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收藏此章节]
[投诉]
文章收藏
累赘
“大神,我没有吗?”高乐瞥见谢傅然送何汀钢笔,巴巴的摊出手,精明道:“没有钢笔,中性笔也行,没有中性笔,铅笔也行。”
谢傅然淡淡翻开书,也不看他,眼角挂着适意的笑:“晚上早点睡,梦里什么都有。”
何娇娇抬手削了他一脑袋,不争气道:“人家谢傅然考试前帮了你那么多,你好意思张口吗?”
高乐嬉笑两声:“那自然该张口还得张口。何姐你不知道,学校里只要是跟大神有关的东西有多抢手。就大神以前坐过的位置,他搬走后马上被人占上了。说这地方受过大神气息的洗礼,有考神的仙气儿,坐这儿学习肯定能有进步。”
何娇娇仔细想了想,坐在谢傅然身边的他们仨,成绩都或多或少有所提升,听起来确实很有道理。
“那要不给我也来一支?”何娇娇挠了挠脑瓜。
何汀暗中有了种危机感,在桌洞下面抓稳了被人觊觎的钢笔。
这是谢同学送给她的第一份礼物。
绝对不能让。
何娇娇没察觉出何汀的警惕,自顾自豪气地说:“我也不讲究,铅笔就行。”
若是叫旁人听见,还以为这两人生活艰难,到了需要谢傅然接济学习用具的程度。
谢傅然无奈,从夹包里抽出一张纸币,搁在两人跟前。
“学校商店,自己去买。”
何娇娇正要去拿,高乐不赞同地“欸”了声,分外讲究:“东西要大神亲自给的才行,不然就不灵了。”
何娇娇觉得十分有理,难得夸他:“我看你脑子很灵。”
谢傅然摇头叹息,又抽出张纸币放在桌上。
“哎!感谢大神!”高乐喜笑颜开,拿起一张转了回去,对着平日里最令他头疼的语文书,用胶带端端正正地将它贴在了封皮上。
何娇娇见状,如法炮制。
何汀和谢傅然:……
晚上,高乐就做了个跟铅笔有关的梦。
他梦见自己坐在考场上,面前是准备作答的高考试卷,手里是一支名叫谢傅然的铅笔。
不需要他看题用脑,甚至不需要他使力动笔,铅笔自动刷刷刷地写上了答案。
高乐在梦中笑出声来。
而不知是不是贴身的护身符换了,何汀也做了一个梦。
她梦见了自己站在医院走廊里,斜阳透过尽头的窗户照进来,将空间分割成两半。
一半是光明,一半是阴影。
她立于阴影之中,看到了全身沐浴在阳光中的妈妈。妈妈在对她温柔地笑,眼里盛满疼爱和不舍。
她想要飞奔到妈妈身边,但双腿像是被人绑住,没法动弹一步,嘴巴也像是被人堵住,发不出半点声音。
她急得想哭,眼睁睁看着妈妈缓缓躺在床上,闭上了眼睛。
在妈妈一动不动的刹那间,她终于能跑过去了,也终于能说话了。可无论她怎么喊,都叫不醒她……
何汀睁开眼睛,入目的黑暗将她拉回现实。
凌晨四点钟,城市停止喧嚣,万籁俱寂,只余下墙壁挂钟发出的滴答声。
睡意消退,何汀从床上爬起,开门走进客厅,在沙发上呆坐了一会儿。
早晨五点,谢傅然按时起身。
以往他会去由杂物室改造的健身室,先练半小时的拳击,再去准备早饭。
今天刚踏出房门,却听到了异样的声音。他循声来到客厅,见何汀正在厨房,一个人忙碌。
何汀看见他有几分意外,声音平缓地打了声招呼:“谢同学,你醒啦。”
她之前看过他做早饭,有意记下了步骤,今天起得早,便自觉将东西安排好了。
只是还不会煎鸡蛋,需要他来主灶。
“嗯,我来吧。”他伸手,有点不解小姑娘今天为什么起得早。
何汀放下眼帘,收敛神色,默默把厨具交给他。
接过东西的时候,谢傅然察觉到她心情低沉,明显不是往常的样子,才意识到不对劲。
他放下东西,随手关了炉灶,问她:“什么时候起来的?”
“一个小时前。”她音调闷闷。
“做噩梦了?”他温声问。
“嗯。”
“梦到什么了?”
何汀眼睫微颤,乖得过分:“梦见妈妈躺在床上,我怎么叫也叫不醒她。”
然后她不说话,嘴唇在灯光的照映下显出稍许苍白。
谢傅然耐心地问:“之后你醒了?”
何汀缓缓摇头,接下来的话让他有些出乎意料。
“还没有,我在梦里停下,没有再去摇她,没有再让她醒过来。”
谢傅然神情一顿,何汀嗓音微哑,继续说:“然后我发现妈妈闭着眼,她舒展了皱在一起的眉,露出了微笑。”
“谢同学,我好像突然明白了。是妈妈累了,她太辛苦,有那么多事情压在她身上。她想要休息,好好地休息一下。”
即使,这是一场永恒的安宁。
谢傅然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他觉得心里逐渐钝痛起来,像有一只温柔的手,慢慢握住了他的心脏。
因为面前这个女孩,这个懵懂却晓事,安静又乖巧的女孩。
他弯腰俯身,视线与她齐平,摸了摸她柔顺乌黑的发。
“你这么了解她体贴她,她一定会很开心的。”
聪明颖悟如他,此时除了安慰,也想不出其他话来。
何汀眼角泛红,眸中盈泪,带着哭腔说:“所以我不是她的累赘了?”
谢傅然心塌了一块儿。
她像个害怕被嫌弃被抛弃的孩子,小心翼翼地问自己是不是累赘。
谢傅然张开双臂,轻轻抱过她的肩膀,把人虚环在怀里。
仿佛用尽了世上的温柔:“不是,当然不是。”
你不是累赘,你是宝贝。
……
周一升旗仪式,也是高三年级的两百日高考动员大会。往常动员大会针对的是高三级部,这次为了促进全校师生的积极性主动性,学校让高一高二也参加进来。
校长和老师发言结束,轮到学生代表上台演讲。
原本应该上台讲话的,是这次考试取得高三第一的李银河。
但老师们万万没想到的是,这人不仅十分不情愿,还在校长办公室里狂妄地说,自己的经验只有一句话,大家该玩玩,该学学,没事别总坐教室对着书本,浪费时间还影响视力。
谁都拿他没办法。
于是无奈之下,唯有让演讲专业户谢傅然上场了。
谢傅然登台,底下立刻静寂下来,名人效应在学生当中也格外适用。
此时有几个男生故意起哄,嘴里吹了两声口哨,嬉笑着喊:“哦,原来是高二的谢傅然!”
谁都知道,高三第一次月考考砸的谢傅然临阵脱逃,跑回高二重读一年。
谢傅然孰若未闻,不卑不亢,长腿拾阶而上,信步走至话筒前。
“老师们同学们大家好,我是高二十一班的谢傅然。很高兴能够重新作为高二年级的代表 ,在这里发言。也很高兴有机会多站在这里一年,向大家分享我的一点拙见和经验。”
少年身姿挺拔如松,声音低沉悦耳,气质温清卓绝,顿时让人如沐春风,移不开视线。
演讲结束,谢傅然刚下了台子,程子杰不知从哪里钻了出来,热忱亲昵地朝他打招呼。
此举登时吸引了周遭学生的注意,一个个看了过去。
谢傅然面容俊逸,淡漠扫了他一眼,如神祇俯视人世凡胎,不见半分情绪,随即了无兴趣地移开。
程子杰脸上谄笑消失,眼中不屑一闪而过。
哼,装什么清高,你以为大家都会被你骗了?
程子杰眼睛转了转,脑海里蹦出一个念头。
何汀不是跟他做了朋友吗?
到时候把何汀追到手,他就拿先前在教学楼后面说的话改一改,安到谢傅然头上,看何汀会有什么反应。
他这样想着,更觉得要在何汀面前多多刷脸,好让她经常想起自己。
所以晚上放学之时,程子杰特意候在教学楼外,见何汀与一个女生在校门口道别,转头往南而行,他连忙跟了上去。
她沿着学校南路穿行,之后又绕进沿河南路,走得越来越快,似乎是在赶时间。
程子杰不得不加快了脚步。
路过某个巷口时,程子杰余光中闪现出一道身影,还未待他仔细去看,身子已经被人带进了巷子内。
紧接着,一双带着寒意的手钳住他两腕,死死反剪在他身后。那人一脚踢在他小腿处,肌肉受击骤然紧缩,膝关节不受控制地跪在了地上。
眼前画面瞬间转换,程子杰身体半匐,面朝大地,不过二十厘米的距离。
他连对方是谁都没看清,甚至没来得及反应,就半点动弹不得了。
刹那间,程子杰额角冒出了冷汗。
这是绝对的压制。
“你想干什么?”
清冷低沉的声音掠过他耳边,没有一丝起伏,但很难让人忘记。
谢傅然,最近接二连三出现在何汀身边的人。
“我放学回家!”程子杰的头被他按住,如同随时能被砍掉头颅的凶犯,只能对着面前的沙土怒吼。
谢傅然姿态游刃有余,陈述出一段事实:“程子杰,父亲名叫程原生,在一家汽修厂做汽修中工,母亲名叫李秀,在家开了间海鲜店……”
程子杰咬紧后牙槽,后颈受制,他就拼命拿眼睛去看谢傅然:“你调查我?!”
谢傅然没有被他影响,继续用冷冰冰的口气说:“而这间海鲜店在学校北边,你现在一直往南走,不是越走越远吗?”
身后之人仿若鬼神,不仅把他踩在脚底,还戳穿了他的谎言。
“你他妈管我往哪儿走!”程子杰哪里遭遇过这等奇耻大辱,四肢挣扎着想要摆脱束缚。
谢傅然扣紧他腕关节,手掌略微施力,只听“喀”的一声脆响,疼得程子杰哎呦起来,不敢再反抗了。
谢傅然俯身,轻声在他耳边说:“如果再让我看到你跟着她,我保证,会让你过得比现在还痛苦。”
他话音轻缓,不似警告,而像是某种问候。
但其中隐藏的危险与杀意,程子杰听出来了。
谢傅然视线微转,余光瞥向角落里的某个方位。
他其实很想卸了程子杰的手,不过怕把小姑娘吓着,还是作罢。
程子杰感受到背后压制的力量撤走,身体重重摔在地上。直到看着谢傅然的背影渐行渐远,他才有力气爬了起来。
“呸!”他啐了一口,扶着手肘和肩膀,剧痛得不敢活动。
如今他算是知道了,之前学校里的传闻半点儿不假。品学兼优的三好学生谢傅然,其实暗地里就是个装模做样会偷听会打架的混子。
……
谢傅然回到公寓,等候在玄关的何汀立即松了口气。
“谢同学,你回来啦。”
他感受到小姑娘紧张的情绪,温和地问她:“为什么绕了条远路?”
她原本可以跑回来,或者去找他。
何汀有些沉默。
她能察觉到有人跟在她身后,她心里害怕,但是更害怕匆忙之下回到公寓,会被坏人记住自己的住址。
“走得快点,也许可以甩开他。”
谢傅然沉声:“如果他跟上来了呢?”
何汀拽过书包上佩戴的挂件,捧给他看:“我有防狼报警器。”
朱萸特意给她买的,何汀始终戴在身边,就像另一道护身符。
何汀在母亲的怀抱里长大,对父爱感受甚少,却并没有什么性格上的缺陷。
朱萸把她对世界的理解告诉女儿,教会女孩怎样看待世事,怎么理解世人。尽最大可能守护住女孩的纯真与善良,让何汀在这纷纷繁繁十七八岁的年纪,还保持着一颗纯洁无暇的心。
世事难料世人复杂,她首先对何汀要求的,就是学会保护自己。
谢傅然宛然一笑,他确实对小姑娘太敏感了,以为她懵懵懂懂,只能看到世界的善意。
“谢同学,这次也谢谢你。”他在自己最需要帮助的时候出现,几乎每次。
谢傅然浅叹,心中思索。
不知道该说小姑娘胆子大还是胆子小,发现身后没人了,居然还有胆量折回去查看,万一是对方设下的陷阱呢?
何汀哪能想到这么多弯弯转转,看他不说话,小心问:“谢同学,你在想什么?”
谢傅然挥开脑海中的想法,眼里含笑,闲闲道:“我在想,你总是说谢,打算拿什么来谢?”
何汀一怔,倒是被问住,她还从没想过这件事。
“谢同学你需要什么?”予人所需,她得先问明白。
你要什么,我都努力帮你拿来。
谢傅然若有所思,最后在何汀的注视下说:“还没有。”
她不免有点失落,谢傅然展颜道:“先欠着,以后有了再说。”
何汀点点头,眸光一转,又对他道:“这样的话,那我想再拜托你一件事。”
谢傅然闻言欲笑,这是虱子多了不怕痒了?
“你说。”
“我想学拳击。”何汀眸子亮晶晶的,“或者其他运动,能打架打赢的,都行。”
经历今晚一事,她深深体会到了自己的弱小与无力。倘若下次或以后谢同学不在身边,她不敢想象会发生什么。
谢傅然听到她的说辞,忍不住笑了出来。
小姑娘怕是被何娇娇影响了,不但想要打架,还必须得打赢。
“可以,但有个条件。”谢傅然显得十分宽宏。
“什么条件?”
谢傅然凝视她清亮的眼睛,深思须臾道:“告诉我,你为什么一开始就害怕程子杰。”
何汀长睫一晃,眼中的光渐渐平息。
插入书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