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日蔷薇

　　范雨琦出来刚好撞见段澄邈，吓得她三魂丢了七魄，段澄邈没好气地说：“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
　　他隐约感觉这些事被一个无形的线串联起来，而这根线的源头，就是范雨琦。
　　段澄邈也没有傻到把人堵在厕所门口进行一顿盘问，这事还得从长计议。
　　刘宁在座位上翘着二郎腿悠哉地聊着天，看到范雨琦脸色不太对，有点担心地问：“你咋了？”
　　看到段澄邈在她之后进来，“段澄邈和你说什么了？”
　　“没有，来例假了，肚子不舒服。”她假装捂着肚子。
　　刚做完亏心事就被当事人撞个正着，不知道那些话有没有被他听到。不过幸好没有提到名字，她也没别的“犯罪经验”，属实被吓得不轻。
　　“哦。嗯？”刘宁一算不对劲，今天才一号，她的生理期不是在二十号左右吗？！
　　“不对啊，你不是今天来啊，你是不是……”
　　“我月经不调，你别管我了！”刘宁又被呛了回去，她浅浅白了范雨琦一眼，大小姐脾气真不知道谁惯的。
　　段澄邈一整天都心事重重，不过他下一秒要放什么屁顾晗日一看就知道，基于他今天心情欠佳，顾晗日憋到放学路上才开口问道，“什么事啊，见你愁眉苦脸一天了。”
　　段澄邈把在厕所听到的话告诉了顾晗日，二人一番分析决定先从刘宁下手，她俩关系好，刘宁肯定知道点什么。
　　顾晗日拍拍胸脯，“交给我！”段澄邈给了他胸口一拳，这事才算草草地过了。
　　“你说你爸在闵行买套房子干什么，离学校这么远，麻烦死了。”学校到家光是地铁就要换三次，车厢嘈杂，段澄邈被吵得耳朵疼。
　　“我爸买房子又不是为了我，别挑三拣四了，不然咱俩都去睡天桥！”段澄邈闭着眼，双手环胸极为敷衍地点了几次头，对对对，你说的都对。
　　顾晗日的视线落到段澄邈的手腕上，篮球手环下面还是没有那根手链，“手链还没找到？”
　　“嗯，估计掉下水道里了。”
　　“不打算找了？”
　　“找过了，找不到。”不止手链，还有沈耀曦。
　　“那沈……”
　　“别提他了。”
　　段澄邈被扰得心烦，先把他吃干抹净，然后卷铺盖跑路？真好笑。
　　半晌，顾晗日像突然想起来什么似的，他把段澄邈拍起来，“你打球那天范雨琦不是和刘宁在逛操场吗？会不会在她那？”
　　“她？不可能吧，拿我手链干什么。”
　　“你既然都猜测她要对你下手，干脆再做个更大的假设，你和沈耀曦都是她的目标。”
　　段澄邈正了正身子，示意他接着往下说。
　　“你信不信预兆这种东西，你丢手链和沈耀曦失踪是同一天，说不定范雨琦就是发现了你喜欢男人，准备拿这个手链威胁勒索你！”顾晗日的音量突然拔高，引起车上不少人看向他们，段澄邈嫌丢人，拍了把顾晗日的脑袋。
　　“歪理！”拿手链威胁他？她又怎么知道这手链是他们的定情信物，估计就觉得是随便买来玩的，而且性取向这种东西，是说改变就改变的吗？？
　　“你别不信啊！你想想，范雨琦知道你退宿的事情，还知道你的航班信息，她绝对是背后调查过你的，沈耀曦接你放学那几次都不算低调，别人可能不觉得，到她那说不定就多个心眼派人去查了，防人之心不可无啊段哥！”
　　地铁到站了，段澄邈懒得去听他那一套乱七八糟的分析，挺离谱的，不太真实。
　　顾晗日看他不乐意搭理自己，于是绕道段澄邈跟前，“这样吧，手链的事包在我身上，我打赌肯定在范雨琦手上。”
　　“赌什么？”
　　“一顿晚饭。”
　　“成交。”
　　从凉爽的车厢踏入闷热的站台，没走几分钟就开始出汗了，身上都黏黏糊糊的，段澄邈不喜欢夏天。出了地铁站他就不认路，顾晗日在前面带着，段澄邈在他身后两步跟着。
　　他俩“抢劫”了别人的饭卡，在学校吃完晚饭才回去，现在这会天已经黑了，路灯下有一长一短两个影子，从身前绕到身后，再绕回身前。
　　顾晗日的体型和沈耀曦并不太相像，他和段澄邈个子一般高，肌肉线条可比段澄邈好，换句话说，比段澄邈壮实。
　　而沈耀曦呢，比他们矮一点点，虽然段澄邈有幸观摩过他外套下结实的□□，可外人看来就是个弱不经风的小男生，沈耀曦之前还扬言要去举铁，身材不能输给他……
　　“你行李什么时候收拾？”段澄邈飘远的思绪被顾晗日拽回来，“周末吧，东西有点多，要收拾一会。”
　　“行，你自己去行吗？”
　　“顾晗日，我又不是青春期少女，自己的行李都收不了吗？！”
　　“我他妈的在关心你！”顾晗日举着巴掌就向着段澄邈脑袋上去，“白眼狼，没良心！”
　　“打傻了打傻了！谢谢您！您是我爹成吗？”
　　“切，这还差不多。走儿子，我们回家！”
　　这人，给根杆子就往上爬，不知廉耻。
　　不过顾晗日的不着调在调节心情这方面还真有点成效，段澄邈被他逗得也没心思去想别的乱七八糟。
　　周日他起了个大早，回画室收拾东西。他拎着半箱行李去的，离开时满打满算也就半箱，先前也算随便地找了个借口糊弄顾晗日。
　　临走前，他回过头仔仔细细地看了遍这间房子，虽然住进来不到三个月，可是房子里的每一个角落都有了生活的气息。二人依偎聊天的沙发、洗菜做饭的厨房、一日三餐的餐桌、洗手台上只剩一支的牙刷和毛巾，最后，他走进了那间卧室。
　　勉强挤得下两人的单人床前，是段澄邈第一晚的冲动，他还记得沈耀曦当时的无措，他的脸唰地就红了。
　　沈耀曦晚上会在桌前画画，段澄邈怕打扰到他，经常等着等着就睡着了。他的小画家画完会来亲亲他，把他塞进被子里，然后共同进入一个梦乡。
　　那张睡起来有点硬的床，记录着两人欢爱的过程，上端依旧放着两个枕头，看起来有点拥挤。段澄邈依赖的香气已经散尽了，现在只是一个没有更多利用价值的靠垫。
　　这些种种，大概就要在今天和他们道别了。他的手扶上椅背，好像沈耀曦还坐在上面，然后宠溺地看着白纸在他的笔下出现生动的景、鲜活的人，再亲昵地揉弄着他细软的头发，可能还会凑上去落下一个蜻蜓点水般的吻。
　　周五中午段澄邈就跑去买了新的手机，装上了电话卡，他生怕在这短短的一天里，可能沈耀曦就回来了，他会再次捧着一束蔷薇站在校门口，来接他放学。
　　这些天，他一直在期待收到沈耀曦的消息，哪怕只是一个字他都可以骗自己，他真的只是去忙工作了，可是他没有，他一声招呼都不打地就走了。
　　该离开了，陷在过去不是他段澄邈的风格，他要朝前看。
　　这间房子重新回到了三月前的空荡，它不像是一个“家”，先前老师只是把它当成作画的临时地点，沈耀曦偶尔会来这里完成学校的作业。再后来，段澄邈住进来了，给这个房子注入了一点鲜血。现在从根源将这点血液取出，所有人都来去匆匆，它最终又变成了一个，只是由钢筋水泥铸成的建筑物。
　　他把钥匙留在了楼底的信箱里，还想再留点什么东西，他总觉得沈耀曦不会就这么离开他，可是自己又能留下什么呢？他们唯一的信物被他自己搞丢了，他找不到手链，也找不到沈耀曦。上海已经入夏了，估计比北京要暖和，你真的不来感受一下吗……
　　在第三次回头看着那栋楼的时候，他警告自己事不过三，生怕下一个回头他就会心软，心软到跑回那小小的房子里，等着他的小画家回来。
　　你永远找不到一个执意要失踪的人，段澄邈偶尔会觉得，沈耀曦好像真的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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