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头两绪

　　叩叩，有人敲了敲门。
　　宋贤在山寨模特公司接的第一单就是在4s店做迎宾。只是门口站着倒还挺轻松的，不过她运气不好，今天车展活动来的人多，里面销售忙不过来，负责人就把她喊进去端茶递水了。
　　平时不怎么穿高跟鞋，脚后跟已经磨破了一层皮，趁着在茶水间等水果饮料的间隙，宋贤给脚后跟换了张创口贴。
　　果然。
　　300一天的工资也不好挣。

　　端着放了水果点心茶水的托盘，宋贤第八次走向二楼的会议室。
　　“您好，果盘和茶水，请慢用。”宋贤推门进去，放下托盘，习惯性的抬头微笑，然后整个人顿了顿。
　　两个不同生活阶层的人碰见的几率会有多大？宋贤这一刻，首先想了这个问题。加上这一次，这是第三次，在两个人事先没有任何联络的前提下，周仲西出现在她面前。
　　这城市真小，宋贤想。
　　周仲西一直低头看手机，还没发现她。宋贤站直身体，有点犹豫，打个招呼不？
　　首先可以肯定，周老师出现在这里，肯定是要买车。而坐在他身旁的这两位，应该是他的亲人吧？
　　宋贤刚刚已经在三人脸上来回扫了两遍，能看出来有相似的五官部分。
　　那个长卷发的女士应该是周老师的妈妈，这个穿黑色牛仔外套的，可能是周老师的哥哥或者弟弟。
　　话说周妈妈保养的真好。
　　皮肤紧致，头发乌润，不太能看出来是已经有这么大儿子的人。确实富贵养人，宋贤感叹！
　　算了，不打招呼。
　　事实上，宋贤也不太想周老师发现她，然后在这种场合下介绍自己给家人认识。
　　她觉得不合适。
　　不仅是场合不合适，宋贤还担心周妈妈会觉得自己做周老师的朋友也不合适。
　　毕竟，像他们这种阶层的人，正常情况，应该不会有她这样的朋友。
　　“谢谢。”杜老师礼貌致谢，发现这小姑娘好几次都在看自己的大儿子。
　　看吧。
　　其实儿子这张脸还是吃香的。
　　这不挺吸小姑娘喜欢的吗？怎么就能找不到女朋友呢？杜老师心想。
　　宋贤出去带上了门，杜女士就忍不住把自己的发现分享出来：“儿子，刚刚进来那女孩你瞧见没？一直盯着你看呢！”
　　周仲西端起桌上的茶水喝了一口：“老妈，我们是来买车了，不是来相亲的。”
　　杜女士于是收起了笑容，斜他一眼：“我又没老年痴呆，不用你提醒。”
　　买车的流程并不复杂，一个小时左右，周书禹就办完了事。
　　“仲西，你们今晚在哪儿吃？不然把我和书禹也带上吧，好久没见元复了，我也去见见。”杜女士系好安全带说。
　　周仲西开出停车场，哭笑不得：“老妈，你现在还赶趟儿啊？”
　　“也不是外人呀，元复不一直都来家里吃饭吗？我们去，他肯定也欢迎着呢。”杜女士一本正经说。
　　元复确实不是外人。
　　关键在于今晚不是跟元复吃饭啊。
　　周仲西感觉自己给挖了一坑，然后自个儿又跳了进去，接下来就差再给自己埋了。
　　幸好，周书禹是个好弟弟。
　　猜到老哥可能约的人并不是闻元复，主动解围道：“妈咪，我好不容易休假想准点在家里吃顿饭，你怎么还想在外面吃呢？我都跟外婆说好了，晚上炖土豆排骨，咱要不回去，外婆肯定要生气。”
　　好弟弟，周仲西在心里点了个赞。
　　给力！
　　“行吧。”杜女士只能放弃最后的倔强。

　　六点，下班！
　　宋贤换好衣服，终于又穿回了那双破破烂烂的帆布鞋。
　　从来没有一刻觉得这鞋这么舒服过。
　　果然，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感谢高跟鞋。
　　“宋贤，你等等我一起走。”余是推门进来，一坐下就踹了高跟鞋捶小腿，“好累......”
　　宋贤将头发扎好，从黑色背包掏出两张创口贴给她，“包一包小脚趾，穿鞋舒服点。”
　　余是将伤口贴好，跟宋贤说：“你有事吗？”
　　“有，下次一起，”宋贤将高跟鞋用塑料袋子包好，丢进包里，“我先走了。”
　　“好吧。”余是摸摸鼻子，目送着她出去。宋贤开门前又突然回头问：“我的妆浓吗？”
　　强烈的灯光使换衣间里十分明亮无暇，宋贤的五官就在这其中变得清晰而立体。
　　那张脸还是那张脸，但精致柔和了很多。
　　“不浓。”余是看着她，“宋贤你平时多化化妆吧，你化点淡妆好看。”
　　“好。”宋贤得到答案，放心了一些。
　　应该来得及吧……
　　宋贤在公交上给周仲西发短信，问他到哪儿了。
　　要到你们学校了，周仲西回。
　　好吧。
　　宋贤看了看时间，来不及了。
　　她回去得七点半左右。
　　周仲西停了车，在学校对面的公园逛了一圈，上次过来吃饭就想看看的，没来成。
　　他录了个视频，正要发给闻元复，想了想又取消收起了手机。闻元复本来就猜忌着的，看见了不又得多想吗？算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周老师。”宋贤从公交站台跑上来，有点喘，“等很久了吗？”
　　“没。路上堵车，就比你早到十分钟。”周仲西看她跑得气喘吁吁，“歇会儿再去吃饭，不着急。”
　　“好。”宋贤将背包取下来，一屁股坐到椅子上。
　　晚高峰，公交车也堵，她中间下车跑了一截，直到下一个站不堵了才又坐的公交车。
　　刚刚一直跑觉得热，现在静下来坐了几分钟，风一吹又觉得背后凉沁沁的，冷！
　　宋贤打了个寒颤。周仲西看见了问：“哪里不舒服吗？”
　　“没有。”宋贤起身，单肩挎着背包，“走吧，去吃晚饭。”
　　幸好下午宋贤给老板娘打过电话，不然今晚都不一定能吃到。
　　餐馆外还排着一队。
　　热气腾腾的锅盖一揭，宋贤的鼻尖就动了，真香，比在馆子外面闻着更香。
　　当归党参的甜香味，乌鸡鲜嫩的汤汁……总之，闻着就令人食欲大增。
　　第一碗汤是服务员给乘的，宋贤客气的让周仲西先吃。周仲西看着这翻滚的热气云雾，摇了摇头：“我待会儿。”
　　于是宋贤自己拿了勺子：“那我先喝了，周老师。”
　　她中午没来得及吃饭，肚子饿的疼。
　　“等会儿再喝。”周仲西说。
　　那汤至少60度，真不怕烫吗？这姑娘。
　　“哦。”宋贤于是放下勺子，等了十秒，满脸疑惑的往店门口看，“周老师，你叫了闻医生吗？”
　　“没有。”周仲西指着翻滚的砂锅，“我是让你凉会儿再喝，太烫了，你喝的下去吗？”
　　宋贤又噢了一声，语出惊人道：“没问题啊。”
　　周仲西：“……”
　　“吃的太烫会造成食道粘膜灼伤，长期这么吃会得食道癌的。”周仲西一边跟她解释，一边将大火调成了小火。
　　“啊，这样。”宋贤恍然大悟点点头。
　　周老师懂得真多。
　　热腾腾的汤，鲜嫩的葱花没坚持几秒就瘪掉了，一层油脂小圈浮在汤面。
　　不过癌症哪里有那么好得……
　　为了等汤凉，两个人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
　　眼前这个人，跟下午在4S店看见的不像一个人，又像一个人，宋贤忍不住打量。
　　周老师总是眉眼带笑的，声音温和沉稳，隔着腾腾的热气，让人忍不住心生亲近。周老师也总是善于助人的，带着令人动容的关心，在她需要时，伸出温暖的一双手。
　　他浑身释放着温暖和善意，让宋贤忍不住被吸引，却没勇气靠近再亲近一些。
　　“可以了吗？现在可以趁热…趁凉吃了吗？”收回思绪，宋贤又将目光瞄准了这锅党参乌鸡汤。
　　算了，周老师离她那么遥远，怎么靠得近呢？
　　还是眼前这锅能吃进肚子里的汤锅比较实在。
　　“吃吧。”周仲西扫过她的眉眼，这才发现，她今天分明是化了妆的。
　　“你今天有兼职？”周仲西问。
　　宋贤喝汤的动作一慢，难道下午发现她了？
　　“你怎么知道？”宋贤小口抿一勺汤，真不烫了，“是啊，又开拓了新的兼职市场。”
　　“猜的。”周仲西说，总不能说因为你今天化了妆吧？
　　宋贤瘦的像根排骨，但挺能吃的，周仲西眼测了一下，发现她的饭量可能跟周书禹有的一拼。
　　不过，她这么能吃，一天20块钱的餐标真的能吃饱吗？
　　岂不是天天都在挨饿？
　　太可怜了，周仲西心中感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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