炼金

　　宋奇回来的时候，只有罗茉一个人靠在病床上。
　　宋奇举着一个铁饭盒，疑惑道：“程队长呢？怎么没在这？”
　　罗茉白了他一眼道：“他为什么要一直在这？都像你一样没有正事做吗？”
　　宋奇笑道：“好好好，姐你说啥都对，大家都有事忙，只有我最闲，所以才能在这照顾你呀。你看，这县城的医院虽然不太大，但是伙食还不错，早晨竟然还煲了汤。刚才我出去的时候碰到你的大夫在查房，他说你最好喝点鸽子汤，能接骨的，不过这没有鸽子汤，只有鸡汤，你先对付着喝点。”
　　罗茉听到有鸡汤，突然感觉确实有点饿了，奈何手不能动，只好假装板着脸对宋奇道：“有你这样没有眼色的下属吗？领导的手动不了，还不快来帮忙？”
　　宋奇笑嘻嘻的打开了饭盒，拿出勺子，一口一口喂着罗茉。

　　罗茉在医院观察了两天，又复查了X光，确认没有错位移位，立刻申请了出院。
　　凌志啸经过抢救，已经脱离了生命危险。
　　但因为失血过多，暂时还在昏迷，一直没有清醒的迹象。医生说，县城的医疗水平有限，建议转到市里，看看能否有起色。
　　现场几具尸体经过法医苏玉华解剖鉴定，确认死亡时间几乎与他们施行抓捕的时间一致。
　　除凌志啸外，其余人都是一枪毙命，手法相当精准。
　　屋内经过检查，贵重物品没有任何遗失，排除入室抢劫，大概率是杀人灭口，而且还是相当专业的杀手下的手。
　　现场的几个人经过调查，确认就是曹春萍和她的妹妹，以及凌志啸的儿子。
　　警方通知曹父曹母来认领尸体时，还被他们大闹了一场，老两口非说是警察害死了两个女儿和外孙子，还说曾遭警察恐吓威胁，多亏后来由市局出面，作好作歹摆平了这两人，才没闹大。

　　凌志啸被转移到了A市警察总医院，24小时有人盯着。
　　715特大外汇走私案算是取得了阶段性的成果，毕竟凌志啸被抓了。
　　但就算是有充足的证据、证人，也无法定他的罪了。
　　他已经昏迷不醒了，经A市警察总医院判断，很有可能转为植物人，那样凌志啸就变成了无刑事责任能力人，是无法认定刑事责任的。
　　而且现在案子除了涉及走私，还发生了特大的杀人案件，两个大人和一个小孩被人残忍杀害，事态严重，省厅下令，专案组务必查明原因，缉拿凶手。
　　李海健和许绍杰听说罗茉骨折了，第一时间都来看望了她。
　　罗茉一开始在警局的宿舍休息，后来被程旭之亲自押送回了家，因为放她假的第一天她就自己偷跑来局里了。
　　程旭之对罗茉说：“大夫说，你如果以后还想正常活动，就必须躺满一个月，不然从此往后就只能当半个残废，想都不要想跟人打架的事。”
　　罗茉也怕残废，但心系案件，在家躺了几天后，实在无法再继续这样呆下去，再次回到专案组，扬言如果谁再让她回家躺着，她就立刻跳楼。并声称，就算躺着，也要在专案组躺着。
　　众人实在拗不过她，无奈在专案组办公室支了张床，不过罗茉也不怎么躺着，自认为经过一个多礼拜的休息，骨折处已经不怎么疼了，算好的差不多了。
　　罗茉不在的时候，专案组把县城那个时间段的大大小小监控查了个底朝天，排查出了几辆可疑车辆，但县城的监控系统分辨率都太低，而且很多监控都是私人的门脸监控，无法形成完整的行动轨迹，最后查来查去，并没什么可用信息。
　　在县城的时候，县局并没有画像师，只有罗茉曾经看到过那凶手的脸，天黑也看的并不太清楚，只能模糊形容出是个身材中等的男子。
　　回到A市后，请了局里的画像师做了犯罪画像，但罗茉左看右看，总觉得不太像。
　　刘鸣把画像放到网上进行人脸数据比对，罗茉也并没有发现哪一个像是当晚的凶手。
　　程旭之忽然想起，某次在北平参加全国优秀警务人员表彰时，曾经见过一个全国著名的犯罪画像师，据说能凭寥寥几句形容，准确的画出人物画像，屡破奇案，只是忘了叫什么名字。
　　刘鸣打了个响指，上网一查，果然搜到了这么个人，是魔都市警局的一名叫做吕清明的警察。

　　宋奇凑到电脑前仔细看着吕清明的相片，其貌不扬的一个中年男人，一看履历，不由惊叹道：“哇塞！这么多大案，都是他做的画像？世界上有这么神的人吗？这不是神笔马良吗？”
　　罗茉也忍不住走到刘鸣的电脑前，仔细的看了看吕清明的简介，果然“战绩”惊人。
　　程旭之皱着眉道：“这位吕警官应该是名不虚传的，只是他人远在魔都，远水救不了近渴呀。”
　　罗茉道：“这有什么难的，我去魔都找他，务必请他帮忙，咱们现在也没有其他办法了，只能有病乱投医。”
　　程旭之看了她一眼，微微有些恼火，问道：“就你现在这样，还要跑到魔都去？”
　　罗茉忙道：“去魔都是找同行帮忙，又不是去打架，没有危险。”
　　程旭之沉默不语。
　　罗茉怕他不答应，又道：“咱们每犹豫一会，凶手就离我们远一步，再犹豫下去，这辈子都破不了案了。”
　　说罢，抬了抬手臂，又挥了挥手，示意自己已经无事。
　　专案组几个人都被她突然的大动作吓了一跳。
　　苏玉华忙按住她的手道：“妹子，你可别乱动了，就算不疼，也不代表好了呀。”
　　罗茉道：“苏姐，我真的没事了，我还年轻，好得快，再说了，宋奇天天给我熬的鸽子汤我都喝了，我真的没事，至少去趟魔都是绝对没问题的。”
　　几个人都在等待程旭之的决定。
　　程旭之看了看日期，抓捕凌志啸已经半个月了，如果再不能找到凶手，只怕真的要成了悬案。
　　转头对上了罗茉期盼的眼神，道：“去可以，但是我必须跟你一起。”语气坚定，不容反驳。
　　罗茉大喜，心道，就算是绑着她去，也没任何问题。
　　只要能破案，跑跑路又能怎么样呢。

　　刘鸣为他们订了最近的一班飞机。
　　A市机场不大，只有一趟航班直飞魔都。
　　程旭之安排组里其他人继续排查凌志啸酒吧的资金往来，并且要继续给朱家一家施压，不能就这样不了了之。
　　宋奇开车把两人送到了机场。
　　在两人上飞机之前，宋奇壮着胆子偷偷拉住了程旭之，悄悄对他道：“程队长，好好把握机会哦。”
　　程旭之伸出手照着宋奇的后背就是一巴掌，骂道：“小兔崽子！”
　　宋奇冲他挤了挤眼睛。
　　罗茉在前面，没有发现两人的举动，回头冲程旭之道：“快登机了，你们俩在那磨蹭什么呢？”
　　程旭之瞪了宋奇一眼，追上了罗茉。

　　魔都市是国内最繁华的大都市了。
　　和罗茉从小生活的北平不一样。
　　北平是一座古城，内陆城市，又是一国之都，繁华中带着厚重的历史感和政治的严肃感。
　　魔都则是近代兴起的金融贸易中心，港口城市，先进发达中带着一丝纸醉金迷，罗茉认为那是资本主义遗风。
　　罗茉其实更喜欢北方的城市，因为北方的城市会下雪。
　　可她又害怕下雪，因为雪会让她想起她再未能重返的北海道。
　　飞机上，罗茉胡思乱想了一路，没怎么说话。
　　程旭之则一直在闭目休息。
　　两人就这样一声不响的飞到了魔都。

　　下了飞机，刘鸣的电话立刻打了过来，他已经联系了魔都警局，对方说吕清明正在兴明岛办案，两人需要前往淞阳码头乘渡轮前往兴明岛。
　　本来魔都警局听说是有案子来求助，可能次数太多了，见怪不怪。但听说是南诏的程旭之，他们的领导说有过数面之缘，提出可以派一搜警务快艇接他们上岛，速度会更快。
　　两人打了一辆车，魔都的司机车开的飞快。
　　没什么话聊。车子绕城而走，高楼大厦林立，一派繁华景象，每个建筑都很有特色，程旭之看的饶有兴味。
　　看了半天，程旭之转头问道：“罗警官来过魔都吗？”
　　罗茉点了点头。
　　罗家在兴明岛有个度假酒店，是小叔负责管理的。
　　小的时候，每年春天都会来兴明度假。
　　程旭之感叹道：“这些年除了办案就是在准备办案，连离开南诏的机会都很少，哪都没去过。”
　　罗茉微微一笑道：“当然了，不然你怎么会有那么大的名头，都传到魔都来了，连我也跟着沾光，能一起坐快艇。”
　　程旭之咧嘴一笑道：“是啊，多亏了我这么热爱工作，不然哪有机会......”
　　话说到一半，司机猛地一刹车，回头道：“拿到了。”
　　程旭之没听懂，皱眉道：“师傅，说普通话。”
　　司机道：“吾同侬冈，你们到了。”
　　程旭之点了点头，付了钱，和罗茉一起下了车。

　　远远的就看到了港口有一艘蓝白红相间的警务快艇已经停在了那。
　　两人快步上前，一个年轻的水警已经站在船头等着他们了。
　　罗茉拿出了A市警局开的介绍信给他。
　　水警上下打量了一下罗茉，问道：“侬也是紧册？”
　　这次程旭之倒是听懂了，对那水警道：“这位是南诏省A市经侦大队的副队长罗茉同志。”
　　那水警忙点了点头，对程旭之道：“侬就是程旭之队长伐？”
　　程旭之点了点头，掏出证件给他看了看，对他道：“我就是程旭之，南诏省公安厅刑侦局行动一队队长。麻烦你带我们去兴明岛，非常感谢。”
　　那水警引着他们上船坐好，又转头打量了一下罗茉，低声嘀咕了一句“老登样额也是警察？”
　　转身独自去开船。
　　船速飞快，不免有些颠簸。
　　程旭之坐在罗茉后边，看着她的背影随着船身晃动，担心她骨折疼痛，想开口问她，有几次话都到了嘴边，最终还是开不了口。
　　他只是撑开双手，一只手扶住一边的船舷，用力的攥紧向下按着，好像这样就能缓解船身的颠簸，缓解她的不适。
　　这样默默的守护她，就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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