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聊斋]绮窗幽梦

　　洞外树木凋零，秋风瑟瑟。

　　山后却是春景迷人，翠鸟莺啼，一声声伴着对面人的轻吟低语，“卿雅，婉柔——”

　　惹得史小姐快要魂飞魄散。

　　他可是一只狐，纵使对自己再好，终归隔着千山万水，况且她目前仍未被正式赶出柳家，膝下还有一个孩儿，就算自己不介意也配不上，何况那些在云梦镇听到的风言风语顷刻间纷至沓来，扰乱了婉柔的心。

　　“甜言蜜语随口就来，你的——那些意中人呢？”她红着脸问，怯怯的语气娇媚至极，本来想质问可看上去和撒娇一般。

　　檀桓喜欢得紧，愣了一下，道：“我的意中人，我连山都很少下，哪里来的意中人，真要有，不是在我面前啊。”

　　这就是诓人的话，镇上有那么多得失心症的女子，里面还有自己的远亲苏小姐呢，本来他要坦白也好，居然还耍心眼，婉柔生了气，扭头不言语。

　　她性子平稳，情绪难得波动，也不知为何自己如此生气，就算是当初柳老爷纳妾也淡淡地接受了，可是此时脸颊火辣辣，心里扭在一起，是真气啊。

　　这只让人心绪不宁的狐，说不定也是迷惑自己罢了。 婉柔的思绪如野马脱了缰，狂奔而去，再也回不来。

　　对面的檀公子终于反应过来，忽地笑出声，勾头过来问：“卿雅，你吃醋啊？”

　　她更气了，下嘴唇咬得通红，让檀桓心疼，“别啊——咬坏了，我还怎么吃呢。”

　　实在轻狂，果然是专门诱惑人的，她恨不得现在就冲到山下去，远远离开才好。

　　檀桓瞧对方眸子变幻如海波潮涌，知道真惹着了，连忙求饶：“我再不敢玩笑了，那些不是我做的，你若不信，我给你找证据来。”

　　他说罢拍拍手，不远处的花丛中腾然出现一片火红，婉柔定睛一看，原来是那只小红狐。

　　檀桓挥挥手，一阵流光闪过，那只红狐幻化成一个翩翩少年，眉眼若笑，转盼多情，婉柔顿时看呆了。

　　“碧兰，过来解释一下吧。”

　　少年先是长出口气，显得异常喜悦，轻步过来，潇洒地施礼，“史小姐，在下有礼啦。”

　　婉柔哦了声，有点糊涂，没想到前几日她还以为抱在怀中的小狐狸，原来也是个少年公子。

　　碧兰聪慧得很，瞧了眼檀桓，立刻就把自己贪玩的事说一遍，还老实承认用的檀桓模样，末了讨巧地说；“仙狐大人生得好，我才冒用他老人家的样子，以后再不敢啦。”

　　檀桓点头，还算满意，问：“你自己做的事自己去收拾，别耽误人家女子的青春。”

　　“是，我这就去采药。”连忙有眼色地退下。

　　碧兰离开，婉柔心里扑通跳，刚才实在太冲动，如此不信任人家，命都是对方所救，还在千方百计帮助自己家人，她未免恩将仇报。

　　檀桓盘腿勾头，单只手撑住脸颊，那些姹紫嫣红的花儿，碧绿悠然的叶子落到他身上，似笑非笑，眸子含情，揶揄地问：“现在可是要给我赔不是呢？”

　　婉柔羞涩，不好意思地抿嘴笑，手捻住衣角一会儿松开一会儿放下。

　　檀桓又看得出神，她总能轻易吸引自己的目光，不经意间讨他喜欢，若不是婉柔，真不觉得凡人有那么可爱，忽地凑过去，从下面看她的眸子，说：“我喜欢的，你吃醋。”

　　离得如此近，听见彼此心跳声，她几乎以为他要亲过来，对方却没有，自持得让她心若春水，摇摇荡荡。

　　云梦柳家，老爷新升迁潭州盐运，近日府上人头攒动，登门攀亲的人络绎不绝，柳老爷都亲自会面，并不让虞娇出来，新姨娘明白，那是嫌弃自己的出身拿不出手。

　　但是前思后想不明白，若说大家闺秀，柳夫人名正言顺，却因为一件无根无据的小事就关起来，据说那夜还闹出不小动静，但老爷严禁仆人乱说，所以她也不是很清楚。

　　只知道夫人被带走，到底去了哪里无人知，给外人说婉柔由于史家的事忧心忡忡，不愿意见人。

　　而且盐运这事也来得很蹊跷，本以为是那边有个空缺，柳老爷顶上，后来与母亲书信才知原来是三司史大人特意贬了个人，才腾出来位置给柳老爷。

　　竟不知他有那么大的本事。

　　虞娇如今也心烦意乱，老爷既然嫌弃自己，恐怕还会续弦，万一是个飞扬跋扈的主，今后日子也难过，毕竟像柳夫人那样安静性子可难得。

　　冬日转眼来临，山林被白雪覆盖，极冷极艳，婉柔总能得到父母家的消息，不知檀桓用的什么法子，还得了双亲的信，虽是寥寥几笔也足以慰藉。

　　其实是檀桓买通了看守的狱卒，虽然他也可以化身进去看，只怕吓到老人家，何况监狱里皆有神明看守，修行中本就不能插手世间纷扰，不想惹事。

　　等到了大理寺，过堂再说。

　　婉柔如今身体一天比一天好，心情也不错，他才放心。

　　这日史小姐穿着银紫粉月季花纹袄子，手里捂着暖炉，打个寒颤，笑问：“你既能在后面的小山谷留住春日，为何不索性连这山洞也算进去呢？”

　　檀桓正从外面进来，蓝靛色外衣被白雪覆盖，薄薄一层透出银粉翠蓝缠绕的绣花，手里还提着漆木食盒，里面肯定又是好东西，她不用问也知道。

　　打开果然装着红糖糍粑，是用糯米煎成金黄，再洒上红糖酱，绵软甜蜜，正适合小雪的美食。

　　“春，夏，秋，冬乃天然四季更替，自有自的美，当然要都体会一下才有意思。” 他满面笑容，将碟子取出，道：“好比如若现在还是春日，我又怎能看到卿雅穿这紫金袄子的美丽呢。”

　　婉柔真真服了他，总也能扯到自己，缓缓走过去，将男子肩上的浮雪拍下，又不好意思地低着头，莞尔一笑。他望着她娇羞的样子分外美丽，柔情百转又十分不舍地：“清雅，我要离开一阵子。”

　　她有点吃惊，问：“很久吗？”

　　“也就几日吧，尽管在这里好生住着，吃的用的我都留下，对啦，你不是喜欢那两个小家伙，让碧兰与雅潼常来陪你，旁边那个洞窟我还没来得及带你看，里面都是些藏书，闷了就拿来读。”

　　婉柔笑着不过几日，说得好似不回来般。

　　“难道你没听过——”檀桓歪着头满脸委屈：“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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