钩吻

　　胖子突如其来的反水打了所有人一个措手不及，谁都没有料到在这种暗无天日的地方呆久了，会有人宁可相信举报同伴换取自由这种希望渺茫的方法，也不愿意相信警方。

　　剧烈的拍门声引来了守在外面的人，送小陈进来的那个男人用钥匙开了门，呵斥道：“都吵什么？”
　　“我……我要举报！”胖子指着小陈，声音激动的发颤，“就是他，他是警察的卧底，我刚刚亲耳听见他说的。”
　　“他……他还说警察马上就会来了！”
　　男人的目光在一瞬间变得冷峻，他抬眼盯着小陈，掏出手机给外面的同伴打电话：“来两个人，发现个条子。”

　　见男人挂了电话，胖子立刻带着些讨好的意味凑上去：“我帮您捉了奸细，您看……”
　　男人面露恶色，一把将凑过来的胖子推到一边。
　　胖子摔了个屁股墩，费力爬起来还想往上贴，抬头看见男人后腰鼓起来的地方，终究还是悻悻坐了回去。

　　屋子里又是一片死寂。

　　男人的同伴很快来了，一个挑染的黄毛抄着根铁棍站在门口：“哪个是条子啊？”
　　“最里面那个。”
　　黄毛二话不说抄着铁棍冲进房间，对着小陈就是一棍子下去。

　　小陈下意识抬手抓住铁棍，趁着这个空隙，黄毛飞起一脚踹在小陈腹部，把人踹的连退几步重重砸在墙上。
　　小陈扶墙勉强站起，黄毛根本不给他喘息的机会，提棍又冲了上来。小陈侧身躲过，以右脚为支点调整位置，抬腿狠踢向黄毛的后腰。
　　黄毛没想到这看起来年纪不大的小警察还是个练家子，当即丢了棍发狠似的扑上来，小陈想躲，却被赶来的两个男人一边一个牢牢钳制在原地。
　　黄毛上来就是一记直拳招呼在脸上，小陈半边脸被打的偏过去，牙齿落了两颗，满嘴的血。黄毛又是一拳招呼在小陈腹部，先前被踹的那脚加上现在这一下，剧烈的疼痛立刻涌上来，一瞬间小陈只觉得自己后背出了一身虚汗，人控制不住的往地上滑。

　　外面守着的众人也急了，余江拔腿就往外面冲，被杨城一把拦住。
　　“杨队！再不去小陈就要被打死了！”
　　“你现在去了，然后呢？”杨城死死拽住他，“对方人数不明，有枪，还掌握了地形优势。增员还在路上，你现在冲进去，搞不好任务结束后我们都要为你收尸。”
　　“救也不能救，难道我们就眼睁睁看着？”
　　杨城不理会急的直跺脚的余江，他转头问季卿：“小季，特警还有多久到？”
　　“最多五分钟。”

　　里面，小陈被打翻在地疼的不停哆嗦，黄毛还想在打，被门口的男人拦住。
　　“大哥，你拦我干什么？”
　　“如果他说的是真的，警察找到这里是迟早的事。”男人盯着地上的小陈就如同盯着一个死人一般，“邵医生刚刚回来了，去告诉他，把明天一早的单子提前。”

　　此时外面，宋听澜兜里的电话震了震，他拿出手机，滑动接听。电话那抬头是负责勘察邵医生家的警员：“宋顾问，邵阳跑了。我们去的时候里面一个人没有，听邻居说，邵阳起码有三四天都没回去了。”
　　“医院那边也有人去问了，同样是三四天前，邵阳已经提出离职。”
　　三四天前，正好是他们发现那三具尸体的时候。
　　真够警觉的，宋听澜暗骂。
　　“先派人盯着他家和医院，再去他父母或者亲戚朋友那看看，一有消息马上联系。”
　　杨城看着宋听澜的表情就知道情况不容乐观，宋听澜挂了电话：“邵阳跑了。”
　　杨城冲他摇摇头，指指面前的电脑屏幕：“通知兄弟们不用找了，人在这呢。”

　　屏幕里，警方找了半天也不见人的邵阳此刻正蹲着查看满嘴是血的小陈：“怎么踹这么狠？把内脏踹坏了你找谁哭去？”
　　黄毛连连称是，邵阳拍拍手站起身：“找两个人，拖隔壁去。”
　　这明显就是要当场摘器官的意思，邵阳这话一出，外面等着的人都急了。余江更是直接不顾阻拦，拿了配枪就要往外冲。
　　“杨队，人到了。”

　　临时指挥部不远处，十几个全副武装的特警已经在大楼周围埋伏好，特警队长走到指挥部，冲着站起身的杨城伸出手：“杨队好，我是特警支队第四小队队长郑长宇。”
　　“郑队。”杨城与他回握。
　　“上头说了，这次行动，我们全权配合杨队的工作。”
　　杨城点头，冲着一旁恨得牙痒痒的余江道：“走吧，我们配合特警已经攻进去。”
　　郑长宇显然也没意识到杨城自己也会上，他皱眉道：“杨队，你去了，指挥怎么办？”
　　“听澜，外面就交给你了。”
　　郑长宇这才注意到背对着他站着的宋听澜，对于这个空降刑侦一科的富二代顾问，郑长宇是打心眼里觉得靠不住。他不由得面露难色：“杨队，这……不好吧。”
　　杨城不理会他，走到特警停在指挥部旁的车子里拿了两套特警的作战服，自己套上，然后把剩下的一套丢给跟过来的余江。
　　宋听澜带好作战耳机，冲着回头的杨城打了个OK的手势。

　　团伙占领的楼一共三层，一楼是他们抽烟打牌的地方，二楼是关押那群被他们骗来“赚钱”的人和一个简易的手术室，三楼则是那群人睡觉休息的地方。
　　特警队员们悄无声息摸进去的时候，一楼只剩下一个还在嗑瓜子的男人，男人原本看着电视，冷不丁见着一群人跑进来张嘴就要大喊，郑长宇比他更快，拿起桌上的抹布塞进他嘴里，接着往那人的膝弯处狠踹一脚。杨城拿出手铐，把人锁在楼梯扶手上。
　　“留一个人看住他，不许他乱动乱叫。”

　　“杨队，二楼最里面那间。”宋听澜道，“小心点，那伙人有枪。”郑长宇打了个手势，自己率先冲上二楼，杨城、余江紧随其后。
　　二楼是那种标准的一梯多户，狭长的走廊，一边是墙，一边是一排铁门。郑长宇转身给身后几个队员打手势示意他们上三楼检查有没有漏网之鱼。
　　最里面那间手术室里，浑身是伤的小陈被绑在手术台上，麻药已经注射进去了，他现在整个人浑浑噩噩的，模糊的视线里，他看见一个穿着白大褂的人拿着手术刀靠近他。
　　“宋顾问，现在什么情况。”郑长宇全身紧绷压低声音问。只要宋听澜说可以救人，他立马就会踹门闯进去。
　　耳麦那边传来一阵微弱的电流声，宋听澜盯着屏幕的状况道：“再等十秒钟。”

　　屏幕上，那个医生已经拿着刀慢慢走近意识不清的小陈，再等十秒，刀子怕是已经落到小陈身上了。
　　“宋顾问，再等十秒，那把手术刀就要落到你同事身上了。”
　　一旁一直没说话的许随冷不丁开口。宋听澜没做声，也没看他。
　　对于这种已经上升到连出好几条认命的器官贩卖团伙来说，其背后不断提供受害人人选和市场的势力可想而知。要想一次铲除，最好的办法就是拿出直接性的证据证明他们的的确确有取器官的行为倾向，最好的依据就是这些人在知道小陈是警察的情况下甚至丧心病狂的想要对小陈动刀。
　　其实就算现在坐在外面指挥的是杨城或者是郑长宇，他们的决定也一定是和宋听澜一样。
　　一击致命，才是连根拔起的最好方法。

　　“言律师，作为警察，我很在乎自己同伴的性命，但作为一名指挥者，我优先考虑的永远都是大局。”
　　说这话时，宋听澜的语气平缓，就好像他说的不是事关同事生死命运的话，只是在谈论天气或者别的什么无关紧要的话题。
　　许随没由来的想到三个月前的那个晚上，宋听澜也是这样的轻描淡写的语气，也是这样以为自己掌握全局的自以为是，也是这样冷眼把他送去边境送死。
　　“是，为了大局，你可以毫无顾忌的把人推出去送死是吗？”
　　许随说这话的时候，屏幕上邵阳已经掀起了小陈的衣服，同一时间，郑长宇抬脚踹开了手术室的门。

　　邵阳一惊，拿刀的手一顿。而他犹豫的这两秒，足够郑长宇冲过去夺过他的刀，把人摁在手术台边。
　　原本在三楼等着连夜送新肾的那几个人被冲上去的特警队员全部制服，为首那个还想拔枪反抗，结果脸上为此还多挨了两拳，送上车的时候脸肿的像红烧狮子头。
　　一起下来的还有被余江扶着的小陈以及当时吓了众人一跳的那位兄弟。两人被赶来的救护车拉去医院，余江跟着一起去了。
　　楼里，郑长宇和杨城正挨个登记那些被拐来的人，蒋楠楠联系市局叫人派一辆大车过来把这些人拉回去做笔录。

　　确认行动成功后，宋听澜摘了耳机站起身。许随就站在他不远处，两人都默契的没说话，只是四目相对。
　　宋听澜从许随眼里读出了异样的情绪。纠结、愤怒、不甘、又或亦是这些情绪交织在一起。从上次嘉云集团见的那一面到现在，许随的情绪似乎每次都因为他产生很剧烈的波动。
　　许随和他之间，有太多不能明说的误会了。

　　蒋楠楠和季卿也看出了两人之间那种怪异至极的氛围，蒋楠楠用眼神询问季卿：“小季姐，这俩什么情况？”
　　“我怎么知道，和情人变仇人似的。”
　　最终，还是受不了低气压的蒋楠楠率先开口打圆场：“言律师不是还要回去拷贝录音和做笔录吗？等会还有那批人要审，我怕人手不够用，就先带言律师回去了。”
　　宋听澜点头算是默许。

　　杨城登记完下来，就见临时指挥部里坐着想把地面盯出花来的宋听澜，他旁边坐着同款发呆姿势的季卿。杨城走过去见少了人，问道：“小季，楠楠和言律师呢？”
　　“楠楠怕等会人多笔录来不及，就先带着言律师回去了。”
　　杨城点头，又瞟了瞟旁边的宋听澜，示意“他怎么了？”
　　季卿回了个“别提了”的表情，用口型说了个“宋顾问和言律师”，随即伸出手做了个“掰了”的手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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