柳轻宁急匆匆回了王府。
柳轻宁只是跟着他,经历了昨晚心里也明白他为何如此着急。
这宫里到处都是暗探,须得随时提心吊胆,多坐一会儿都得折个寿。
好在兰薇早早就带着人赶在了宫外候着,她备了马车接白承渊。
兰薇坐在马车前面,潇洒一甩鞭子,马儿吃了痛“啾”地叫了一声,朝王府飞奔而去。
马车飞奔在路上,车轮滚滚在路上留下两道车轮印。
华盖宝车华丽富贵,车内宽敞华丽,橘黄色车帘被一双玉手挑起,一个长相普通的小厮探出脸,朝路边看了看。
车内桌案上摆满了糕点,柳轻宁被这香味勾得食欲大起。
可惜不能吃,不然会坏了规矩。
能让她上车已经是格外开恩了。
白承渊坐在一旁安静地品尝早点,他咬了一口芙蓉糕后轻轻放下,问她:“你昨晚和白明泰是怎么回事?”
白明泰是齐王的大名,平日敢直呼其名大概也就那么几个。
柳轻宁过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他说的白明泰是齐王。
这还是因着白明旭的原因,才想到了齐王身上。
她回过头,端正姿态,乖巧又柔顺地坐回位置上,一本正经汇报道:“我昨夜看见齐王和后宫的一个妃嫔在御花园中……咳咳!”
柳轻宁想起昨夜二人偷情时的言辞,脸上泛起一片绯红。
那些娇羞又血脉喷张的场面,光是听着都觉得羞,更何况说出来。
下面的不必多言,白承渊自然明白她的意思。
“难怪他那般生气?”白承渊得知这个消息后并没有多意外。
柳轻宁盯着他的脸,以为他会有别的什么反应。
谁知他什么反应也没有。
一副好像早就知道的样子。
柳轻宁忍不住反问:“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白承渊摇头:“本王早就听闻齐王好色。”
柳轻宁努了努嘴,低下头。
本来还以为自己的发现能帮到白承渊,没想到他早就知道了。
心下难免失望,觉得自己又添乱了。
车内两人都不再说话,安静的气息环绕在两人身边,失落糊在柳轻宁心上。
不知过了多久,白承渊又补了一句:“这次你做的很好,这对他来说是一个致命的把柄。”
柳轻宁眼前一亮,整个圆溜溜亮晶晶的眼睛看向他。
脸上满是难以置信:“真的吗?”
白承渊十分肯定点了下头:“嗯,他势必还会来找你麻烦,以后这张脸不要再用了。”
“嗯!”柳轻宁决定等回去后就烧了这张皮。
“那昨晚的人?”
“是我皇叔派来的。”白承渊微微抽了下眉,眉宇间一股淡淡的忧伤爬上他的眉眼,黑眸中闪过一瞬心痛。
他轻轻叹气,转瞬即逝后,脸色又恢复了平日里的冷淡。
柳轻宁只敢用余光偷看。
她能感觉到他心情并不大好。
想来也对,被人这么监视着,换谁也高兴不了。
皇上很是忌惮他,要是此时能抓住一个白承渊的把柄,他会毫不犹豫的处置了白承渊。
白承渊平日里装出一副纨绔子弟样,偏偏又暴露不出什么破绽,不然皇帝必会借机收拾了他,若他表现得稍微好些,皇帝心里便会更加忌惮。
柳轻宁没有想得那么深,她只觉得白承渊过得好难。
生在帝王家里,连晚上睡觉都不安生。
双手藏在袖子里,柳轻宁一双手握在一起,正如她此刻的心情反复搓揉。
心思纠结了一瞬后,她低声道:“殿下,我能帮你做点什么?”
她抬起脸,此时此刻,她真的想帮他一把。
虽然自己的力量或许很微弱,甚至自己都还需要他的庇护才能活下去。
白承渊看向她。
嘴角微微上挑,幽深的眼眸中流露出温柔的浅笑,他道:“你好好待在王府就是在帮本王了。”
柳轻宁低下头,小声嘀咕:“那不就是……没用吗?”
她难得这么主动想做点什么。
以前在柳家时,什么时候都不需要她操心,在内有父亲护着,在外有兄长撑腰。
她只要负责开心就行。
白承渊又道:“柳依云和柳昭元都在帮本王,他们都希望你不要介入这些事。”
柳轻宁垂下头,耷拉着脑袋像只小猫咪一样的,毛茸茸的头,总让人忍不住想抚摸。
白承渊也确实那么做了,他伸出手轻抚她的头,温软的大手很有安全感,就是有点毛糙,他轻声道:“你什么都不需要做。”
柳轻宁没有资格拒绝,她的安稳生活是柳依云和柳昭元交付一切换来的。
她是享受安宁的人。
“那我姐姐的事……我昨晚说的话只是说笑,殿下能不能忘掉?”昨晚脱口而出的意外让她始终难以安心。
这件事会把柳依云拖入地狱,绝对不可以从柳轻宁这里漏出去。
白承渊会心一笑,心中自然知道她说的是什么意思。
但他就是不想那么顺着她,他故作想不起来问她:“你说的是什么事?给本王守夜,还是……”
柳轻宁一下子就急了。
“殿下!”她都快急哭了。
这种事弄不好会要人命的!
白承渊忍不住笑道:“好好好,昨晚的事我全都忘了。”
她伸出手,握紧拳头,只探出一个小拇指:“我们拉钩钩。”
“好。”白承渊鬼使神差地也伸出手:“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变了就是大笨蛋。”
说完,他突然想起来还有一件事。
“白明泰昨天没把你怎么样吧?”
此话一出口,两人之间的氛围瞬间僵硬,缠绕在一起的手被柳轻宁猛地抽回。
再想起昨日生死交接的场面,她现在还后怕。
她咽了咽口水,眼中的恐惧藏匿不住,被白承渊尽收眼底。
“昨夜,齐王想灭口来着……”
“你!你没事吧?”白承渊一听到这里,瞳孔猛地一缩,他眉头紧紧皱在一起,言语气息都乱了。
车内温度急速下降,他抓住柳轻宁的胳膊:“你没受伤吧?”
柳轻宁也很意外他会有这么大的反应,他昨天与齐王对峙时都没这么紧张。
“我,我没事,这不是多亏你来了嘛?不然我就见阎王去了……”她本想用说笑的方式缓和一下气氛,不料说到后面越说声音越小。
她是真的怕了,齐王说动手就动手。
那双阴森毒辣的目光,她大概都永远都忘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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