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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月亮坠落,摔成了碎片。
——
“你可真是不要脸,竟然还占我便宜。”裴玉泽软软的倒在黎寂怀里,还有力气调侃他。
“真是不知死活的小崽子,得了便宜还卖乖。”他可是屈尊降贵当了一回大好人。
“咱们怎么回去啊,我好像要扛不住了……”
“有我在这你操心什么。”黎寂调整了一下姿势,“你别说话了,听我说就行,到时候还有什么没说到的你再问我。”
“宗门那些人是乘行舟来的,就是和那个揽月岛的小子串通好的,就等着机会攻上来呢。估计也是有人向外传递了消息,让他们知道岛内的情况。这也肯定是早有预谋,今天也是凑巧了,还好你没事……呃、没大事。”
“岛上还有备用船,就在南岸裂谷的洞窟里。我先带你回问天苑处理一下伤,然后咱们尽快坐船离开,先到鸣海给你养两天,之后坐船直接北上去开阳。谨州乱了,暂时先避开,咱们去开阳与孟其汇合。”
裴玉泽不知何时已经闭上了双眼。黎寂不由加快了脚步,裴玉泽受的伤比他想象中还要重一些……
裴玉泽睁眼已经在船上了,他看见自己的床头放着白岭的木灵人偶,知道黎寂是带他回去过了。他微微活动了一下身体,感受到伤口都处理过了,确认没问题后做了起来,整个人还有些懵。
黎寂坐在船头,脑海中一直反复充斥着唐实沈对他说的话,反应迟钝的没有发现裴玉泽已经苏醒。
等玉泽走到他的身后,他才猛地回神。
裴玉泽脸上的血迹已经被洗干净了,露出的皮肤苍白如纸,嘴唇上干裂的创口格外显眼。
“马上就到鸣海了,到了再仔细给你检查一下。”黎寂触碰到的他的指尖是冰凉的,蹙着眉将手上移,不放心地又把了把脉。
唐实沈下手是真的冲着要他的命来的。
黎寂心里叹了一口气:其实——真的不必。
裴玉泽抽回手:“你怎么还会《拂风九诀》?师父可是跟我说这是他的独门功法。”
黎寂没想到裴玉泽昏了一场起来关注点还在这个上,一时失笑:“你可是看清楚了那传说中的《挽九天》?都说了,一本同源,《拂风九诀》与《挽九天》甚至是我的《灵修录》,它们就像双生子,本质上并无不同。就像我能轻易的掌握《拂风九诀》一样,你师父也一定能够将《灵修录》施展得天衣无缝。”
裴玉泽显得过于安静了。他随意地坐在甲板上。
“就像万事万物总有个源,秦英也总不会是平白无故的成了一代宗师。”
黎寂语气轻轻的,裴玉泽总觉得他有时候像是有什么心事,突然就会变得很温柔。就像此时。
他突然灵光一闪:“你是不是认识我师父?”
黎寂像是没想到裴玉泽这么问,肉眼可见的有些犹疑,最终还是带着不确定的回答:“不算……吧?”
黎寂的身份太过敏感,身上的秘密太多了,裴玉泽也没想着他能告诉自己什么事。
裴玉泽不说话,黎寂不清楚他是不是不高兴了,只得干巴巴地让他回船舱休息。
“不要。”裴玉泽拍了拍地面,“你过来,陪我说话。”
黎寂听话地做到他身旁。
虽是叫他过来,裴玉泽却不开口。等到黎寂疑惑地转头看向他,他才幽幽道:
“话说传闻你成名那会单挑了三大魔王,然后拽拽的说自己是第四个魔王到处宣扬——是不是真的啊?”
黎寂有些尴尬:“没有吧,之后外面都瞎传的,太夸张了。我明明记得我什么都没说……”
“不是就好,要是你还真厚颜无耻的干出这事来,你留给我的形象可就一落千丈了——哈,害的我好一阵不知道该用什么眼光看你。”裴玉泽当真就是无心的随口一说。
黎寂一口气被噎住,这事他还真干过……
现在回忆起……啊不!他不想回忆!
他假装咳嗽了一声,指着远处的海岸线:“那个,马上就能上岸了,咱们不能在鸣海久留。揽月岛一出事,各方势力都闻声而来,我不适合露面。嗯,当然,你应该也没必要掺和进这一趟浑水。你要是没意见,咱们就在这歇一晚,明早启程去开阳——怎么样?”
“好。多个人伺候我,我高兴还来不及呢。”
这小崽子,越来越不把自己当外人了!
黎寂任劳任怨,无奈地将小少爷扶起来,回船舱取了外衣给他穿上,还把人偶递给他:“我抹了白岭留的咒,你有需要就可以用了。”然后黎寂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哦”了一声,将挂在自己腰间的碎玉重新挂回玉泽身上。
裴玉泽有些疑惑:“你的刀呢?从来没见你佩着。”
黎寂的佩刀“肃”可是凶名在外。
黎寂顿了顿:“放家了。”
这倒让裴玉泽玩味地看他,见黎寂没有解释的意思,只好作罢。
船靠岸了,黎寂上前将船栓好。裴玉泽趁他不注意将手摸进他的前襟,让黎寂吓了一跳,一时没腾出手抓住他。裴玉泽笑嘻嘻的掏出自己想拿的东西,面上带着得意的笑容向黎寂摆了摆手。黎寂蓦地脸色一变,刚要伸手,就听见裴玉泽轻快的说:“之前就看见了,我还不知道你还随身带着面具呢!你可真行,戴着斗笠还不够,底下还戴着面具。你是有多少仇家啊!”
黎寂松了口气,看着裴玉泽没心没肺地把玩着面具。
面具很重,通体漆黑,入手一片冰凉,像是玉石一类的材质,上面刻着古怪的花纹。犹如鬼面。裴玉泽顺着划痕轻轻地描摹,只觉得实在不符合黎寂的品味。
“你若喜欢就拿着吧,倒是也戴不出去。”
裴玉泽将面具抛给黎寂,耸耸肩:“您留着保命用吧!”
黎寂被他逗笑了。
“我好累,块给我找休息的地方。”
他真是拿这位小祖宗没有办法。到了客栈倒头就不问世事了,黎寂惦记着他的伤,急匆匆去抓药了。
揽月岛四季如春,倒是教人分不清一年四季,甫一上岸,真真是意识到了寒冬已至,掰起手指头一算,马上竟要到了腊月。
黎寂四处转悠着,总算找着了成衣店,估摸着给裴玉泽挑了两套衣裳。
不止谨州,鸣海也乱成了一锅粥。
黎寂照着孟其之前告诉自己的路线找到了一间隐蔽的店面,店主像是认出他来,恭敬地交给黎寂一枚玉佩,说是离开的游船已经安排好了,到时上船出示一下这枚玉佩就成。他顺便打听了下眼下的形势。
很不乐观。
甚至是棘手的。
吕彦被人揭□□窃他人功法且修炼禁术,预图执掌严华宗一统江湖。此事不知怎的与如意楼幕后老板孟春扯上了关系,一时间正邪两道的关系一下子变得如履薄冰。没想到有人偏偏乐意火上浇油,将孟春与孟其的师姐弟关系捅了出去,这下倒好,无依无靠的中枢机构如意楼成了众人杀鸡儆猴的目标。
孟其听到消息连夜赶回谨州却还是晚了一步,如意楼变成了一片废墟,楼中众人也不知所踪。到最后还是孟其根据对师姐的了解找到了如意楼的暗桩,打听到孟春如今栖身于他们的开阳老家。
谨州向来是武林人士汇聚之地,官僚政府往往不愿插手进江湖纷争,此时正是群龙无首,魔道正道硝烟迭起。眼下也是才得了消息,那南疆高禖神一只手已经伸进这乱局了。把魔王都引过来了,谨州势必不得安宁。
黎寂皱了皱眉,谨州都乱成这样了,宗门怎么还有精力掺和进揽月岛的内斗里?更何况鸣海离谨州格外近,弥江入海口又是上揽月岛的唯一港口,稍有不慎,乱局就会扩大到这里。
黎寂上岛也近一个月了,并不清楚开阳状况如何。
只知道……孟其至此杳无音信。
——
我没有想到,唐实沈竟真的会做到这地步。
如果再不阻止他,他一定会杀了裴玉泽的。可我,不能露面。
我焦急的站在染尘殿外,看着身后的无妄居终于有了办法。
我一拳轰碎了密室外的玉壁,故意弄的声音很大,唐实沈一定能听出来发生了什么。
我就在这等着,等他过来。
“师叔祖。”
他像是毫不意外。
但我向来没有识人的眼力,不清楚他冷静的表象下究竟藏着什么。
“你知道的,《挽九天》不是那两个小娃娃拿的。以你的功力难道还看不出是那个不见的小鬼干的吗?”
他冲我笑。
我向来不喜欢别人把我当傻子似的骗的团团转,可对他,我真是没办法。
“弟子算了一卦,裴玉泽必将成为您的大劫。这件事您比我清楚,他是裴家人。”
可我根本不在意:“他的事,我当然比你清楚。我应该说过,我的事不用你们管。你如今是做什么?将整个揽月岛都拖下水你就高兴了?”
“只要能保护您,揽月岛不值一提。”
我当然知道,在看见密室里的景象后我就知道,没有什么能够阻止唐实沈的一意孤行了。
“您的使命已经完成了,接下来就该我们了。揽月岛已然血脉断绝,弟子无法回头。”
我的……使命?我哪里有什么使命?
他根本不打算听我的,他过来似乎只是为了见我最后一面。
我从未这样无助。
我不过是一个在世间游荡的行尸走肉,微毫的光都不配得到。
我还是出手了。
他早该知道我是个冷血无情的人。
我不亲手了结他,任由他在我眼皮子底下教人凌虐致死。
他还是笑,似乎一生的欢愉都挥洒在了与我相遇。
我看着他,再一次深刻的意识到,死亡,才是我一生所求的归宿。
我该是行将就木的。
可是,碎玉怎么还在我手上?
我抱着玉泽,絮絮叨叨。他人都道我救了他,可谁又知道,或许他才是我的依靠?
对不起,对不起……
我已决定。
之后的一切,不会超出我的预料。
就这样,就这样,我会去重新投入温暖的怀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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