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暮色

　　程观云早了半个时辰到达车站，无聊的躺在座椅上，发呆的功夫戒了几年的烟瘾却突然犯了，手指无意识的做出夹烟的动作。
　　她学会吸烟是在入中企的第二个年头，新鲜感散去之后清楚的看到每个人的真实面目，想为自己争取点什么，却发现争不过大环境下的势力团伙，渐渐的她有些失望，于是一边沉沦在自我安慰中，一边压抑自我处在崩溃的边缘。
　　至今还记得第一次抽烟的那个晚上，她在路边看到一个路人靠在路灯旁，已经深夜的点，他不着急回家，只是默默的站在那，路灯下的影子透着孤独，似思索了许久，低垂着头点着烟火使劲的吸进去，再狠狠的吐出来，就好像在对这个世界无声的怒吼一般。
　　那一刻程观云有了想要尝试的冲动，一个晚上她抽掉了整整一包烟，熟悉的的动作，好似她天生就会，所有的真实藏在吐出的烟雾后面。
　　她喜欢这种放纵的感觉，也厌恶陷在其中不敢跳脱出来的自己，纠结沉沦反反复复，在那个时候好似看不到出路。
　　电话的铃声打断她的回忆，看了眼时间估摸着是他们已经到站。
　　“妈，你到了吗”，程观云接听电话一边开了车窗，注意来人。
　　“我们刚下车，你在哪呀”，她妈妈问道。
　　“我在南门出站口的停车场边上，你出站就能看见我了，我开了车黑色的越野，车牌号码…”，程观云还没说完她妈妈打断她。
　　“我找不到，你来出站口接我吧”。
　　程观云看了眼满满当当的停车场想开口最终还是道，“你等我一会，我停个车”。
　　露天的停车场进进出出全是车子，她花了点时间找车位，刚停好车那边打了几个电话来催。
　　程观云耐着性子接听，一边道，“我马上到了”。
　　“哦，我是想告诉你不要着急，你大嫂刚遇到个熟人”，那边说说笑笑的解释。
　　程观云应了声挂断电话。
　　等她走过去才发现他们说的熟人她也认识。
　　“观云呀，这是莫寻，思思的一个学妹，现在是个明星啦”，她大嫂迫不及待的给两人介绍认识。
　　程观云连眼风都没有扫过去，她敷衍的朝她们笑笑，并不多说什么。
　　“大嫂我们先走吧，一会我有点事”，程观云迫不及待的想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莫寻难得的什么都没有说，只微微笑着，迎着程观云看去的目光竟心虚的避开了，脸上露出些许紧张之色。
　　程观云不想理会，推着两个行李箱大步流星的离去。
　　刚走了几步她大嫂突然喊了声，“小宁，这么巧，在这都能遇见你”。
　　程观云回头，一眼望见不远处着一身绿军装大步朝他们走来的人。
　　那人眼眸含笑，穿过人群目光紧紧的追随着她。
　　她下意识的避开，甚至不想去思索她大嫂这莫名的热情。
　　妈妈好奇的看去，忽而问，“这人不是过年的时候见过吗”。
　　程观云淡淡的嗯了一声背过身去。
　　她心里的怒火在看到那张脸时到达顶峰，她远没有自己想象中的那么平静，她愤怒于这人复杂的人际关系，更气愤受他的牵连承受这么多的委屈，他明明才是那个祸首，却可以置身事外，笑的像个没事人。
　　此刻谁也没注意到莫寻紧张的模样。
　　“郑姐，真巧，你们也是刚到站”，宁维桢笑着打招呼，避开莫寻要去拉他的手，一边不动声色的往程观云的方向靠去。
　　程观云察觉到他的靠近默默的往前走了两步，不想被一个行李箱挡住去路。
　　她只得再往她妈妈身边靠。
　　郑韵被宁维桢的称呼吓了一跳，他一直是喊她阿姨的，这莫名其妙的称呼让她心里直觉怪异。
　　“你这孩子叫什么姐，我这年纪要叫伯母啦”，说着又道，“今天临时决定过来，没想到出站就遇到了莫寻”，她大嫂感叹道。
　　宁维桢只是笑了笑，既不答应也不反驳，“是挺巧的”。
　　转身对程观云妈妈客气的问候起来，“程伯母好久不见，伯父没有一起过来吗”。
　　许琇此刻还处在观望中，听宁维桢问她话，诧异的一时没反应过来。
　　“…，你好，家里要留个人看店，她爸爸在家”。
　　“这样啊，那您哪天有空，方便的话到时候过去拜访您”，宁维桢笑道。
　　许琇有些犹豫的望向郑韵，一会又看程观云，仿佛在问两人这话该不该接，毕竟亲疏有别，这客套的过头了。
　　郑韵是真的震惊到变了脸色，她细细打量宁维桢，怀疑自己想多了，可宁维桢的态度又让她不得不多想。
　　程观云则忍不住皱眉，有些听不下去宁维桢在这几人面前说的话，就好像故意似的。
　　“不是一会还要去医院吗，要不先过去吧”，程观云打断几人。
　　“也好”，郑韵先反应过来，附和道。
　　不管宁维桢到底玩什么，此刻能推过去，是再好不过。
　　“是谁生病了吗，这个时候去医院，医生快下班了吧”，宁维桢不依不饶的，一点不给程观云脱身的机会。
　　其实早已打听到，不过是借口罢了。
　　“哥”，莫寻小声的喊他，想要让他注意到自己，“煜茗哥在停车场等我们”。
　　宁维桢看也不看她，冷淡道，“你们先走吧，我还有事”。
　　“可是…”，莫寻还没说完话，就见宁维桢冷冷的看过来，她吓了一跳，实相的闭上了嘴。
　　郑韵见莫寻败退，勉强笑着回答道，“是我爱人在医院，我们一会过去”。
　　“那我也一起去看看程哥吧，许久不见了”，宁维桢招手让同行的士兵接过他的行李箱，根本不给别人拒绝的机会。
　　这一哥一嫂的叫着，再看看程观云那别扭的样子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郑韵勉强笑了笑道，“那就一起走吧”。
　　她没有拒绝的机会，也根本拒绝不了，程思思的事是个定时炸弹，她不敢赌。
　　程观云憋着一股气拖着行李箱率先往前走，也不管几人跟不跟得上。
　　宁维桢大步跨过，从她手里抢了过来，无比自然的推着走。
　　程观云的妈妈看的似懂非懂，目光在两人身上转来转去，根本没注意郑韵的脸色已经黑的不能再黑。
　　莫寻站在原地看着几人离去，气的跺了跺脚，她本来还以为能抢先找她哥告状的，结果被打脸了。
　　程观云刚绑好安全带，宁维桢打开副驾驶的门坐了上来，看一眼后视镜两人已经坐在了后面。
　　她深呼吸一口，刻意忽略他的存在，一脚油门朝医院开去。
　　车上的人全程无交流，除了宁维桢悠然自得，其他人满腹心事。
　　这怪异的气氛直到进了病房才得以缓解片刻。
　　但见到里面人之后，气氛又变得紧张起来。
　　杨域的出现是始料未及的，但对屋里的人来说，宁维桢的出现也是意料之外的。
　　除了宁维桢平静的过了头，似乎早有预料。
　　宁维桢在几人沉默中率先开口，“程哥，身体怎么样，还好吗”。
　　听到这称呼，程旭中微微一怔，他不像程韵，早已洞悉其中，随即反应过来笑道，“年纪大了总要有点毛病，没事”。
　　宁维桢道，“保重身体，该休息的时候还是要注意休息”。
　　这话似意有所指。
　　但程旭中不会轻易的说好，也不会说不好。
　　“没办法，工作嘛”，他轻巧的避开。
　　两人眼神对视间便已是一番较量。
　　一旁的杨域顺势接口，看似无心，嘴角却挂着意味深长的笑。
　　“维桢说的也对，程哥，你该歇歇了”。
　　这话一出，连程观云都觉得诧异，他和程旭中是一条船上的，这个局势下，可不见得有人能接手。
　　程旭中看了一眼杨域，淡淡道，“年轻人还不成气候，还是要把把关”。
　　这话听着有些一语双关的味道，两人互相看了一眼。
　　又是一番暗潮涌动。
　　杨域笑意不减道，“不放手试试怎么知道呢，您啦，多保重自己要紧”。
　　程旭中但笑不语，杨域的目的他心知肚明，有些话多说无益。
　　耍嘴皮子的事他不想去做。
　　但程观澜却听不下去，杨域这分明是拿捏着他们过了头，刚要说话被宁维桢打断。
　　“程哥的担心也不无道理，人嘛，总是要多看看才知道合适不合适，是吧，程哥”。
　　程旭中抬头望了宁维桢一眼，见他笑意更浓，微微顿了顿。
　　随即笑着点头，宁维桢这个拉拢不了的人，现在竟主动的向他靠拢，他什么目的几乎不用猜。
　　程观澜在一旁听着他们的对话默了默。
　　“维桢，你这话就保守过头，再说总没有机会，年轻人容易失去激情”，杨域意有所指的看向程观澜道。
　　“要那么多激情做什么，稳妥一点才能走的更远，观澜就是还不够稳妥”，程旭中这个时候说起程观澜，却是对着宁维桢说的，说是提点，但不如说是要一个承诺。
　　“他还年轻，多见识见识，有些事情自然就知道该怎么处理了”，宁维桢轻描淡写道。
　　程观云听着忍不住微微皱眉，他们什么意思，套人玩呢，刚朝宁维桢看了过去，不想他亦回头看她，两人四目相对，宁维桢不自觉笑开。
　　程观澜看着两人这情态到底是品出两人的关系来。
　　又想到宁维桢这么帮他，和大哥两人暗暗约定，一时心里五味杂陈。
　　杨域没注意几人的动静，他一门心思在程旭中身上，又想拉拢程观澜，句句听着都像是在帮程观澜。
　　“观澜还是挺不错的，这个年纪都是副总候选了，程哥对观澜就是太严厉了”。
　　“年轻人不多提点，容易走弯路”，程旭中笑着似意有所指。
　　杨域顿了顿，信誓旦旦道，“观澜还是不会”。
　　“会不会不由他决定，这世界诱惑这么大”，程旭中依然是推脱着。
　　程观澜听着听着皱起了眉头，杨域这狗皮膏药用了一次就撕不下来，程观澜只觉得这人做事有够恶心人，非要串掇别人的关系，难怪他姐姐那么厌恶他。
　　宁维桢见姐弟二人同款的黑脸表情，这才微微笑着道，“一个人的心性不是那么轻易改变的，是吗，观澜”。
　　这一问让程观云诧异的抬头，没想明白他到底要整哪一出。
　　他犹豫的功夫杨域接话道，“观澜怕是被我们给吓到了”。
　　说着笑了起来。
　　程观澜眉头紧缩，有些不悦道，“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我自己心里明白”。
　　这话既像是承诺了什么又像是什么都没说。
　　但这在宁维桢看来就足够了，至少已经表明了他的态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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