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苍紫陌

　　“原来如此。你说的对，我没心，我自己都没有的东西又如何能给你？我做什么都无法补偿你了，我不求你的原谅。可我想对你说，给了你我并不想给的，才是对你的侮辱，如果我真的接近你，才是对你最大的亵渎。那样，我连自己也无法原谅了。六年了，我以为我做的那些可你补偿你，没有到却令你更伤心。”，我长长地叹出一口气，查看寒靖的伤处却什么都看不出来。
　　“我不需你原谅，现在如果再去忏悔什么就真的连禽兽也不如了。但是湘儿，”我看到她绝望的眼神，已经不想再说出下面的话，可当寒靖微弱的呼吸和痛苦的呻吟一声声传入我的耳朵，我知道，对于若湘，我只能一错到底了。
　　“湘儿，”听我这样的称呼，她猛地侧过头，眼中闪出久违的清澈。
　　“多久了，多久没有这样叫你了。真的很久了，自己都记不清了。湘儿，我，我对不起你。可你要知道，我对你的亏欠不会抵消我对你的恨。”寒靖的呼吸声突然停下了，若湘眼中的明亮也瞬时暗了下去。
　　“不要以为只有自己才是受害者，不要以为天底下只有你自己一个苦人，不要以为老天只对你不公。湘儿，是你们夺走了我的感情，一个没有感情的人，又怎能满足你想要的呢？所以，湘儿，既然你们夺走了我的感情，就不能怪我辣手无情。本来，是想冲进来直接杀了你的，可我还是没那么做。你不要以为是你刚才的话让我对你多了份怜惜才下不去手。我只是觉得，你现在还没资格死。我要留着你的眼睛，让你看到自己最恨的东西；我要留着你的耳朵，让你听到能让自己心碎的东西；我要留着你这条命，让你知道什么叫生不如死。当然，只要活着，你就还有一个件事可做，尽管诅咒我，用最恶毒的话语。”
　　我想，我的话，她都听懂了吧。那她是哭是笑，是悲是痛，都再与我无关。
　　湘儿，尽情的诅咒我。今后，连那些最廉价的补偿我也无法给予了，唯一能为你做的，就是接受你的诅咒。
　　寒靖很清楚的听到了我们刚才的每一个字，却连睁开眼睛的力气都没有。我轻轻地用指尖触了一下他的胳臂，一个皱眉的表情，一声低低地呻吟。果然，那根簪子已经让他的身上满是伤口，而肉眼却看不到任何痕迹。我现在甚至不知该如何把他扶起，两只手完全不知该放在哪里。
　　“扶我起来。”寒靖毫无血色的双唇微小的颤抖着，看出我的犹豫他微微笑笑
　　“没事，扶我……扶我起来吧。”
　　我知道，他这是在救我，救现在这个表面冷静却完全手足无措的我。越是慢，越是拖延的时间长，反而会加深他的痛苦，我一把拉起他的胳膊，架着他走出了这间屋子。等我出去的第一件事，就是让这件屋子不复存在。它里面发生过让我再也不愿想起的事，寒靖的，若湘的。
　　刚迈出门口，寒靖脚下一软，滑在了地上。
　　“你……你没事吧。”，他没有回答我的话，眼也不眨一下的望着前方，我开始不安，
　　“你没事吧，你……你怎么了，你到底怎么了？”我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原来他跌倒时看到了门框上的指印和血迹，我来时留下的痕迹。
　　“快走吧，”我刚要扶他往前走，他却挣了一下身体，伸出一直在发抖的手，轻轻地握住了我的。
　　“流血了呢。”我一愣淡淡一笑，
　　“流血了，我自己都不知道呢。”，刚才在门口，指甲抠入木头中，伤到了手。
　　他抬起头，脸色还是惨白，眼神却是从未见过的。他的双眼对我来说，太过陌生，他眼中的内容，我读不懂。
　　“你不是说……你已经……已经没有感情了吗？”他说的很吃力。
　　“可我还说过，做人不可逆天道。既然它又回来了，我只能接受。”我笑着安抚
　　“我记得你还说过，人活着就是为了证明自己本就不该死。我会证明的。”他微微合上眼。
　　“证明什么？”我微微皱眉
　　“证明我不该死，证明你的感情真的回来了。”他再次睁开的双眼闪着耀眼的光。
　　我不知道自己现在的感情，不知道自己现在的心，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什么都不知道。只是觉得，这一年留在我身边，他不曾后悔。
　　寒靖的伤复原的很好，我的不安却并未停止。
　　把寒靖救出来后十天了，父皇早该得知了一切却连一个简单的问询都没有。我为了探知父皇和宫中其他人的反应开始故意有所动作，杀了苏岩和那个把包袱给寒靖的丫头。可还是没有任何人来过问此事，这样我确信，父皇有了自己的打算，只是还没到亮牌的时候而已。
　　该来的迟早要来，从我留他在身边的那晚开始，这没再考虑过这些。现在对我而言最重要的，就是他的伤。
　　一晃又是数月，寒靖已经彻底恢复了。对我的态度没有什么太大的变化，只是不再躲闪我的目光，虽然还是不会主动跟我说话，但我终于也没有了那“自取其辱”感觉。
　　今天是婧霞和我的儿子燕无逸办周岁，
　　“殿下，云国四殿下请您过去。”我一笑，来了！
　　“知道了，我这就去。”
　　今天是婧霞的好日子，她的哥哥云国四殿下云曦特意前来道贺。我倒是对这个人颇有兴趣，骨子里的那份精明虽说表露无疑，可我却认定他不会如表面那么简单，或许，他的不羁根本只是中伪装。
　　“殿下，恭喜恭喜啊。”他一看见我就笑着说出一句话。
　　“同喜同喜。”我也回他一个公事的笑
　　“殿下，此处太过嘈杂，可否借一步说话。”他微微挑眉
　　“请。”我伸出手做出邀请的动作。
　　我淡淡一笑道：“殿下，有事还请直言。”
　　“素闻燕兄性情豪爽，今日一见果不其然，那在下就直说了。”我心里撇撇嘴，素闻，你哪闻去。
　　“洗耳恭听。”
　　“云燕两国开战在即。”
　　我沉吟。云燕两国素来交好，开战并非儿戏，却并非不可能。他继续
　　“云燕两国不日即会开战。父皇此次定会挑选一名皇子领兵出征，而被选中的皇子，就会被认为是父皇属意的即位人选。我势在必得！”不等我说话他便继续
　　“仗，是一定要打了。你帮我，倒是能让你们燕国少死几个人。”战争最大的灾难自然是横尸遍野，血流成河。我没说话。
　　“你只要向你父皇力荐段承天为你燕国此次主帅，我就保你燕国此次死伤不出三百人！段承天是我的人”
　　他果然不似表面那么简单。
　　“只要是他领兵，自会有意败给我。我只求一胜，杀你燕国士兵何用。可如果是他人为帅，必会以死相抗，到时的死伤……不用我多说，燕兄自然清楚。我得了我的皇位，你保了你的将士，我们各得其利。燕兄聪明过人不必我在多言吧。”
　　此言不错，一场胜仗往往会比败仗牺牲更多的人，死了无数将士，那胜利还有何意义呢？
　　“燕国败了，会何损失？”
　　“一丝也无！反而还会有利。”那种自信的笑容又一次闪现，
　　“到时……燕兄想要的，小弟自然尽全力相助。”
　　“不必了，那个，我没兴趣。不过这两国的掌权者未免有些儿戏!”云曦一愣，继而会意！
　　“有何不可？”他突然走上前，伸出手，我会意，三声清脆的掌声奠定了燕云两国的未来。
　　“有些人是你想保护的吧？”他叫住了我，
　　“可以你现在的身份和权势，能够保护你想保护的人吗？”云曦没有再看我，从我身边经过，一脸自信的离开。从那之后，我和云曦的交集多了起来！婧霞也显得日益重要。
　　一年之后，云曦即位。而我，父皇早已无法挟制我。唯独寒靖，他仍旧冰冷却不会在避开我。夺嫡之争仍然激烈，寒靖被我扔进若湘的家里成了长子，而若湘自那之后再未出现。一次无奈的选择之下，他竟让我发现了他身为大将的天赋。从此之后，燕国战场成了他的天下。云曦遣来的将军子清以及方壑替我扫平帝位路上的障碍。年纪相仿的几人无话不谈。寒靖居然学会了调侃与玩笑让我吃惊不已。
　　子清，从不曾露面总以黑纱覆面。我也从未试图去了解什么。寒靖却难得的起了结交之心。看着二人相交甚欢。我将他禁锢怀中，每当这时他便不再说话，只是僵硬着身子却并未提出离开。我心知若天下变乱为治之后我是留不住他的，只是不想来的如此之快。
　　那次无奈的不舍之后，我只能找云曦，并未有十足的把握他却意外的答应。于是两国之间战火再起。不知道云曦用了什么方法让寒靖心甘情愿的成了云国的祭师。而后我见到了他的七皇子，一个轻灵到俗世难容却坚韧着想活下去以及被称为寒靖徒弟的两个孩子居然是他的皇子，子清的作为我曾困惑，为何。原来青丞子清几人竟有着不同寻常的身份。看着青丞与清澜挣扎着想一路相伴，看着自己最心疼的儿子徒留皇位的辛酸。也看着这天下的风云变幻，最终结果如何我并不知，而寒靖不知。云曦却不知为何也同样不知。而我们的归宿最终归于虚无。
　　山顶，寒靖睡眼惺忪的推开门，我回过头去笑得一如当初，他仍旧怔楞，却立刻回过神来笑容与摇曳的花瓣相映成趣。清风拂过，衣袂翻飞却吹不出分离的弧度。原来一切如此简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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