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变故
马车一路疾驰,却不是向着雪府的方向。奀奀一直昏迷不醒,静华也是神思恍惚,等她发现异常时,车已驶入城外的一片密林之中。“老张,这不是去雪府的路。”静华一边掀开车帘一边问道,谁知驾车的根本就不是风府的下人。“你是什么人,要带我们去哪儿?”那人也不回答,兀自驾着车,情急之下静华上前去抢缰绳,马车终于停了下来。这时树林中突然飞出数名黑衣人将马车团团围住,静华的身体还十分虚弱,一场恶斗却再所难免。未及多想,刀剑已到眼前,她勉强应战,有些体力不支,加上怀中的琰玢针已为数不多,情势十分危急。擒贼先擒王,急中生智,静华一下跃到站在一旁,一直未动手的黑衣人前,一掌过去,那人未及躲闪,生生中了一掌。静华乘机一把将那人的面纱抓下,一时间两个人都惊呆了。
“怎么会是你?”静华一时迟疑,几柄利剑已架到她颈间。“静华妹妹果然身手不凡,一点也不像刚刚小产。”说话的人正是槿熙。“你为什么这么做,到底想怎么样?”静华问道。“为什么,你还问我为什么,你该问问你自己干了什么?如果你没有出现,我和风大哥会一直好好的,我用了一年的时间让他相信我便是他心目中一直念念不忘的女子,我一年的努力竟被你与他短短数日的相处动摇了,你知道我有多害怕?可令我最最没想到的是风大哥竟然为你挡下了那一箭!”闻言静华简直无法相信,边境上凌翛为她挡箭的那一幕又浮现眼前,当时的震惊与心痛都回想起来,“想不到你那么狠毒!”“狠毒?我只怪自己还不够决绝,让你死里逃生,反而夺走了风大哥的心。当他告诉我无论十年前,十年后,他都会爱上你时,你知道我有多嫉妒你!”“你何须嫉妒我,他不是已经娶你过门,又与你有了孩子吗?”“你懂什么,他根本就不是自愿的,他心里面只有你,我好恨!”“所以你诬陷我对你下药,还在送我的熏香里加入麝香,想让我失去孩子。”“不错,想不到被你发现了香有问题,可惜已经晚了,不是吗?”“事到如今我已离开风府,你为何还要咄咄逼人?”“只要你活着一天,风大哥心里就不可能有我,所以你必须死!”“如果一厢情愿的执念是爱,那么这种爱毕竟伤人太深。你所爱的人,他也是有心的,当你的要求得不到回应时,放手是成全他,也是成全你自己,苦苦纠缠甚至不择手段,爱早就变质了。”“放手?哈哈,我马上就要成功了,你叫我放手,收起你的大道理吧,我看你还搞不清楚自己的处境,让我送你最后一程吧!”说着一把短小的匕首直刺人静华的胸膛,鲜血奔涌而出。静华的眼前渐渐模糊,她用最后的力气对槿熙耳语道:“你好可怜!”便倒了下去。槿熙闻言怒不可遏,说道:“临死还想逞口舌之快是吧!我倒要看看我们俩到底谁更可怜。来人,把她扔到山崖下,我要她粉身碎骨,尸骨无存。”“小姐,老爷说不可以让她死。”“你敢违抗我的命令?”“属下不敢,属下这就去办。”“嗯,我爹那儿我自会去解释。”这一刻槿熙的表情异常狰狞,和平常判若两人。在她心中完全认定是爱啃噬了她的心扉,她觉得一切本来就是属于她的,所以她很快回复了平静。“找个人把马车驾到雪府,告诉他该怎么说。”说完槿熙才发现方才静华一掌打到的地方隐隐作痛,不禁在心中咒骂了几句,才赶回风府。其实静华打她那一掌时已将一枚琰玢针推入她的肩膀,如今冰针融化,槿熙整个左臂已全然冰冷,疼痛无比。一入府她便护着左肩往房间奔去,谁知路上又被风荩不小心撞到痛处,只得咬牙硬挺。风荩看着槿熙的背影,手上寒意未去,心中浮上一种难以言明的感觉。
不知过了多久,奀奀终于渐渐苏醒,一睁眼便看到雪尚书坐在她的床边。“雪大人,奀奀不是在做梦吧!我们真的回来了吗?小姐她还好吧?”君航却无法回答她的问题,他无法告诉她劫匪挟持车夫将他们连人带车带往城外,静华为了掩护他们逃跑与劫匪交手,不幸落入山崖。他无法告诉她他派去的人已经回报静华已没有生还的可能。他几乎控制不住悲伤,却不忍让奀奀刚好转的病体再受打击。“她很好,等你好了再去看她吧!”“小姐是不是还没醒,我要去看她。”说着奀奀挣扎着想起来。“别去了,她……她刚睡着。”见雪尚书神情异样,奀奀心中惊疑不定,“小姐到底怎么了,雪大人你快告诉我呀!是不是孩子没了,是不是啊?”奀奀不依不饶,君航只得点了她的昏睡穴让她暂时安静地继续躺下,可静华遇难的消息终究不可能一直隐瞒下去。而静华近日在风府到底发生了什么,让她甚至不顾奀奀满身是伤,匆忙带着她赶回雪府?区区劫匪又怎么能伤到她,奀奀提到孩子没了又是怎么回事?这些疑问在君航心中盘旋,等奀奀醒了,他必须好好问个清楚。然而不管事实怎样,静华都已回不来了。前几日他去风府看望静华时,静华还让他放心,说她一切都好,想不到事隔几日他们竟天人永隔。这个噩耗让他痛不欲生,他要如何接受云大哥仅剩的血脉也已不在人世的事实?他要如何承受如同他亲生女儿一般的静华离开的消息?想到这些君航已是泪流满面,一下子苍老了许多。
奀奀终究还是在能下床后从下人的口中得知了静华不在了的消息,一时之间她变得精神恍惚,整个人都有些不正常,常常自言自语,对着空气发笑,一睡下就恶梦不断。大夫说她是受了太大的刺激,只能服药静养,能不能好得看造化。君航本就沉痛无比的心再受打击,反倒无心去追究什么真相了。他只觉得静华是个苦命的孩子,自从云家遇到变故后再没有过过一天好日子,如今连性命也丢了,老天对她真是太残忍。他越想越伤心,自己也跟着病倒了,一连数日都没有上朝。
而风府倒是平静如常,也许下人们会偶尔想起他们的少夫人怎么这时回娘家这么久。定国公偶尔会催凌翛去接静华,毕竟他对奀奀受刑,静华小产全不知情,只当静华回娘家是为了让雨相消气,他当然更不会知道他疼爱的儿媳已经香魂永逝。而凌翛连日来几乎过着行尸走肉般的生活,他不敢去雪府找静华,可他心中的思念却已将他整个人磨得不成样子。噩梦般的经历接踵而来,他只觉得自己根本来不及反应就已将静华深深伤害,每一个决定都错得离谱,他已无所适从。偶尔他会梦到静华静静地坐在他身旁,温和地看着他,让他的心里很舒服,可一眨眼便变作幽怨的目光、冰冷的态度,继而决绝地离开,惊醒时,整个人犹如虚脱一般。
雪尚书告病在家,群臣中少不了疑窦丛生,定国公与凌翛更是颇为担心,但因君航一直未有机会向外发丧,所以一切尚且平静。这一日君航久病以来第一次上朝,朝堂之上国主见他整个人清瘦不少,又十分憔悴,不禁询问道:“看来雪尚书病得不轻啊,不知如今身体可有好些?”“多谢国主关心,只因微臣家中惨遭巨变,打击太大才会突然病倒,如今已好些了。”“哦,雪大人家中发生了何事,怎么都没听到消息?”闻言君航神情悲痛,说道:“数日前小女不幸坠崖身亡。”此语一出,在场诸位无不震惊,就连国主一时间都像蒙受了巨大的打击,回不过神来。定国公已呆若木鸡,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而凌翛此时三魂已去其二,眼前金花飞舞,耳边轰鸣不止,脑中空白一片,就好像有人一下子砍断了你的手臂,一开始并不觉得疼,等到血流出来,才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再后来,才知道自己失去的是什么。半晌凌翛才觉得心口像被撕裂开来,无法比拟的痛开始蔓延。“开玩笑吧?是静华让您这么说来骗我的吧!”说这话时凌翛已站到君航面前,“岳父大人,小婿知道对不起静华,她不想见我,这我都知道,可这个玩笑开大了,什么惩罚我都愿意承受,但您怎么可以拿自己女儿的性命乱说呢?”无言,君航只是沉默,无神的双眼透着难以抑制的悲伤。“说话呀,怎么不说话,干嘛撒这种谎,您说啊,您倒是说啊!”凌翛已经疯狂,他双手不住地摇着君航。定国公回过神来,才发现局面已难以收拾,他一个箭步来到凌翛身旁,一把抓住他说道:“翛儿,朝堂之上不得无礼,快快给国主请罪。”凌翛却一下子挣脱了定国公,向外跑去,吓得群臣丝毫不敢妄动,生怕国主震怒。定国公已没了主意,连忙跪下告罪。国主倒并不怪罪,反而宣布先行退朝,有本参奏者前往御书房。一个突至的噩耗,一场早散的早朝,一个失了心的男子,一切这么突然,不容抗拒,不及反应。
凌翛疯了一般向雪府跑去,闯进府里,不停地喊着静华的名字,府里的人都不敢靠近。这时奀奀却傻傻地撞到凌翛身上,凌翛见到奀奀,终于回复些神志,他抓住奀奀急切地问道:“奀奀,见到你太好了,静华呢?她在哪儿?她一定一点事儿也没有,对吧!快说呀!”突然的撞击,凌翛不住的摇晃,加上静华的名字反复地在耳边响起,奀奀竟从半梦半痴的状态中猛然醒了过来。看清凌翛的一瞬,她抬手就是一巴掌,重重地打在他脸上。这一刻奀奀拥有超出她外表很多的强硬,彻底清醒过来。“小姐死了,她永远不会再回来,这巴掌是我替她打的。你们从此恩断义绝,你走吧,别再打扰小姐的在天之灵。”一瞬间奀奀变了,再不是从前的小丫头,绝情的话说得如此斩钉截铁,她是要为静华斩断纠缠,让她了无牵挂,了无遗憾地离去。此刻她做了另一个重大的决定,她要带着静华的遗物去雨花国,帮她认祖归宗,可能的话帮她完成心愿。
与奀奀走出悲痛相反,凌翛已彻底被噩耗击垮,瘫软下去。过了很久之后,事过境迁,他才终于明白静华早已成为他身体的一部分,永远无法割舍。正如饮合卺酒时的誓言,生死契阔,与子成悦,如今它已不单是一句誓言。静华成了他开心时、悲伤时、得意时、失意时都会想起的人,快意处望分享,失意时愿分担,无论富贵平淡都想携手,愿共看潮涨潮落,云卷云舒。有时候弱与强其实并不如表面看上去的那样,譬如静华,譬如奀奀。背负也许沉重,却让柔弱的生命奇迹般的坚韧、坚持。她们坚守自己信念时如此执着,却从不认为该理所当然的得到。她们只是无声地付出着,可能的话换取一个帮助,其实她们得到的远比付出的少很多。她们也许只是静静地走过,却有着最灿烂的生命,如果你有幸看到她们的美好,记住你需要十二万分的勇气、全心全意的信任、全身心地投入,因为与她们并肩是一生的承诺。倘若你望而生畏,请不要去开始,不过如果你有幸坚持,你终会发现原来你以最小的付出换得了一生的奇迹,因为你的心会因为这个幸运的选择而永远被呵护。只可惜这些觉悟只能在梦中对静华倾诉了,只恐怕连梦中相见亦是奢望。
然而变故远远没有结束,就在凌翛痛失所爱之时,一场皇城惊变已悄然而至。朝堂之上,国主重病的消息弄得人心惶惶,后宫嫔妃也是个个六神无主。“找不出病因?御医院名医云集,你竟然对哀家说你们找不出病因,来人啊,把这群庸医统统拖出去斩了。”“太后娘娘饶命,太后娘娘饶命呀!”“娘娘息怒,不知可否让下官一试?”“你是何人?”“下官梁彧,是去年考入御医院的。”“看你资历尚浅,你的前辈都束手无策,你凭什么认为你可以?”“下官也无十足把握。”“大胆,你这是拿国主的龙体开玩笑吗?来人……”“母后,你且让他一试。”国主的声音传来。“这……也罢,事到如今也只能如此了。”
梁彧上前为国主诊脉,手触之处竟然冰冷一片,再观察国主呼吸困难,身体冰冷、麻木,神志却十分清明,结合脉象,心中已见分晓,心想着:分明是中了剧毒,只是应该是分次下毒,积累所致。转念又一想,国主的情况虽然凶险却不是一筹莫展,为何前辈们个个束手无策?心中越发觉得事有蹊跷,便请求太后屏退其他人,说出了心中疑虑。太后闻言大惊失色,一时气愤非常却又没了主意。与梁彧商议之后决定暂时封锁病情,秘密治疗。这时雨相与定国公双双赶到,太后犹豫再三还是向二人吐露了国主的情况,闻言二人皆受惊不浅。可国不可一日无君,如今国主已几日未上朝,如此下去朝堂空虚,纵无外敌亦生内患。无奈国主一直未有子嗣,一时之间要让何人监国?雨相提议暂时由宇王掌朝,他虽非太后所生却亦是先帝之子,却遭到定国公强烈反对。“宇王平时只好诗文音律,并无治国之才,实难胜任。”定国公说道。“治国良才岂是天生?相信只要我等竭力辅佐,宇王必定可以主持大局。”雨相说道,二人争执不休,太后也没了主意。突然传来国主口谕让风雨两位重臣内殿叙话。二人一进内殿便见国主已由太监扶着坐了起来,皆大吃一惊。“国主可要保重龙体呀!”“服了梁爱卿的药略感好些,这几日孤王缠绵病榻,荒疏朝政,倍感忧心,现在下旨由定国公暂时监国,朝中大事皆由你全权定夺。雨爱卿全力辅佐,不得有误。”“臣遵旨。”“好了,你们先行退下吧!”说罢国主便又躺下歇息,其实梁御医已在国主的逼问下吐露了他的病情。
傍晚十分凌翛应召入宫,见到往日意气风发的少年天子如今重病缠身,他不禁悲从中来。“翛弟,快快过来,坐到孤王身边。”凌翛连忙走过去,只听国主继续说道:“今日召你入宫不想以君臣之礼,只想以兄长的身份托你一件事,你能答应我吗?”“皇兄请说,凌翛必定照办。”“我要你做风林国的新君。”闻言,凌翛震惊非常,连忙跪下说道:“皇兄,这万万不可呀!”“这是我最后的心愿,你也不能成全吗?”“不会的,皇兄你一定会好起来的。”“我的身体我很清楚,如今我最放心不下的是母后还有这风林国的江山社稷。”“你不是已传旨令家父监国吗?不会有事的。”“你不明白,我并非担心皇叔的能力,只是……只是若然我有什么不测,他与母后曾经的关系必为朝中心存不轨之人大做文章,到时风林群龙无首,必然大乱。”“那也该立宇王为储呀。”“不可,我这个弟弟我最清楚,无心朝政倒也罢了,关键是他为人太易轻信别人,又优柔寡断,一旦他即位,只会是个傀儡帝王。”“皇兄为何认定有人有所图谋?”“我身中剧毒就是证明。”“什么?”闻言凌翛惊骇非常,“到底是什么人这么大胆?”“这正是你要去查明的,我已时日无多,无法亲自追查,但我可以提供你一些线索。我的病状与十年前父王突然病倒如出一辙,这是王公公告诉我的。当时他还只是个小小的使唤太监,父王重病时有幸到内殿侍候。可见下毒之人觊觎我风林江山由来已久,说不定当年风林雨花的大战也是这场阴谋的一部分。”闻言凌翛似将前因后果串联起来,说道:“不错,当年云将军灭门一案确实另有隐情,所以由此案引发的两国大战必定是场阴谋。”听了凌翛的话,国主突然欣慰地笑了笑,“我果然没猜错,你在暗查此事,是因为夫人雪氏吧!不对,应该是云氏。”凌翛此刻已惊呆了,国主继续说道:“其实舞试那天我就认出她就是云将军的女儿,当年云将军获罪入狱,他的妻女曾到后宫求见母后,希望母后能劝说父王让云将军的妻子,也就是雨花公主回雨花国证明他相公的清白。当时我也在场,母后以后宫不得干政为由拒绝了她们,当时,云氏只是个九岁的小女孩,她本来怯怯地跟着她的娘亲,可听到母后不答应时,不知从哪儿来的勇气,一下子跪到母后面前,不住地磕头,嘴里不停地说道:‘恳请娘娘帮帮我爹。’直到额头磕破,母后实在不忍,终于答应,可惜还是晚了一步,边境有伏兵的事被证实,之后的事你都知道了。不知为什么,从那时起我就相信云将军是冤枉的,也一直忘不了那个小女孩,可惜一直没有机会真正好好地查一查当年的事。你说,我死后能在天上遇见她吗?”国主的表情有淡淡的憧憬,突然他呼吸急促,全身剧烈地疼痛,呕吐不止。凌翛吓得惊呼起来:“来人啊,快去请梁御医,快去。”却听到王公公同样惊骇的声音“不好了,梁御医悬梁自尽了。”一瞬间仿佛天塌下来了一般,国主用最后的力气将传国玉玺交到凌翛手中,说道:“孤王传位于风凌翛,从此他便是风林新君!”说完含笑而终,朝中重臣全部见证了这一幕,这是国主最后的一步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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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深不寿,环环相扣的阴谋终于将好不容易守得云开见月明的二人再次分开,更彻底的分开,只是不知生与死的距离是不是够远,是不是就足以阻断灵魂深处的依恋?下一卷是各自命运的峰回路转,可兜兜转转,情关难过,千丝万缕的情丝终究是无法割断,且在岁月沉淀中愈发深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