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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
建宁三年十二月,帝宣罪己诏,重病而崩,谥号厉,国丧七日。贵妃陈氏自愿陪葬,其余后妃剃发为尼。
遗诏宣:传位于大长公主长乐之子眠。前太尉吴氏豢养私兵,意图谋反,诛九族。
次月,新帝登基,改年号为永安,大赦天下,举国同庆。
·
将军府的景不是新景。去年的冬天,何承君嫁来的那个日子,府里便是这样,红梅点点,银装素素。只是住着的人变了。
只有陆花朝夫妇仍住在府里,照顾着东方钰——何承君向他们说,是帮忙照顾的亲戚家孩子。他们年纪都大了,却一直没有孩子,现在有了个粉雕玉琢的娃娃抱在怀里,又不用为生计太过操劳,也是十分幸福。
何承君,抑或该叫东方眠,刚刚披上龙袍,戴上冠冕,此时已搬去圣宸宫了。
他没有从小被当做皇子培养,面对诸多事务自然难免焦头烂额,即使有某位大当家偶尔从旁辅助,也忙得团团转。作为一个好皇帝,他还有很多事情要学、很长的路要走。
而陆镇渊从起兵的一刻开始变得沉默寡言,竟比他们二人刚成婚的那会儿还甚了。然而何承君太忙,两人对话少了,尽是公事,竟也没察觉到。
他等到登基大典办完,就急忙请命去了西南等地剿灭四处烧杀抢掠的悍匪,还叫手下人下了狠手揍,最后那些土匪都是跪下来求着官兵们把他们关进牢里的。
匪剿得差不多,他又去常州、乌城的边关大摇大摆晃了一圈,以震慑北蒙、西番两国,他可不想再出现一次撕毁盟约的情况。
说为新帝分忧,根本拦都拦不住。
何承君每晚都被批折子折磨得没有多少睡眠时间,但还是睡不着,眼巴巴盯着房梁,委屈地想将军什么时候能回来,好想抱着他睡觉。
他悲痛地仰天长啸:“这偌大的皇宫竟如此空旷,我多么羡慕先帝能有知意美人在侧啊!”
他以为四下无人,却不想穆子清竟在窗外听见了,还嘲笑他道:“出息!皇上可需要安排选秀?”
何承君连忙摆手,礼貌微笑:“孤非将军不可啊。”
他想,这皇帝当的真委屈,自己娘子都不能见。
于是他委婉地写了一纸圣旨送去常州,把陆镇渊的官位提到了一品,并暗示:孤以为如今边境安定,将军众多旧伤在身,大可回京静养,接管禁军或骁骑营的事务,戍边一事当地将领便可胜任。
陆镇渊也是爽快,直接传来消息,次日便启程回京面圣。
·
“你们都退下吧,孤有话要与将军单独说。”
屏退一众太监宫女,何承强行摆出的不苟言笑威严臭脸骤然崩塌,挂上一抹温润的微笑。
陆镇渊抬了抬眼,“陛下找末将来,所为何事?”
何承君的笑容险些也垮台:“将军……这说的是什么话?无事,只是想你了……不行么?怎的将军与……何某,这般生分啊。”
一小段话,他停顿了三次。他语气染上幽怨,张开了双臂略歪头示意。
陆镇渊眸色微沉,几步上前拥住他。
何承君满足地在他颈窝蹭了蹭,道:“内殿准备了热水,将军不然先沐浴吧。怎的也不先好好休整半日再来。”
他看着陆镇渊风尘仆仆,眼下青黑,也是心疼的。
“嗯,我明白了。”他答。
陆镇渊顺从地松手,跟着何承君走进内殿。
·
还没等陆镇渊进到屏风之后,何承君就拉住他,踌躇片刻,两眼放光道:“我帮将军脱了这盔甲可好?”
陆镇渊点点头,配合地抬起手臂。
他便一片一片地解下甲胄。那铁甲沉重,全身上下要裹二十多片,加起来四十斤都不止,陆镇渊却能穿着它还行动灵活。
何承君一边解,还一边轻快地哼着江南小调,把词儿换成了:“朕与将军解战袍,芙蓉帐暖度春宵。春宵苦短日高起,从此君王不早朝。”
陆镇渊边听边狠狠皱眉,“这句诗原是这样的么?”
何承君想都没想,说道:“自然。”然后在心底暗笑。将军不会这么好骗吧?
陆镇渊将信将疑,转念一想何承君怎么可能会记错,于是变成了深信不疑。
就是这么好骗。……倒不如说是信任他。
解完了甲胄,何承君就停了手,让他去屏风后再继续脱。
陆镇渊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他疑惑地挑眉,然而陆镇渊并没说什么。
画着梅山雪景图的屏风后,热气蒸腾,水声不绝。
何承君估摸着还要一会儿,抓紧时间去拿了一份折子批。
恰好是任锦逸上的,说太好了他好大儿当皇帝了,终于可以不用上班了,叫何承君卸了他的水军统领一职,封个闲散小侯爷让他当。
何承君语塞,怎么任家到他这代就不行了,不过也未必不是好事,光看他的名字就知道他父母没期望他光宗耀祖,而且看任家功绩,早该封爵了。
沉思片刻,朱笔落下,他收起这份折子,正欲拿下一个,陆镇渊已从屏风后走出来。
他身上带着水汽,是以那层雪白的单薄中衣贴在他肌肤上,隐约透出小麦色来。
“怎的就穿一件,快到床上把被子盖上。”
何承君拍了拍自己身侧留的半个床空位。
虽然已是初春,但夜晚仍然寒凉,不多注意可是会染上风寒。即使陆镇渊身强体壮,但总是受伤,也受不得凉的。
陆镇渊应了声,才有一条腿的膝盖置在床边,他就一把捞过了何承君抱在怀里。
何承君撞上他的胸膛,不硬,还有点软。
“你瘦了。”他掐着何承君越发细的腰,低声道。
何承君想了想,笑道:“那不正好,我没空锻炼,又整天山珍海味,还怕身材走样,将军不要我了。”
“怎么会。”
你在我眼里是最俊朗好看的。
他低头含住何承君的唇,同时伸手去解自己中衣的系绳。
等到何承君从这个深吻中反应过来,他的上身已都袒露在空气中了,衣服只是松松垮垮地披着。
“将军!你脱衣服……做什么?”
“你,不是这个意思么?”
他改为靠坐在床榻上,侧头疑惑看向何承君。
啊,原来将军之前的“明白了”是误会我要与他……
他确实是想的,但将军这几个月到处跑,肯定没好好休息,他今天就想和将军一起睡来着。
何承君忙说:“我并无此意,将军若是累了就先歇息吧。”
他发现陆镇渊的态度一直有些怪异,似有似无的带着一丝疏离,略一想便明白,补充道:“无论我是何身份,你我永远都是平起平坐的夫妻,江山由你我共拥。我很爱惜你。”
说完他自己都不好意思,抱住陆镇渊一条手臂,靠在他颈窝里。
陆镇渊心说谁要江山了,我只想要你。
他闷闷地“嗯”了声,算是释然一些,移开视线说道:“我确实很累。所以,想要你。不过你不想,就算了。睡吧。”
他的语气放得极轻,几乎说着说着就成了气声,若不是就在何承君耳边说的,还真听不真切。
他作势就要将自己埋在被里,却忽然被何承君拦住。只见那人眉眼弯弯,俯身落吻,道:
“将军……我也是。我好想你。”
…………
孤雁一声,铁甲入梦。
北风捎情思,圣旨作家书。
凯旋战袍解,春色一夜醒。
三更月色不得赏。
……
白露湿罗裳,繁花羞争艳。
——正文完。以下为后记。
何承君很烦恼一件事。
当初大婚,是他嫁,将军娶,那么如今应当不能称将军为皇后,但皇帝的对象……不叫皇后叫什么?
陆镇渊表示,这有啥好烦的,我一点都不想被叫皇后,你就当没想起来过这件事呗。
于是何承君欣然答应这种糊弄的做法,决定要是有大臣问起来,就含糊搪塞过去。
然而并没有人敢在何承君面前提后位、后宫等事,因为他们担心陆大将军会看他们不爽,把他们刀了。
没错,陆镇渊还是凶名在外。
开放武举之后,新来的武将都以陆镇渊马首是瞻——又有兵权,又上过无数次战场,武功高强,不崇拜他崇拜谁?
这两年何承君政务逐渐上了手,贤德之名也开始被扩散开来了。
世人说他自学成才,处理政务得心应手,他心说多亏大当家。
可惜穆子清说,与他交换常州的第二个筹码,就是要何承君抹去他存在的痕迹,保证史书的记载上绝对不能出现他的真名。
何承君只好微笑地应下,是是是,我自学成才。
世人说他勤政爱民,他嘴上说这是责任,心里因着百姓在他的治理下安居乐业而美滋滋。
世人说他上位以后大景就风调雨顺,他心说那是云游的国师回来了。
世人说他选贤任能,他心说还不是因为自己以前被厉帝不闻不问,登基前都只是个从四品的侍郎,有怨气了。
世人说他叫蛮夷不敢来犯,他说都是陆将军的功劳。
世人说他与将军伉俪情深,他笑说那倒是真的,他们是天生一对,天赐姻缘。
他推行的政策让民风逐渐开放,有人大着胆子写他和陆镇渊的话本,他一笑而过,甚至买来看看。
碰上写得好的,或是有参考价值的,赏那作者几两银子。
若是写得不好,比如写“皇上邪魅地挑起将军的下巴说:‘孤美丽的皇后想孤了吗’。”之类,一律打回去不许流通。
·
大景衰微的国力奇迹般慢慢变得强大。
而何、陆两人在许多年的操劳后均是把事务交给精心培养的继承人,一同趁着最后还有精力,游历了大景四十二州。
最后他们回到将军府,两个满头银发的老人依偎在一起,离开了人世。
他们被史书记载,为后人所传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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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丽的误会就让它被美丽地变成现实~
又那个了一下好开心。我一个曾经的(……)写手竟然通篇才那个两次,突然感觉自己好纯情(/ω\)
这边补充了与穆子清交易的第二个筹码,本来想在穆子清篇写的,发现没地方写,就补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