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劈观
孙四娘穿着一身夜行衣在竹里馆对面的小巷子里等到半夜也没等到人出来,心中正疑惑间,忽然看到墙角处的竹丛底下鬼鬼祟祟的爬出一个人。这人身材不高,手脚也不是很麻利,眼看巡逻的兵士过来,也来不及跑,就只会抱了头往草丛里一趴,就这样,居然还就骗过了那些兵士的眼睛,没有被发现!
孙四娘惯闯江湖走夜路的,这人的一举一动都看在了她眼里,所以邱葆刚跌跌绊绊的从对面跑过来,就被她逮个正着。
“大侠饶…”
邱葆的命字还没说出口,就被孙四娘熟能生巧的捂嘴绝招给止住了声息。
“咦?你,你是流民处那边那个看病的?邱什么宝?”
邱葆看孙四娘也是十分眼熟,看来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了。
孙四娘略松了手,将邱葆挟持到了两条街以外的一间空屋子里,回身掩了门,才同他坐下来细细交谈。
“你不在营里好好看病,怎的跑到这里来了?谁让你来的?”
邱葆方才被吓得心惊肉跳,此时略定了神,才认出眼前这人是江都王唯一的女儿,安宜郡主孟淇的贴身随侍,孙四娘。孟淇因为协办营里安置百姓的事务,所以经常往流民处那边跑,邱葆也跟她手下的人混了个眼熟。
“孙娘子还说小的,你不是也没在营里好好待着么?”
孙四娘听见这话,也不跟他客气,直接一手捏住他耳朵,将他的脑袋摁在了桌子上。
“哎呦,我说,我说,孙娘子手下留情啊!我说…是,是我姑父,都虞候大人让我来的。”
“夏逊?他让你来干什么?”
“还不就是跟你一样,探探这城里的虚实…顺便,顺便看看孟家六郎情况如何。”
“哦?那你方才进去见过六公子了?”
孙四娘其实有点儿诧异,因为那竹里馆的看守外松内紧,看着好像没多少人把守,其实里面埋伏着许多定西军的守军。她前夜也不是没有试探过,刚翻过二道墙就被一个大胡子都尉给发现了,差点儿没跑出来,所以趁着今夜栖霞楼歌会的由头,在外面才寻机会跟六公子碰了个面。
“没,没有,我就趴在墙头上看了看…”
“那你看见什么了?”
“我,我看见…也没看见什么,黑漆漆的…”
刚才那一幕其实深深的刻印在了邱葆的脑海里,那花前月下的浪漫氛围久久挥之不去,只是他不知道要不要现在就告诉孙四娘,毕竟对方是个年轻女子,还是郡主的亲信。
“你最好跟我说实话,嗯?”
孙四娘手上一使劲,邱葆的耳朵就被拧成了麻花,他赶紧连声求饶,把什么都交代了:
“我看见了,看见了!孙娘子手轻些,疼!我看见六公子跟看守他的官差抱在一处,就在那竹林底下,朦朦胧胧的,好像在说悄悄话!”
“跟官差说悄悄话?还抱在一处?你脑子坏掉了吧!”
孙四娘觉得邱葆就是在跟她胡扯,她们家郡主的亲弟弟出身高贵金枝玉叶,怎么可能跟官差搅在一起?便是真的有什么,也应该是受人胁迫,对!就像她在栖霞楼打探到的那样,纯粹就是那姓赵的将军要败坏他们家六公子的名声,真是其心可诛!
“真的,我真的看见了,就是,就是六公子,主动扑到那官差怀…”
“眼见也不一定为实!你这小眼睛眯眯的,能看清楚什么?不准瞎说!”
“我…是你让我说实话的!”
“闭嘴,现在闭嘴!”
***
竹里馆本是个道士的私宅,院内有颇多刻印符文的石碑,也不知道是做什么用处的,只错落有致的散布在各处,既不怎么碍事,也就无人问津。
孟羽书他们居住的屋子左面还有一间丹房,里面放着一个也就比太庙里的铜鼎略小一点儿的大丹炉,不过早已破烂不堪,炉子的顶盖上破了个大洞,孟羽书探头往里看的时候,只能瞧见一堆尘土,什么仙丹灵药也不剩下了。这宅院前面其实还有一间供奉三清圣像的正殿,只不过窗棂瓦顶都朽烂已久,无法住人,墙上的壁画已经湮没殆尽,里面供奉的神像也早就不翼而飞了。
这天白天刚好有空,孟羽书之前从赵若云那里得来一打熟宣,还有几只好笔,他琢磨着去到这三清殿里面把那残存的壁画给临下来,修修补补,也能勉强拿来供奉,以后若是有积德行善的人家能出资修缮,也好照着样子来复原。
前天晚上,他把遇到孙四娘的事情都同郑小七说了,郑小七也觉得要慎重,毕竟离家已久,也没有个凭证信物,贸然相信总怕会出差池。那赵若云也不是瞎子,他的眼线时刻盯着自己呢!如今这湘阳城周围局势复杂,在没有摸清楚状况之前,以静制动才是上策。
所以,孟羽书干脆把和孙四娘的约定抛在了脑后,不仅自己不出头,连郑小七也没有派出去,完全就当没发生过这件事一般,该干嘛干嘛。
墙上的壁画斑驳,画的是众神朝玉京,看笔法应该是前朝吴姓的大师所作,颜色虽已所剩无几,但线条多还尚在。孟羽书觉得这画中的衣带当风飘洒,风格流畅自然,技法颇有可取之处,当下便起了好学不倦之心。他研了墨,试了试笔,浓淡和宜,便铺了纸在供台上,在这破败的三清殿里安安静静的画起画来。
他聚精会神的画了约莫两个时辰,郑小七都来喊他吃午饭了,他还沉浸其中不愿停手。
“还在画?你别累着,手刚好!”
“小七哥,你别吵,让我画完这位神女姐姐的裙子…”
“那也得先吃饭!”
二人正拉扯间,门口传来了老徐的笑声:
“哈哈,将军,您来啦?这边,对,在这边呢,在里边画画呢,画了一上午了,饭都不顾着吃了!可认真啦,您放心,俺老徐都在附近盯着呢!”
果然,随着老徐的话音落下,赵若云高挑的身影出现在这三清殿的门口。
“哎呦我去,这都哪朝哪代的破房子?这窗户都没有了,孟羽书,你在这画什么呢?”
孟羽书没料想赵若云大白天会过来“拜访”自己,略有些惊慌失措,他把笔放下,赶紧过来见礼。这赵将军无论于公于私,都是可以拿捏他的,生杀大权掌握在手,管你什么皇亲国戚,都得乖乖低头,这一点儿,孟羽书已经明白的透彻了。
“随便,随便画点儿,这墙上原有前朝的壁画,我看磨灭了可惜,就想临下来。”
“嘿,这不是我的笔么?我说我怎么找不着了…原来在你这儿!”
“额…将军大概是忘了,这是你在沉香阁跟我那位思馨干娘比书法的时候输给她的,她转头又输给我了的。”
“啊?是吗?有这回事儿?”
赵若云一脸迷茫的看向大胡子老徐,老徐更加迷茫。他又转向郑小七,郑小七一脸鄙视的看着他。
“那可能,是忘了。”
“…”
“那你别客气,留着用吧,那啥,好马配好鞍,这笔搁我这儿也糟蹋…”
赵若云这句自嘲的话还没说完,猝不及防从这破烂的三清殿的屋顶上掉了个人下来,手里还拿着一把大砍刀!
“啊~~~”
这人一边掉落还一边发出杀猪似的叫喊,声情并茂,把那种垂死挣扎的感觉发挥的淋漓尽致。
殿里的众人全部都吓了一跳,还以为这人要当场摔死在供桌上,纷纷退后躲避。哪知这人身上还拴了根麻绳,堪堪在离桌面还有半尺高的地方被绳子拽住了,来回弹跳摇摆了几下以后就悬在了那里,场面一时有些尴尬。
“我…不好意思,滑了一下…”
赵若云先镇定了下来,他看了看这吊在半空一身杂役打扮的小个子,转头问老徐:
“你安排人修屋顶了?”
“没,没有!”
“也是,修房子的也不用拿砍刀,应该拿瓦刀啊…”
郑小七眼疾手快,已经上前去把这人手里的刀给卸了下来,掂了掂,还不轻呢。
“你哪儿来的?”
“我,我是…修房子的…”
邱葆这毫无说服力的谎言立刻被无情的打断,没有哪个傻子会信他这鬼话。
赵将军的亲兵已经从门外冲了进来,这回可跑不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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