酆都新史

　　月半睁开眼，一脸哀怨，“重阳君。。。”他翻身坐起，撑着额头一脸无奈，“你贵为帝君，也要知非礼勿视，非礼勿听。”
　　玉璋移开双眼不看他，“。。。抱歉。”
　　月半只想叹气，他想玉璋是谢重阳的时候尚且能一诺千金，怎么做了帝君，却反而言而无信。
　　要命。
　　“你想知道什么？”
　　玉璋，“你全想起来了？”
　　月半点了点头，生平全貌，一件不少。
　　“其实说起来，我这一生，也不过就十几年，也没那么多事让我想。”
　　所以实在不必老是来探听他的识海。
　　“这前半部分重阳君你都知道，后面你不知道的那部分，也不过就是我被关在忘忧泉两年，再之后被道门揭穿半妖的身份，再被他们拿去炼丹，后来被炼化到一半，你赶来救我。”
　　他仰头看他，意思很明白，之后的事，你自然就知道了。

　　玉璋自然记得，他也记得最后一次见面，涂韫拜托他的事是让他救顾青藤。
　　但那时候顾青藤已经死了，他没有告知他真相。
　　所以他想，也许正因为此，涂韫才流连在黄泉，固执等待，不肯离去。

　　“明日，我带你去人间。”他说。
　　月半猜测，“有师傅的消息了？”
　　玉璋点点头。

　　第二天两个人出门，刚离开酆都地界，月半就发现他们被人跟踪，月半想提醒玉璋，但玉璋目不斜视，显然不想理会，月半便也置之不理。
　　行到人间，月半回头见那人还在，终于忍不住开口，“重阳君，他是。。”
　　“不必理会。”玉璋道。
　　不过玉璋不想理，不代表跟踪的人还愿意被忽略，涂山碧大吼了一声，“玉璋--”然后挡在他面前，伸出手，“把东西还给我！”
　　玉璋停下脚步，“不还当如何。”
　　涂山碧气结，他想三界怎么有这么不要脸的帝君，跑到人家里偷东西，被失主找上门还这么振振有词，更气人的是，即便玉璋这么不讲道理，他又打不过他，只能自己气自己。
　　“那是我涂山家的东西，你凭什么抢？”涂山碧跳脚。
　　玉璋淡定，“是你先来抢我的东西。”
　　谁抢他的东西，他便一报还一报，公平得很。
　　涂山碧哑口无言。

　　月半从旁边探出头，“二位。。。”
　　涂山碧看他一眼，没什么好气，又突然咦了一声，嗅了嗅鼻子，抬手就往月半怀里去，被玉璋一掌拦下。两个人来回拆了几招，涂山碧不是对手，只好撤回。
　　“你----”
　　玉璋收回手，摆明了要护着月半。

　　涂山碧毫无办法，只好开口叫骂，“谢重阳你忘恩负义，你忘了当初在人间的时候是谁帮你，你言而无信，不念旧情，仗势欺人，忘恩负义。”
　　“走---”玉璋对月半吩咐了一声，无视涂山碧的骂声，从他身边经过，月半忙跟着离开。

　　走了几步，月半问，“他是谁？”
　　“涂山碧，一只九尾狐。”
　　月半，“狐狸？”
　　玉璋嗯了一声，月半好奇，“他唤你谢重阳，是以前认识你？”
　　“在人间的时候，他曾帮过我。”
　　这就说通很多问题了，当初的谢重阳毕竟只是个人间少年，但所作所为都与道门牵扯颇深。

　　本以为涂山碧就此离去，没想到两个人刚在客栈坐下，涂山碧就坐在了他们旁边。
　　玉璋低头喝茶，仿若未见，涂山碧也不理他，茶杯举到月半面前，道，“倒茶。”
　　月半看了眼玉璋，笑着提起了茶壶。
　　涂山碧甚为满意，这才扭头正式看了他一眼，月半微笑，“涂山公子。”
　　涂山碧蹙眉，“涂山公子？”他想了一下，顿时了然，“也对，你不认识我。”说完对这个话题不再感兴趣，问，”你们来人间做什么？“
　　月半看了玉璋一眼，觉得这并不是秘密，便道，“来找东西。”
　　涂山碧哦了一声，道，“正巧，我也来找东西，一起。”
　　这是打定主意要赖着他们了，玉璋抬着眼皮瞥了他一眼，涂山碧冲他露出牙齿。
　　月半不明所以。

　　三个人在小城住了两日。
　　涂山碧寸步不离的跟着他们，玉璋也不着急离开，每日只在客栈喝茶，等了两日，涂山碧实在忍不了，问，“你不去找玉阙了？”
　　玉璋回答的干脆，“你不走，我不找。”
　　涂山碧简直要呕出血，他想要不是玉阙难找，他何苦巴巴的跟着玉璋后面受气。
　　“那本就是我涂山家的东西。”涂山碧咬牙切齿，“那是我父母的遗物，你凭什么占为己有？”
　　玉璋表情淡然，“虽是你涂山家的东西，但并非非你不可。”
　　“你-----”强逼没用，涂山碧好言好语，“涂韫只有半幅血脉，要了也没用。”
　　“找齐玉阙，有可能重聚涂山离的魂魄。”玉璋觉得有些事还是要解释清楚，他的目的与涂山碧的目标本就不一样，“涂韫要见涂山离。”
　　要见涂山离？
　　涂山碧疑惑，“见她作甚？”
　　玉璋低眉，不再回答。
　　涂山碧说，“涂山离当初丢失灵丹，本就灵力大损，后来又以身立血誓，最终魂飞魄散，你就算找到玉阙，也不可能搜集齐她的魂魄。”
　　这点玉璋心知肚明，但有些事不试试，又怎么知道呢。
　　“玉阙是你涂山宝物，焉知没有半分魂魄精魂遗留？”
　　涂山碧张张嘴，觉得玉璋有时候也莫名其妙。
　　“。。。随便你。”他没好气。

　　这日吃完晚饭，月半见街道布满灯笼，不禁好奇问掌柜，“今日是什么日子？”
　　掌柜回，“中元节啊，客官不知道？”
　　月半尴尬的笑笑。
　　他的确不知人间节日，但想着机会难得，便去敲玉璋的门，问他要不要同去逛逛。
　　玉璋，“逛逛？”扭头见街道布满花灯，于是了然，“今日是中元节。”想着月半大约没逛过人间的节日，便与他一起出门。

　　刚出了门，涂山碧也紧随其后，大有你们休想甩了我的架势。
　　于是两个人变三个人，同漫步在街道。
　　月半的确对人间节日兴趣很大，他出生在中道山，长在中道山，一辈子下山的次数屈指可数，每次也没有好好在人间游玩过。如今有了机会，终于可以不用想那些乱七八糟，月半便一头扎进了这热闹的街市。

　　河边有许多人在放河灯，月半看了半天，知道了它的作用，便朝旁边的小摊买了一盏河灯，要了一支笔。
　　有个小女孩见他半天都不动笔，好奇道，“哥哥，你要写什么？怎么不写？你是不是不会写字？”
　　月半摇头，笑道，“我在想写谁的名字。”
　　小女孩道，“家里哪位先人走了便写谁，怎么哥哥，家中有很多先人离世吗？”
　　“那倒是没有。”
　　月半道，沉思一下，终于提笔写了一个名字，小姑娘探过头，跟着低声念，“。。。山。。离。”第一个字她不认识，便问，“哥哥写的什么？”
　　月半将笔放下，看着眼前的三个字，冲她笑了笑，“念涂，这三个字，念‘涂山离’。”
　　他说完将花灯放在河中间，让它随风飘走。
　　小姑娘见他恋恋不舍，便问，“哥哥，那是谁？”
　　月半望着远处的花灯，回道，“我的娘亲。”
　　“原来哥哥的娘亲已不在了吗？”
　　“对啊，很早就不在了。”

　　花灯飘飘荡荡，慢慢消失在眼前。

　　另一边，涂山碧买了根冰糖葫芦，见玉璋木头一样杵在那，凑过来道，“帝君，你到人间，不会就是为了替涂韫找人吧？”
　　玉璋看他一眼，写着关你什么事。
　　涂山碧不解，“不是，你堂堂帝君，对他那么好干嘛？”
　　五百年前他就想问了，按道理不过是一点缘分，可当年谢重阳知道涂韫受困，就敢独创仓密山，不惜冒死将涂韫救出。
　　到了现在也是，地位尊贵的酆都帝君，五百年不出地府，听说上界清源君求见都不曾见一面的人，如今为了涂韫，却跑来人间找人。
　　涂山碧实在不理解。

　　玉璋自然不会答他，他转身离开，惹得涂山碧说了句无趣。

　　花灯随风而下，顺着飘了许久，最后被一块石头拦住，玉璋伸手捞了起来。
　　周遭灯光重重，玉璋长身而立，素白的手拨开了花灯的灯芯，见到了里面的那个名字。
　　涂山离。
　　他沉默良久，重新将花灯装好，又放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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