恰似你的不温柔

　　钱逸飞约裴笑徽大课间出来转转，他俩聊天的内容，主要还是围绕学习。
　　说完这个，钱逸飞犹疑着问了下裴笑徽和姚淼还有乔行归的关系。
　　裴笑徽没想到他会问这个，笑笑说：“还挺好的，他俩挺好玩儿的。”
　　“好玩儿？”钱逸飞诧异地重复了一遍，见裴笑徽没再补充什么，他便没继续说下去。

　　陪钱逸飞去食堂买完饭，裴笑徽准备回教室。
　　冬天来了，一中的大花坛，也渐渐有了萧索的态势。教导处门口的大树，偶尔飘落几片树叶，被学生蹦跳着踩上去，留下顽皮的声音。
　　齐主任的心情并不美丽，他又听说，成堆的学生，跑去了火凡书店。
　　不能让书店关张，他只能去逮自家学生。

　　“嘭”的一声响后，裴笑徽顿住了步子，瞧见齐主任气呼呼地冲了出来。
　　“看我不逮几个小兔崽子。”齐主任边走边跟旁边的体育老师说，“我看不树几个典型是不行了。”
　　“我跟你说，最近迟到也特别多。”齐主任扭头瞧见钱逸飞，立马换了个表情，“晚饭就吃个饼啊？”

　　钱逸飞应了声，笑了笑，吸了口气，跟裴笑徽说：“又有人要倒霉了。”
　　“齐主任要去火凡？”裴笑徽皱着眉头问。
　　钱逸飞瘪瘪嘴，点头：“以前也去抓过，一抓一个准。”
　　“逸飞哥，你先回去吧，我再出去一趟。”裴笑徽说完，转身就走了。
　　钱逸飞直愣愣地看着他飞跑走的背影，没跟上他的思路。

　　短短的几秒钟，裴笑徽想起乔行归此时正在火凡书店。
　　这事儿，乔行归念叨了一下午。他跟姚淼说老板在群里发有新到的漫画，姚淼巴巴地望着他，然后抖了抖桌上厚厚的试卷：“你看我妈给我布置的这个量，我还能去吗？”
　　“要不这样…”姚淼眼珠一动，“你帮我写几张，我就跟你一起去。”

　　乔行归推开姚淼塞过来的试卷：“你不去，我自己去，又不是小学生，干啥都结伴。”
　　正巧裴笑徽接水回来，他随口问了句：“去哪儿？”
　　瞧着裴笑徽微微睁大的眼睛，乔行归的目光又扫过他尖尖的下巴，心里想着，他要是说实话了，裴笑徽一准不让他去。

　　于是乔行归没说话，只是笑眯眯地看着裴笑徽，跟只晒太阳的猫似的。
　　坐在椅子上喝水的裴笑徽，被乔行归看得心里发毛。他扭过身体，不再承受这阳光帅哥散发出的光辉。

　　这事儿，裴笑徽一直在心里惦记着，想找乔行归谈谈，又怕自己多事。没等他做好决定，乔行归就摊上事儿了。

　　齐主任还喊了个健壮的体育老师一起，裴笑徽目测，他俩能堵住一屋的学生。
　　看齐主任的架势，这次是要严肃处理这些学生了。

　　裴笑徽朝火凡书店狂奔，他的双唇紧紧抿着。在想清楚为什么要把乔行归叫出来前，他的身体，已经这么做了。
　　尽管这么做似乎也不是那么对，但此刻，裴笑徽不想管了。
　　“你，跟我走。”裴笑徽只想管乔行归的去留。

　　虽然裴笑徽没有直呼自己的名字，但乔行归看他的眼神和神态，知道他就是在找自己。
　　这一瞬间，乔行归脑袋里什么都没想。裴笑徽让他走，他就走。
　　裴笑徽的胸口大幅度起伏着，乔行归从地上站起来，想到这突然闯入的人，是跑来的。

　　地上全是人，乔行归踮着脚尖，踩着缝隙往门口挨过去。还有两步，裴笑徽伸出手，抓住乔行归的手腕，扯了他一把。
　　就在乔行归想问裴笑徽话时，裴笑徽扭头冲屋里喊了句：“齐主任来了！”
　　顿时，屋内的学生神色慌乱。坐着的从地上弹起，站着的一把推开身边的人，挤着往门口涌。

　　而先人一步的裴笑徽和乔行归大步跨出店门，朝后一看，齐主任的身影，已经在他们的视线里了。
　　裴笑徽捏了下乔行归的手腕，说：“往前往右，有条小巷，跑。”

　　匆匆看了裴笑徽一眼，乔行归没有犹豫，反握住他的手，说：“我带你。”
　　乔行归迈开腿，向前冲去。
　　裴笑徽一口气差点没吸上来，就被乔行归大力往前拽着。他赶忙调整呼吸，紧紧跟上乔行归。

　　中阳的冬天来了，凛冽的微风刮在奔跑着的少年人脸上。可他们丝毫察觉不到凉意，因为他们呼出的气息滚烫，握着的手滚烫，而他们脚下的青春，热烈而灿烂。
　　不管身后的喧闹和吵嚷，他们只管向前奔跑。

　　小巷的位置，乔行归清楚。拐进去之后，是一片接一片的矮房。放慢了脚步，乔行归轻喘着气问：“希，这还有路吗？死胡同吧。”
　　“跟我走。”裴笑徽没看他，松开手。
　　侧过身子，裴笑徽钻进两墙中间窄小的短道。乔行归虽然疑惑，但他还是跟着裴笑徽蹭了过去。

　　穿过短道，有两户房子。面前有条小路，那头透着亮光，隐隐约约能看到一中大门旁的传达室。
　　“你怎么知道…笑徽！”乔行归话还没说完，惊呼一声。
　　裴笑徽转身看乔行归，视线还没聚焦，就被他抱住，用力扯了一把。
　　紧接着，身后传来碎瓦掉落的声音。裴笑徽探头看过去，四五块厚实的瓦片摔在地上，其中有两块，碎成了两半。

　　“哎哟，我的天。”乔行归松开裴笑徽，拍着胸口感叹着，“幸亏我反应快，砸着你可怎么办。”
　　这突然的变故，把裴笑徽弄得也紧张起来，他心口噗通噗通跳着。还好现在他们都穿上了厚外套，不会被乔行归察觉。

　　乔行归再看裴笑徽，发现他还是和之前一样面无表情，于是小心翼翼地问：“笑徽，你生气了？”
　　离马路的直线距离不过十来米，这里的小巷却很安静，没有外面那样的人来人往，只有两个少年人相对而站。

　　裴笑徽平视着乔行归，微微皱了眉头。他明白乔行归在说看漫画的事，但现在不是讨论这个的好时候，于是他摇摇头：“先回学校吧。”
　　“那你笑一个啊。”乔行归看他没直接骂自己，赶上他，胡搅蛮缠地说。
　　擦着墙边，裴笑徽的手指划过粗糙的砖面，他瞧了乔行归一眼，有些后悔，刚才还不如凶点儿。

　　“名字里有个‘笑’字，怎么这么不爱笑呢。”乔行归嘀咕着，“笑一笑，十年少啊。”
　　裴笑徽叹口气：“十年前？那我才六岁…我不想回到那时候。”
　　“为什么不啊？”乔行归撵上他，好奇地问，“不用上学，不用考试，多快乐啊。”

　　太阳落山了，裴笑徽在昏暗的路灯下，抿唇看着乔行归。他觉得，人和人大概真是不一样吧，即使他们有一样的年纪、身高，在同样的班级里上课。
　　“行归，走吧。”裴笑徽没回答乔行归的问题，拍拍他的肩膀。

　　乔行归张了张嘴巴，看着裴笑徽走进校门，身影很快，就被更多的人盖住，让他看不清。
　　“希…笑徽，等我！”乔行归着急地喊着，迈开腿追上去。

　　姚淼听说了刚才这段惊心的事情之后，拍着乔行归的大腿说：“你可真是命大啊，齐主任今天发了好大火啊。”
　　“说不知道谁告密，他进书店的时候，竟然已经跑了三分之一的人。”
　　乔行归笑着喝水：“那剩下的呢？”
　　“在教导处罚站呢，让班主任去领。”姚淼咂咂嘴，“这要是明老师去了，还不得狠狠说你，她最烦这样的事了。”

　　“我现在不是安安稳稳坐这儿了么。”乔行归答着话，翻开书，听起来兴致不高的样子。
　　没能参与其中的姚淼，这会儿很兴奋。问完乔行归，又去扒拉裴笑徽：“学霸，你咋知道那条小路的？”
　　“我以前在那片补课，我家住得远，有时候来得晚，就得走小路。”裴笑徽解释道。

　　晚上回家，乔行归一条腿曲着，抵在书桌前。他下巴搁在膝盖上，右手拿着笔，在纸上戳着。
　　到这会儿了，乔行归才感觉到这件事的后劲。
　　裴笑徽把他救回来了，虽然没批评他，但他心里怎么这么不对劲。甚至有种，还不如被骂一顿的感觉。

　　乔行归打了个寒颤，强迫自己不要再朝受虐狂的路上走。
　　他翻开书，开始认真对着笔记背起历史。虽然裴笑徽没有表示过，但他不想让裴笑徽对他失望。
　　没有为什么，就是不想。乔行归抓了抓头发，嘴上念出声：“新文化运动的影响…”

　　第二天上学，再见着裴笑徽，乔行归立刻坐正，扯住裴笑徽的手腕，认真地说：“你要管我，不要不理我。”
　　“啊？”裴笑徽愣愣地看着乔行归，不知道这人又抽哪门子疯。
　　“我会好好学习的，你要管我。”乔行归又重复一遍。

　　“我又不是你爸，我管你干嘛？”裴笑徽无奈地说。
　　“我爸不管我。”乔行归说，“我也不管他。”
　　姚淼在一旁抖着肩膀：“我说乔行归，你这是受啥刺激了？”
　　靠窗坐着的乔行归依然微微扬着头，执着地看着裴笑徽。

　　两人用眼神对峙着，直到裴笑徽先开了口：“好…”
　　不知道为什么而好，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答应乔行归，更不知道要怎么管他。

　　乔行归满意了，高兴地说：“多管一段时间，管一辈子都行。”
　　裴笑徽无奈地看着乔行归，姚淼凑过来说：“行归，我看笑徽看你这表情，和看傻子一样。是吧，笑徽？”
　　“是！”裴笑徽坚定地回答，忿忿地转过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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