獬骨

　　温黎送走靳岩泽他们，直接开车去了学校。
　　下午第二节是二年级二班的作文课。
　　温黎一手堆着学生的作文本，一手拿着教具走进教室。
　　因为下雨，孩子们都在教室里跑跑跳跳的。
　　温黎一进来，学生们立马回到位置，正襟危坐。
　　温黎看着下面一个个稚嫩的脸，先朝他们露出个大大的笑容。
　　果然孩子就是治愈，把他因为靳岩泽的离开而起的淡淡的伤感都抚平了。

　　“同学们上次写的作文很不错，都很有想法。今天这节课，老师就挑出来同学们写的特别好的地方跟大家分享一下，大家彼此学习一下。”
　　听了温黎的话，学生们都放松下来。
　　上次温老师留下的作文题目是“我想要……”，孩子们写的时候觉得有点儿难。
　　现在听到老师的夸奖，都很开心。
　　温黎拿起作文本，把学生写的很有意思的内容一个个地念出来，让学生说出好在哪里，给每一个学生都找出来了一些闪光点。

　　同学们正叽叽喳喳地讨论着，温黎看到一个眼生的女生红着脸举起了手。
　　“这位同学。”温黎示意她站起来，“怎么了？”
　　小姑娘站起来，有点儿紧张的说：“老师，我也写了作文。”
　　旁边有同学说：“老师，林彤子是上午转来的新同学。”
　　温黎猜应该是二班班主任把最近的学习进程和作业跟学生交代了一下，这个孩子就把今天上课要用的作业都补上了。
　　他安抚地笑笑：“好啊，那大家来分享一下林彤子同学的作文吧。”
　　“好！”

　　温黎走过去拿起了林彤子的作文本。
　　崭新的本子上，在第一页写着：我想要找到我的姐姐。
　　“我的姐姐很漂亮，很喜欢给我扎好看的bian子，让我做最可爱的女孩儿。
　　我很喜欢我的姐姐，可是她不见了，我想要找到她。
　　我的姐姐有着大大的眼睛，高高的鼻子，还有小小的嘴，笑起来的时候最好看，眼睛xiang天上的月亮。
　　可是她已经很久没有笑了。
　　等我被爸爸妈妈接走的时候，就找不到我的姐姐了……”
　　小姑娘在作文最后写着：“我想姐姐肯定duo起来了。就xiang我伤心的时候会cang起来，姐姐总能找到我，我也要找到她。”
　　温黎能从字里行间感受到这个小姑娘对姐姐的依恋。
　　他把林彤子用的几个比喻句念给了同学们：“林彤子同学写的好吗？”
　　“好~”异口同声。
　　和林彤子同桌的女同学说：“你真厉害！”
　　林彤子红着脸，笑得开心极了。

　　温黎下课回办公室的路上正好碰到了二年二班的班主任。
　　“温老师，正要找你呢。我们班新转来一个同学，见着了吧。”
　　“见到了，很可爱的小姑娘。”
　　班主任把他拉到一边，小声说：“这个孩子的情况有些特殊，她的爸爸妈妈送她过来的时候专门交代了一下。
　　孩子是被领养的，上个月秋田那边有一家孤儿院被查封的事儿你听说了吗？”
　　温黎听说过。
　　说是南市秋田区有一个非法的孤儿院，没有□□经营的资质，却收留了很多孩子。
　　有人举报里面的孩子受了虐待，公安机关就介入调查。
　　后来发现那家孤儿院竟然涉及到人口买卖，还涉黑，直接给查封了，负责人都被抓了起来。
　　“对，查封后，里面的孩子都送到了各地其他孤儿院。也有一些好心人去收养，林彤子就是被她现在的爸爸妈妈带过来的。
　　孩子的爸爸说，林彤子经常偷偷跑出去，说要找姐姐。
　　他希望我们老师多关注这个孩子的情况，确保孩子上学期间呆在学校，等他们来接。”
　　温黎想到了那个孩子写的作文。
　　“好，我会注意的。”

　　雨在放学的时候终于停了。
　　来接孩子的家长把新区小学前面的马路挡了个严严实实。
　　孩子们一个跟着一个走出校门，像小鸟投林一样奔向家长的身边。
　　林彤子走在最后，左右看看，想趁前面的老师不注意的时候跑出队伍。
　　可今天领队的老师是被特意嘱咐过的。
　　她看到林彤子东张西望的，索□□代了一下另一班的带队老师帮她看着前面，自己走到队伍的最后，站到了林彤子的旁边。
　　小姑娘看到旁边的老师，肉眼可见的蔫儿了下来。

　　走出校门，林彤子的养母王丽思在等着她。
　　林彤子很喜欢现在的爸爸妈妈。
　　妈妈会给她洗澡，穿衣服，梳头发。这些她其实早就会了，可是妈妈说她想照顾自己。
　　妈妈每天会给她做很多好吃的，睡觉的时候还会亲亲她的额头。
　　而爸爸会给她买好多玩具回家，还会抱着她给她讲故事。
　　就像姐姐一直给她讲的爸爸妈妈一样。
　　想到姐姐，小姑娘又有点难受。姐姐到底在哪儿啊？

　　王丽思走上前接过老师牵着的林彤子。
　　“彤彤跟老师再见。”王丽思温柔的交代。
　　“老师再见。”
　　林彤子向老师摆摆手，被妈妈牵着手问：“彤彤今天在学校开心吗？”
　　“开心啊。今天作文课的时候，温老师表扬我了！温老师长得可帅了，我很喜欢他。”
　　林彤子注意力被转移了点儿，想到作文课上老师同学的话，兴奋起来。
　　“我同桌还夸我厉害呢！”
　　王丽思听到女儿高兴的声音和得意的表情，稍稍松了口气。

　　林彤子的名字是他们夫妻给她取的。
　　当时听说秋田的事儿后，丈夫和她商量，要不要领养一个孩子。
　　他们夫妻之前有一个女儿，但是三岁的时候因病去世了。夫妻俩悲痛欲绝，之后也一直没再怀上孩子。
　　家里的老人一直说可以去偏远的村子里买一个养，可是王丽坤不想抢别人的孩子更不想当拐子的帮凶，就一直没吐口。
　　看到秋田的新闻之后也和丈夫一个想法，想领养一个女儿。
　　提交申请后，警方很快和他们联系让过去见见孩子。
　　在那群孩子里，王丽思一眼就看到了当时还叫童童的小女孩，因为她太“干净”了。

　　当时的童童在哭着找姐姐，说姐姐不见了。
　　工作人员按她的叙述找了一圈，也没在那群孩子里看到一个像她说的“姐姐”，现存的资料里也没有一个叫婷婷的孩子。
　　童童绑着两个蝴蝶结似的包包头，两边别着劣质的兔子发卡。穿着一件有点脏的黄色娃娃领衬衣，下面穿着一条洗得发白的黑裤子，睁着一双大眼睛哭的很伤心，在那种环境中特别显眼。
　　王丽思一下子就动了心思。
　　她和丈夫对视一眼，看见丈夫眼里的赞同后，就走上去蹲在了小女孩面前。
　　“这是怎么了？女孩子哭太多就不漂亮了哦。”
　　童童看着面前这个漂亮阿姨。
　　她和姐姐说的一样。
　　每次她哭，姐姐都会抱着她说“再哭就不漂亮了，就不像姐姐了啊”。
　　她上前抱住了这个和姐姐一样温柔的阿姨……

　　就这样，王丽思和丈夫把童童带回了家，起了“林彤子”这个名字。
　　可是孩子开心了几天后，就突然闹着说要去找姐姐。
　　有几次还趁着她做饭的时候，偷偷从家里跑了出去，吓了她一身冷汗。
　　只能承诺帮她一起找，但是她不能再乱跑，她才安静下来。
　　后来他们确实也多方打听，可是并没有找到彤彤说的姐姐。
　　只听一个三年前在那里打扫过卫生的说，在院长办公室好像见过那个被叫做婷婷的女孩儿，因为她在孩子里算高个子了，就多看了一眼。

　　他们找不到那个婷婷，为了转移彤彤的注意力，就把她转到了附近的新区小学读书。
　　要分年级的时候，他们才发现，彤彤之前接触过学校的东西，水平差不多算二年级，正好和着她的年龄，据彤彤说是姐姐教她的。
　　王丽思其实隐隐有种感觉，那个女儿口中的婷婷姐姐应该是不在了或者逃走了。
　　但是她跟孩子解释不清楚，只能慢慢地等她习惯现在的生活，能渐渐淡忘过去。

　　王丽思嗓音柔软：“真的啊？！我们彤彤这么棒吗？比妈妈小时候强多了。”
　　“妈妈小时候作文写不好吗？”
　　“对啊，那时候……”

　　温柔的妈妈牵着背着小兔子书包的女儿走在雨后湿漉漉的人行道上。
　　没有发现在街角一个巷道里，一个带着帽子的人在默默地注视着她们走得越走越远……

　　温筱仪他们看着尸检报告默然无语。
　　良久，唐林干干地说了一句：“无明显外伤致死伤口？心脏碎裂？”
　　看了一眼陈秉。
　　“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这个人整个人都完好无损，但是，他的心脏成了一团酱。”
　　看着温队和唐副还是有点懵的样子，陈秉回他的办公室拿了一个东西出来，是他的晚餐，一个西红柿。
　　“就像这样。”
　　陈秉把西红柿放在手里展示给温筱仪他们，然后用力握拳，熟透了的西红柿爆裂开来，汁液溅开。
　　有几滴落到了唐林目瞪口呆的脸上。
　　陈秉用另一只手擦了一下眼镜，很冷静地说：“就是这样的酱。”
　　向他们张开手，一团泥泞的果肉在他的手心。
　　温筱仪和唐林没说话，但是在想着同一个结论：凶手是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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