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觉醒来我老了

　　“我们大老远坐火车来的，就冲着您的名声来的，您不能就说这些就糊弄我们吧！”

　　肖图看着围着自己的病号及家属如同一波波海浪般不满的指责追问，感觉头皮发麻，呼吸有一点点难为，这些话如同无形的利箭扎向自己，他有种无可奈可、无所遁形的感觉，直想逃离这里。

　　“门诊病人不要来住院部！”

　　这声音不轻不重，却掷地有声，肖图听出来是张主任的声音，侧头看去，张主任正立于门口，郑佳跟在他后面。

　　张主任郑声道：“不好意思各位病友，肖医生今天排的门诊取消了，耽误大家时间了。”

　　“那我们找谁看病？”

　　“我特地请假来看病的！取消不提前说？现在突然取消，我们的时间不是时间啊？”

　　“说取消就取消啊？大家来你们医院看病，你这样变卦以后谁还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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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主任：“各位病友，如果不介意的话，你们现在可以到我办公室诊疗。”

　　郑佳微笑道：“对的，我也可以帮你们看的。”

　　众人一听，张主任愿意为他们门诊病人诊治，当然一百个愿意。

　　要知道张主任可是肝胆外科的学科带头人，发表过数篇医学论文，行医数年经验理论都丰富，在医学界可以说是泰斗一样的存在。

　　平时张主任一周也就坐一个下午门诊，老百姓找张主任这种级别的看病很不容易。

　　于是一群人跟着张主任离开了。

　　被嫌弃的郑佳站在原地，打趣的耸耸肩笑道：“张主任出马，一夫当关万夫莫开呀。”

　　随着乌泱泱一堆人离开后，肖图轻轻的吐了口气，扯了扯嘴角：“谢谢你，郑医生。”

　　“不客气，估计信息科的人没有及时把你网上的门诊预约取消，一群人门诊没看见你，直接到住院部了。”

　　“不好意思啊，我的失忆给大家带来不少麻烦。”

　　郑佳上前拍了拍肖图的肩膀，安慰道：“不要太过自责，谁也不想得这病的！”

　　他跟郑佳要了最新的医学期刊和医学指南看，像个实习生一样跟在郑佳后面学习实践。

　　面对实习生们、熟识他的老病号异样的眼光，面上保持镇静自然，他知道如果长期待在这里，必须要尽快适应这里，因此他要付出更多的精力应对“拾起”知识和技能。

　　这一天不可谓不难捱，直到晚上下班，他才算有口喘息休息的时间。

　　这一天不可谓不难捱，直到晚上下班，他才算有口喘息休息的时间，下班后还要面对母亲和赵悦的无止休的互掐和争吵，俩人如针尖对麦芒一样，肖图还得耐着性子调和双方，往往结果还不尽人意，双方都不满意，怎么可能满意呢？

　　两个文化层次不同，而且生活环境天差地别的人，一个是固执己见，跋扈不讲道理，一个是时不时犯痴而且性格逐渐变得有些暴戾的人，只有鬼才能完美协和好他俩的关系。

　　三人相处一个星期后，肖图觉得自己生活简直是一团乱麻，每天上班承受病人和同事异样的眼光，顶着这种歧视像个实习生一样从最基础的操作练习，见缝插针的学习，像海绵吸水一样疯狂看书，回家后面对鸡飞狗跳的俩人，他无论多么烦躁、多么劳累，都得扮演和事佬，这种生活简直让人窒息，唯一苦中作乐的是，俩人好歹没爆发肢体冲突，不然，他恐怕得撕成两半才顾得过来吧。。

　　这天晚上，待他拖着疲倦的身子开门，发现赵悦的父母都在，一群人坐在客厅看电视聊天，他强行打起精神。

　　赵父拿过遥控器，把电视声音调小后问道：“肖图，休了俩月，去医院上班觉得累么？”

　　肖图正换着拖鞋，听着这句，心里无声苦笑着，面上则微笑道：“还行。”

　　刘翠英眼神盯着电视机，边嗑瓜子边道：“他工作那么多年了，早习惯了。”

　　赵母轻声道：“肖图不是失忆了么？去科室没问题吧？”

　　肖图一时不知怎么回答，心里苦涩，嘴上却道：“没事。”

　　他又不是真的失忆，适应不了工作，说出来别人也解决不了，只能自己再努力点。

　　肖图看了眼坐在赵母旁边的赵悦的表情，似乎没有闹脾气，只是盯着电视一声不吭。

　　见赵悦父母没有责怪他上班的意思，肖图不禁松了一口气，毕竟至少赵悦还有自己的妈陪着，也不是一个人在家。

　　几个人聊着家常，讨论着电视剧情，看的出，赵悦父母和自己母亲虽然认识，但不是很熟，虽然时有分歧，但基于成年人的体面，总的来说相处的还算和睦，肖图不禁松了一口气，默默地去厨房做晚饭。

　　待他做好饭，大家入席后兴致不减，仍热络的聊着家常。

　　赵母笑道：“刘姐一个人拉扯孩子成才不容易，肖图能上到博士你可是功高劳苦啊，有你这样的妈妈真是福气。”

　　“嗨，谁让我福薄呢，丈夫跟小三跑了，留下我们娘俩，我再不争口气，肖图可怎么办！”

　　听到这句，肖图看了一眼母亲，继续给赵悦夹菜。

　　赵母道：“肖图这孩子乖巧优秀又独立，初中就住校了吧。”

　　赵父接话道：“我听阿悦说过，肖图很小就在学校寄宿了。”

　　“嗯，这孩子挺让人省心，从初中以后就一直住校。”

　　“哎，我家赵悦啊，高中住校过一段时间，结果跟同学闹矛盾，又不愿意住了，天天让他爸开车送他上学放学。上大学的时候还经常和同学闹矛盾，三天两头回家抱怨宿舍的舍友。”

　　赵悦听了，辩解道：“明明是你们说的想我的，让我回家住的！我在宿舍又不是住不下去。”语气里有一丝丝的撒娇意味。

　　赵母笑骂道：“又成我们不是了！”

　　刘翠英不以为然道：“住个校有什么好闹矛盾的，赵悦是被你们宠坏了，肖图跟舍友处的都很好，从来没跟我说过这些。”

　　“哦，那他都跟你说什么？”

　　“说什么？除了成绩也没什么好说的，我家肖图内向，性格又闷，在学校一心只知道学习，从来不用我-操心。”

　　难得被母亲夸奖，肖图并没有什么反应，自顾自地吃菜，继续听着赵母说赵悦的往事。

　　赵母说起自己孩子的事如数家珍，连高中偷偷给女生写情书的内容都记得，虽然是数落，但眼里洋溢着幸福慈爱。

　　听着赵母唠着自己儿子的点滴，虽然大多都是说赵悦的调皮、早熟和时不时的少年叛逆，但让人感觉不到赵母的不满，而是陪儿子慢慢长大的幸福和满足。

　　肖图看了眼赵悦，眸子里满是羡慕，他也想有个可以倾诉的家庭，从前住校，他自然也有过宿舍矛盾，但没人倾诉，母亲从没有主动问起他在外面的生活，问的只有成绩名次，工作后问的便是工资。

　　一开始他曾经向母亲说过一两次，但母亲只是说他愚笨，让他在外面老实点，别给她惹麻烦，于是不知何时起，他再也不跟母亲说这些了。

　　成长过程吃过的亏，走过的弯路都是自己默默消化，没人知道他的委屈和孤独，看到舍友给家里打电话，事无巨细的煲电话粥，他觉得自己就像个孤立无援的孤岛，伤心到极处时，找个没人的地方独处消化情绪。

　　“赵悦从小就不让人省心，小时候成绩差，我跟他爸愁坏了，报了几个补习班，赵悦还不乐意去！每回都是我和他爸哄着去的，他要是有肖图一半省心就好了！”

　　听了这句，刘翠英眉毛挑了挑，勾唇笑道：“嘿！我就没让他去过补习班。补啥补，在学校的时候好好听课比啥重要！”

　　赵母：“从来没补过么？那肖图是真聪明！学习很自觉。”

　　赵父一直话不多，似乎对刘翠英教育儿子的方式不赞同，而且俩人不是很熟，聊天层次也不同，因此他一直充当一个听众。

　　“自觉啥？他也好玩，以前我下班后经常看到他跟邻居疯玩，我一来气都是揪着他耳朵让他回家学习！”

　　赵母听完，一脸不可思议道：“揪耳朵？”

　　赵父也是不解的看向刘翠英，似是琢磨这个词的意思，生怕自己误解了这三个字：“小孩子淘气贪玩是天性，揪耳朵是怎么回事？”

　　“不听话就打，只要他考试掉出前三名，我就拿鞋底抽一顿，抽到他求饶，保证再也不贪玩，下次考试，成绩自然就上来了。”刘翠英说的眉飞色舞，洋洋得意，对自己的独门教育小孩心得很是骄傲。

　　那样子，似乎试卷不是肖图写的，而是她亲笔答卷似的。

　　在场的其他人一阵死寂，肖图压低这头颅，埋头吃饭，赵父赵母直接僵成一个个石像，眼神里满是不理解和震惊。

　　在他们的认知里，教育孩子都是循循引导、亦师亦友、互相尊重理解的关系状态，第一次听到这种野蛮无理的高见，着实惊的不轻。

　　赵母回神后不认同道：“孩子是有自尊心和羞耻心的，打骂孩子会影响他性格的，提高成绩更不能以打骂孩子这种暴力方式，做父母的，不止是敦促孩子学习，还要注意性格能力的培养 ……”

　　听到这话，刘翠英像是被人戳了一刀似的，目光突然冷的发亮，咂嘴道：“你说的对，这点我承认了！我就是没注意他性格的培养，才让他找了个男的！”

　　原来她会错意，把性格理解成了性向一个范畴了，这可是她心里一直解不开的疙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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