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伍·婠婠
魏司宫笑着道:“沈娘子不必多礼,至尊都未受礼,臣岂敢受娘子之礼?”说着把头转向自家主子,“至尊在晚宴席上因为高兴,所以吃了个大醉。宴席散会后却还不肯回宫歇息,偏偏要过来坐着,说想到了心里想着的人。”
听到这话,我的好奇心泛起来,下意识地问道:“至尊想到了心里的人?他想到谁了?”
闻言,魏司宫却把头埋了下去,轻轻叹息一声,没有回答。
我看着他的神色,又想起那些狗血穿越文的经典套路。霸道皇帝或王爷,之所以变得残暴冰冷无情,是因为爱而不得,或者心爱之人死了,对哪个女人都一副司马脸。直到遇见女主才惊为天人,得到拯救。所以隋炀帝这情况,不会也是如此吧?
不过我十分清楚,不管杨广今日坐在这里的真实目的是什么,都不可能是小说里说的那种情况。就算是退一万步讲,真有这种逆天的场景,也不会轮到降临在我沈葳蕤的身上。
我看着躺在长椅上,身上盖着一件名贵的白狐裘斗篷当被子,眼睛半睁半闭,仿佛下一刻就会直接睡着,响起呼噜的杨广。思考了片刻,对魏司宫道:“现在还是初春时节,天还冷着,现在又是夜晚,气温更低。至尊坐在这里,若是着凉了当如何是好?还是请司宫吩咐宫人,把至尊抬回宫歇着才是。”
魏司宫叹息了一声:“唉,我哪里不想让至尊回宫歇息。可是至尊吃醉酒后,一直嚷嚷着要来这边坐着,臣也是别无他法,哪敢违逆至尊的旨意啊?”
听到这话,我心里不禁冷笑一声,你都敢参与害死他的叛乱了,还不敢违逆他的旨意?脸上却不动声色地笑道:“那妾帮司宫劝劝至尊吧。”
魏司宫自然求之不得。
见状,我便蹲在了杨广身旁,看着他温柔地唤道:“至尊,至尊……你醒醒,这里风大,我们回宫去睡觉好不好?”
起初杨广并没有什么反应,依旧不停地点头打着瞌睡。后来我声音大吵到了他,他才迷迷糊糊地抬起头来看向我。
我见他清醒了些,继续哄道:“现在还是初春,夜里风这么大,妾让魏司宫他们送至尊回宫歇着可好?”
他并没有搭理我的话,而是醉眼朦胧地盯着我看了一番后,伸出手来抓着我的肩,说起了醉话:“婠婠……婠婠你回来了?你回来了……回到我身边来了?”
婠婠?
什么婠婠?
传说中的菀菀类卿吗?
酒量不好就不要喝那么多,醉成这样了都?
我急忙一边挣扎,一边解释:“至尊,妾不是婠婠,你醒醒,妾不是你要找的人……”
他却拉着我不放,口中不停地叫着“婠婠”。醉人醉话神马的最是麻烦了,什么狗屁婠婠,我想一刀剜了他,连这歹毒之心都起了。
他不仅拉着我不放,而且还因我力气小挣脱不开他,趁机紧紧抱住了我,口中不停地说着:“婠婠别走,别离开我……你回来了,就表示说,你再也不会再离开我了是不是……不要再离开我了……当时你走了,我哭得好伤心……可是无论我有多难过,你都不会再睁开眼睛看我一眼了……”
我被他猝然抱住,他身上浓烈的酒味散发出来,差点把我熏吐。但是他说了这么一番话之后,我才明白过来,那个婠婠怕是死了吧?
此刻的杨广哭得泪流满面,想必是借着酒意,回忆到了当年的痛处。想到这里,我心里突然有些心疼他。
他保留在史书里的诏书,还有留存后世的几十首诗里,完全看不出是凶狠残暴、臭名昭著的隋炀帝写的。他的诏书一读就能够感知,这是一位理性稳重的仁君模范;他流传下来的诗句,也表达了很多悲伤的感情。世人皆骂他无情,但是史书上也表明,他也会为儿子的死痛哭,他也会为大臣的死悲伤流泪。
《隋书》里完全没有表达过,他对任何儿女是有感情的。我一直猜想的是,他是和不喜欢的女人生孩子,所以没什么父爱吧?除了夭折的殇子铭。那时候我还颇为好奇,为了夺嫡,在父母面前装了二十年大隋好男人的晋王杨广,对子女从来无情无义,也会伤心自己子女的死啊?
史书里没有表达过他对子女有任何温度,可是却记载了对外甥侄子爱护有加。也会记载很多功臣死后,他会为他们痛哭,奖赏其子嗣。所以我由来好奇,他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杨广搂着我口中喋喋不休,拼命表达着多年来的思念之情。我不禁哭笑不得,又有些心疼他。世人都说他是弑父杀兄、欺娘戏妹、残害忠良、好色虐民等坏事做绝的人渣,可他也是很念旧情的啊。
他语无伦次,说着说着便喊不舒服:“婠婠,我觉得身上好难受……”
我忙凑近他关切道:“至尊跟婠婠说,觉得哪里难受啊?哪里不舒服,要不要唤尚药奉御?”他是醉酒不是受伤,喝醉了无非是恶心呕吐,我怎么看也无法看出来帮他。
他拉着我,低声道:“我觉得胃里不舒服,有些想吐。”
闻言我拍拍他的背,对他道:“至尊想吐就吐吧,吐出来就舒服了。”接着回头对魏司宫道,“司宫快让人去取两个盆盂来吧。”
听到这话,魏司宫忙派人去取。
他精神恍惚地看着我,努力睁大眼睛,但视线依旧因为酒精的缘故看不清楚。我也微笑地看着他,不知道喝醉酒的他下一步想要干什么。
他目不转睛地看着我,看着看着,就从喉咙里发出一声巨响的嗝声:“呃嗝——”
我忙拍打着他的背,帮他顺气,边拍边问道:“至尊好点没有?”
谁知他并没有回答我,反而是身子微微痉挛,又打出一个更响的嗝来,接着一股一股的干噎。我意识到他是想呕吐了,但是还没等我反应过来,他肚子里便一阵翻江倒海,只听哇的一声,晚上吃进去的山珍海味一股脑儿都吐了出来。由于他直接面对着我,这些呕吐物直接淋到了我的身上。
“啊——”我发出一声惨叫,妈的,这是喝醉看错后,把我当成装他呕吐物的垃圾桶了吗?活了几十年,从来没有想到过会发生这种事。鼻孔吸入进去的,本来就是一股浓烈的酒味,现在好了,连我自己身上都是弥久不散的腥臭味。
我发誓,如果他不是皇帝,是个比我地位低的宫娥内侍或普通人,我一定当场就发飙走人。就算他是普六茹英,我也忍不住要狠狠骂他。
可他是暴君隋炀帝,若是我有丝毫不敬之处,他一句话出口我就只有死的份,我只有忍。
魏司宫也没有想到,杨广会直接发作呕吐到我的身上,瞪大了眼睛看着我们俩,他的音色有些颤抖:“沈娘子……”
我真是一肚子气,都怪他不早点给杨广端盆盂来,害我被吐了一身,我想掐死他的心都有了!
杨广吐完之后,似乎是被呕吐物呛到了,猛烈地咳了起来。我急忙拍拍他的背,别没被酒喝死,倒是被自己的呕吐物呛死了。如果不是知道历史发展进程的话,幻想他若是能被自己的呕吐物呛死,这已经可以去比在帝王奇葩死法里,那个在茅坑里淹死的晋景公了。
杨广整个人咳得面红耳赤,我不停地替他拍背,现在什么都不想说。突然遭遇这么恶心的事,感觉自己已经麻木了。
这时候魏司宫终于反应过来了,他急忙吩咐在场的宫人:“快快快,去打水来给至尊漱口清洗,带沈娘子下去换身衣服。”
我一脸晦气地看着自己身上湿淋淋的衣服,真想打罪魁祸首一顿,但气死了也不敢真的动手。呼吸间就是一股作呕的腥臭味吸入,一脸嫌恶地看着自己身上。听到魏司宫的吩咐后,急忙松开杨广。就算他是皇帝,贵为网庙十哲之首,又帅又有才到简直完美无缺的地步,醉酒后吐出来的呕吐物也不会是香的啊。
当我刚一转过身去,就又被杨广拉住了手:“婠婠……婠婠别走……别离开我……”好家伙,今天是彻底赖上我了?
我忍着怒意敷衍道:“至尊,我不走,妾现在去换身衣服。”
他呕吐后也没有多清醒,依旧把我当成那个婠婠,死活不让我离开。就连魏司宫上前劝,他也不愿意松开我的手。
我现在实在是不想和他待在一起了,身上一股腥臭味,时时刻刻提醒刚才他的恶心举动,直接强行掰开他的手起身。
杨广看着我起身要离开他了,愣了片刻后,突然竟像个孩子似的放声大哭起来:“哇……婠婠不要我了,她不要我了……”
这一哭简直把我彻底整无语了,连魏司宫也手足无措地劝道:“至尊,至尊不哭,不哭……”
我不禁停在那里,以45°角作扶额状,确定面前这位是著名暴君隋炀帝吗?我是不是穿错时空了?
魏司宫看着还在发愣的我,忙对我道:“沈娘子快过来劝劝至尊,至尊现在最需要娘子。”
你妈……无法爆粗,我只好回到杨广身边,忍着身上发出的恶心味道,继续哄劝着他:“好了好了,至尊不哭不哭,婠婠在这里呢,婠婠在……”
他一见我来了,这才抽抽搭搭地停止哭泣,一脸委屈地拉着我的手,祈求道:“婠婠别走,别离开我……”
真是醉得不成样子了。
我摇摇头,抱着他,像哄小孩子一样微微摇晃:“婠婠不走,婠婠不离开至尊,婠婠抱着呢,至尊不哭了。”
他这才渐渐停止哭泣,恰好宫女内侍把洗脸水和漱口水陆续端来,我又伺候着让他漱口,给他洗了一把脸。
伺候他洗漱的时候,宫女也替我简单擦拭了一下身上的呕吐物,当然表情没有我夸张。训练过的下人就是不一样,想必这种情况已经经历过不少回了。
我给他擦好脸后,他直接像猫一样,舒服躺到了我的怀里。话说他一点都闻不到,他吐在我身上的东西发出来的刺鼻气味吗?这人真是没救了。
“婠婠,这么多年你去哪儿了?”
我轻轻拍着他的背,思考片刻,然后回答:“婠婠病了,去到处求神医治疗,治好后这不是马上回来看至尊了吗?”
他委屈地对我道:“这么多年你都不跟我联系,我还以为你……”
我不禁苦笑道:“婠婠也想至尊,可是没法跟至尊联系,想了很多办法也没成。好在现在回来了,以后再也不会离开至尊。”说着紧了紧他。
他昏昏欲睡,呢喃道:“婠婠……别离开我……再也不要离开我了……”
我搂住了他,轻声哄道:“婠婠不离开,婠婠不会离开至尊的,婠婠会一直陪着至尊。婠婠现在就陪在至尊身边,至尊安心睡觉好不好?”
这招的确管用,他听到后安静下来,“嗯”了一声,头倾倒在我怀里,没有再继续喊“婠婠”。
我轻轻拍打着他,这才有机会抬起头来,看着魏司宫低声问道:“魏司宫,至尊方才一直唤的‘婠婠’是谁啊?”
魏司宫又是一声叹息,依旧没有回答。
看到他如此神情,我也就不去追究,杨广一直在梦中喊的女人到底是谁了。是谁都不重要,事实是隋炀帝那个心里的白月光已经死了,平时清醒着不露半分痕迹,只有在酒醉后才失了态。
在场的人并不多,只有两名宫婢和内侍。我垂头看向怀里的杨广,他已经沉沉睡去,鼾声如雷,估计连雷都打不醒。或许只有在醉死的情况下,这个男人才能得到一刻解脱。
魏司宫唤人抬来了肩與,要扶杨广上辇。我也顺势把他从怀里拉起来,睡得这么熟,当我胸前是他的温柔乡啊?
即便因为酒醉的缘故不清醒,他也在迷迷糊糊的意识中,感觉到了我要离开,顿时又喊起了他的婠婠:“婠婠别离开我……你说过你不会再离开我的……婠婠……婠婠别走……”
魏司宫急忙朝我使眼色,我又手忙脚乱地安慰他:“婠婠不走,婠婠不是在这里吗?婠婠会一直陪着至尊的,婠婠陪至尊回宫睡觉好不好?”
他紧紧拉着我的手,生怕我要跑了一般,半睡半醒地迷糊道:“嗯……睡觉,婠婠陪我睡觉……”
我看着他的样子,实在是忍俊不禁。为了早些把他扶上辇回宫,伸出丝帕来替他擦了擦脸,继续哄道:“嗯,婠婠不走,婠婠会陪至尊回宫,亲自服侍至尊安寝。”
听到我的哄劝后,杨广渐渐安静了下来,继续响起了呼噜声。
我摇摇头,接着和魏司宫一起将他扶上御辇。
魏司宫看着身子斜在御辇上,歪着头呼呼大睡的主子,对我道:“前面最近的是结绮院,臣吩咐内侍们将至尊抬到那里去歇着。至尊这个样子,沈娘子既然能哄至尊睡觉,不若今夜就陪着至尊吧。”
我有些迟疑:“这合适吗?符合宫里的规矩吗?”
他笑道:“至尊又不是死板的人,娘子能哄得至尊入睡是功,怎么不合适了?”
见状我也只得同意:“那我陪至尊去结绮院吧,那边的夫人呢?”
魏司宫道:“都快到亥时了,谢夫人怕早已经入睡,由娘子陪着至尊也方便。”
话已至此,我只能点点头:“这样也好,就我一个人辛苦一夜,使至尊和谢夫人都能睡好,也是我的荣幸。”
我正欲陪杨广去结绮院,却从余光里看到他刚才所坐地方的地上,躺着一条穗子,急忙指着那里对魏司宫道:“司宫你看,那里怎么有一条穗子,是从至尊身上掉下来的吗?”
闻言,他也把目光投向了我所指的方向,目光凝了一瞬,却没有言语。
见状,我试探地问道:“那是至尊的东西吗?我过去把它捡起来,先替至尊收着?”
他点点头,表示同意我的做法,我急忙过去把东西捡起来。走回来后,对魏司宫低声问道:“这穗子是不是对至尊很重要,莫不是那个‘婠婠’的所有物?”
他和颜悦色地笑了笑,依旧没有回答,只对我道:“送至尊回宫吧。”
“是。”
我刚要问他,我该怎么去结绮院的问题,是走路还是他派人拿车来接。却见昏睡中的杨广手掌摸了摸身边,什么也没摸着,顿时又嚎了起来:“婠婠……婠婠你在哪里,不要离开我……”
我顿时一阵无语,从小没和醉鬼打过交道。这次心里的男神吃醉了酒得伺候他,本来以为他醉了会乖乖睡觉,没想到在睡梦中,还要高一声低一声地嚎着“婠婠”,我估计自己今天晚上都不用睡觉了。
我把脸瞅向魏司宫,问他该怎么办,他也只好道:“既然至尊口口声声唤着娘子,娘子就上辇陪至尊同行吧,臣就不必再唤人接娘子过去。”
听到这话,我脸上并没有什么反应,心里却顿时想呸他一声。什么口口声声唤着我,我是他口中的那个“婠婠”吗?他吃醉了酒,你也和他一样醉了?
没等我做出回应,杨广已经声音急切地喊了起来。但是眼睛一直没有睁开的迹象,似乎只是在做梦。
魏司宫催促道:“娘子快上辇吧。”
“是。”我应了一声,接着过去坐到杨广身边,扶他靠在我怀里,握住他的一只手安慰着,“婠婠在,婠婠就在至尊身边,至尊好好睡觉……”我一边温言细语哄劝着他入睡,一边用另一只腾出来的手,轻轻拍打着他的背。
得到我的安抚后,他紧紧握住我的手,在他的意识里,似乎是抱紧了最心爱的女子。包在眼睑里的眼球晃动了两下,梦呓般低声喊了两句“婠婠”,就靠在我的身上又沉沉睡了过去,接着发出了雷鸣般粗鲁的鼾声。
宫人将御辇抬起行走起来,因为晃动的缘故,我紧紧搂着他,生怕一个不小心把他摔了下去。一路上,他都睡得极熟,一行人也没有人敢出声吵到他。我想,若是我一直拉着他的手不放开,他不会再喊什么破婠婠,估计睡到明天中午也没问题。
御辇到达结绮院的时候,主这一院的谢夫人果然没有出来接驾。大概魏司宫觉得有我一个人在就够了,真看得起我。不过想想也是,大晚上的,杨广又是醉酒状态,有贴身的人伺候着就行,也不必再吵到别人。
抬辇的宫人,一路把御辇抬到了杨广今夜所寝,房间外的院子里才停下来。我看了看里面,这就是隋炀帝今晚的安寝之地了。
魏司宫和当时在樱花树下,两个陪侍着的小内侍,将杨广从御辇上搀下来,扶着缓缓走进房间里,我也一路跟随。
两位小内侍将杨广扶到床榻上靠着,魏司宫替他脱去了大氅和外衣,内侍似乎是要给他脱靴,我对他们道:“我来吧,你们去打盆水来,等会儿我给至尊敷敷脸。”他们依言去了,我便蹲下身来,替杨广褪去了乌皮六合靴,然后把他的腿抬到榻上,魏司宫接着扶他躺下来。
我看了看睡得跟死猪般的人,对魏司宫道:“等下我替至尊敷下脸,让他能睡得更好些,应该就没什么事了。这里还有一班宫娥内侍伺候,司宫继续是守在外面,还是去歇息?”
“臣先在外面守一会儿,待确认至尊无事后,便会轮班休息。”他对我叮嘱道,“沈娘子一定要好生伺候至尊,若是有什么问题,一定要及时通知我。”
睡在榻上的那个人是隋炀帝,大名鼎鼎的暴君一枚。虽然没有曹孟德那种“梦中杀人”的史料前科,但伴君如伴虎的道理我还是懂的,自然是要打起十二分精神对待。
“司宫放心好了,妾一定会好生伺候至尊。若有什么事发生,绝对不敢私自处理,一定会马上派人去汇报给司宫。”
闻言,他满意地点了点头,又提起了另一件事:“娘子若是今夜把至尊伺候好了,离晋升位分的时候也不远了。”
听到这话,我顿时不好意思地垂下头,嗫嚅道:“妾能陪伴在至尊身侧,就已经很满足了。妾自知才疏学浅,不敢奢求宫里的位分。”
魏司宫笑道:“娘子不必妄自菲薄,沈大将军一直功勋卓著,至尊是迟早都会赐给娘子位分的。”
帝王的心思难猜,他此话是单纯为了安慰我,还是作为待在皇帝身边的大总管,知道帝王心思确有其事,都不好说。我也只能礼貌地笑着回应道:“但愿如此。”
他正要离开,我忽然想到遇到杨广之前,我已经告诉萧后,我今晚要继续住在丽景院的事,急忙道:“魏司宫请留步。”
他停下来看着我,眼里露出疑问之色。
我把事情的经过告诉了他,并道:“还是请司宫派人到丽景院知会夏夫人一声,妾今晚在这里陪伴至尊,不能过去住了。”
他笑着应了我,见我没有什么别的事了,这才放心退了下去。
因为酒精的缘故,杨广平时一张温润的俊脸,此刻红得像熟透的大虾一般。内侍打来水之后,阿玫替我拧干了面巾,我急忙把它敷到杨广脸上。他熟睡着不知这般情况,我顿时面露一阵心疼之色。
阿玫替我清洗了几次面巾,又换了一盆水和一张面巾。总共敷了快半个时辰,杨广通红的脸色才渐渐消了下去,我才放下心来。
我不由得吐槽起某人:“魏司宫也真是的,看至尊醉成这样,也不劝着他少吃点酒。”
阿玫笑道:“至尊的性子虽然温和,但是他认定了一件事,谁能够阻止?何况还是在宴席上吃酒这等小事。娘子这么说,也是胡乱冤枉了魏司宫。”
闻言,我不满地看着她一眼,强词夺理:“我心疼至尊,冤枉他就冤枉他了,怎么着?还想至尊起来给他做主啊?”
阿玫笑了笑,没敢再接话。
我伸了伸有些酸痛的腰,然后问她:“至尊既然没事了,那我可以去休息了吧?”
她点了点头:“娘子的房间就在隔壁,这里有至尊身边的贴身宫女和结绮院的宫人在,娘子可以去歇着了。”
闻言我点点头,准备朝我的房间走去。反正这里有一堆人在,杨广暂且也没什么事,我还是赶紧去补觉为妙。
正当我刚跨出去几步,准备离开这间房时,榻上本来睡得天昏地暗的杨广,又好死不死地喊起他那见鬼的“婠婠”来了:“婠婠……婠婠你在哪里,不要走……你快回来,婠婠,婠婠……”
阿玫见我一副无奈的样子,有些担忧地看向我:“娘子……这?”
“这什么这,你自己哄他吧……”我心里一阵来气,就想离开这里,不管他了。
她一见我要离开,急忙拦住我:“娘子使不得啊,至尊正需要娘子,娘子怎么敢不顾至尊?”
我也只是一时之气,也不敢真的不顾榻上那位主儿的死活。正待我转过身时,却见一直没收到人回应的杨广,一骨碌从榻上坐了起来,闭着眼睛大声唤着:“婠婠!婠婠你去哪里了……婠婠不要离开我,婠婠!婠婠你快出来……”
我被他这一激灵的动作,吓得扶住了身边的阿玫,面带惊恐地看着她:“至尊好吓人啊,他怎么了?是不是被邪灵附身了?”
阿玫忙阻止我的下文:“娘子你别胡说,至尊大概只是过度梦呓,你快去安抚一下,别出什么事才好。”
我面色惊恐地看了杨广一眼,对她摇了摇头:“至尊现在的样子有点恐怖啊,我不敢上去,要不你去?”
“婢子哪里敢冒充夫人,娘子快去啊……”她把我朝前推了推,“娘子快去把至尊安抚下来,不然婢子担心,至尊下一刻会下床梦游……”
听到“梦游”两个字,我顿时浑身一激灵:“这还在大半夜呢,你说这话吓唬人做什么?”本来我敢上去的勇气,差点被她给吓得泄了气。
杨广还坐在榻上,嚎着嗓子喊“婠婠”,但暂且还没有下床的倾向。我虽然有点恐惧他目前的状态,但是更怕我不上去,他下一刻就要下地梦游,不惊动魏司宫都不可能。若是让他知道,杨广变成这样我还不理会,说不定本来努力积攒出来的好印象,马上就会被抹去。思及此,只得硬着头皮上前安抚杨广。
我坐到他背后的榻上,朝前一边握住他四处挥舞的手,一边轻声安抚着:“至尊,至尊不怕,婠婠来了,婠婠在这里呢……婠婠就在至尊身边,至尊安心睡觉啊。”
他的手一触碰到我的手,急忙死死攥住,生怕一个不留神又被我给跑了:“婠婠!婠婠不要走,不要走……”他攥住我手的力道,简直是想把我的手捏成粉碎。
我猝然吃痛,差点被疼哭,劝慰他的声音也带了一丝哭腔:“婠婠没走,婠婠一直就在这里,婠婠没有离开至尊,至尊把手放开好不好……”
闻言,杨广本来着急的神色,顿时缓解了一些,长长舒了一口气。不过手还是紧紧拉着我,丝毫没有放松的意思。在他的意识里,大概这样,他的婠婠就真的不会离开他了吧。
我看着他即使醉酒睡着,也要一直喊着不让离开的认真表情。心里不禁颇为感叹,那个早已离开人世,却让他吃醉酒后都不愿忘记的“婠婠”,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杨广逐渐平静下来之后,我忙唤阿玫过来,帮我把他扶倒躺下来。期间他亦死死捉住我的手,丝毫不愿意放松。
我的手在今晚被他抓了好几次,但是这次被他抓住以后,他就再也不愿意松开了。但凡我看他睡熟后,想轻轻把被他握住的手抽回来,任由我动作再轻,也能惊着他。他又会要死要活地喊着他的婠婠,我又不得不停下来哄他。几次折腾下来,我也只能打消这个念头,由他拉着我的手入睡。
此刻已经到了丑时,早已是夜深人静。杨广睡得跟猪一样沉,丝毫不管我的手被他拽成了什么样。估计等明天他醒来后放开我时,整个手背都会红肿很久。
我守在榻边温柔地看着他,看到他沉沉睡着的俊颜,不由得想起了与我相隔一千年的普六茹英。穿越团连招呼都不跟我打一声,就强行安排我穿越过来,还不知道他怎么样了。在现代我的身体不会有意识,还不知道他已经着急成什么样。
我看着杨广沉睡的容颜,蓦地想起了当年在北周时,和普六茹英吵架后,将隋炀帝的罪孽全抖出来,把他刺激得淋雨病危的事。那时候他梦魇不断,不停地梦呓自己没有做过。我得知消息万分后悔,顶着普六茹坚夫妻的冷眼谩骂,去隨国公府救治他,那时候我也在床前守候了一整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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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我描写的帝王对象是暮暮姐,绝对是她借用醉酒一事在装疯。比如她和鄢侍君那场戏,醉到不省人事还有精神做羞羞的事?隋炀帝都不敢写这么荒淫。本来确实有这个意向写成那种情况,考虑到以他的高傲个性,应该不会对后宫人有这种恶俗心理。还有女主智商不够(其实是我智商不够,怕撑不住这种剧情,毁了隋炀帝的人设),而且排斥他用这种方式来算计女主,所以还是让他真醉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