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蛛尸不是方拾在剧本世界里见过的唯一神话生物,但方拾觉得它的恶心程度能在自己见过的神话生物里排前三。
因为它曾经是人,不再是人,但还有五分像人。
高大的怪物微偻着身躯,如果有人细看它的模样,会发现它的头颅和躯干除了皮肉干瘪脱落、皮肤灰白,其实还勉强保持着人的样子和比例,让它猛然蹿高的是它干硬如树枝的手脚,就像有人把它的手骨和腿骨像搓面团一样揉搓拉伸,抻得又细又长。
方拾乍一看这只蛛尸的脸,直接懵了一下,觉得冈萨雷斯教授简直是狠人中的狼人,怎么会愿意把自己弄成这副鬼德行?
不等他多想,罗笑已经把他拽到法阵边,马利克和玛莎看见方拾也被抓来,眼中都是一黯,玛莎气得眼眶都红了。
“让我看看他。”
油画里的人动了,冈萨雷斯教授向方拾指了指。蛛尸遵从指令,它的速度实在太快,抱着画框一闪移到方拾的面前,方拾本来是想仔细看看马利克和玛莎的情况,但一抬眼却和画里的人对个正着。
抱着油画的躯壳不人不鬼,油画中的约瑟夫·冈萨雷斯却衣冠楚楚、面色红润,和病床上那个虚弱的老头判若两人,更接近巴登大学官网上的教授照片。
但照片里的教授有一双沉静而睿智的眼睛,画中的人却用贪婪而兴奋的眼神注视方拾,那目光有如实质,粘腻地从他的面庞游过身体,像一条饿了三天的野狗舔舐肉骨头,教授的双手都在按在画的边缘,如果他能做到,他现在一定已经把上半身从画框里探了出来。
方拾看着画里会动的人,轻轻说:“老师。”
他费了好大劲才端住人设,没脱口一句“卧槽”。他明白教授为什么能下狠手把自己弄成蛛尸了,因为教授觉得自己马上就能得更好的新身体。
玛莎十有八九被踢出备选,教授现在就是在馋他的身子……艹啊!方拾越想脸色越青。
“哐哐。”
罗笑用枪敲了两下画框镀金的架子,打断“热烈”的师生对视,他懒洋洋地说:“如果不是我碰巧赶到,这个祭品已经逃走了,连看守祭品这样的小事都做不好,约瑟夫,我开始怀疑你有没有资格接受主赐予的永生。”
被罗笑这么一威胁,冈萨雷斯教授清醒了点,他命令蛛尸后退两步,终于想起来方拾明明是跟那个警察一起关在地下酒窖里。
“请原谅我的疏忽,大人。”教授不安地环顾仓库,“但您赶到的时候,除了我的学生没有看到其它人?”
虽然已经放弃身为正常人的道德与理智,但教授在犯罪上还是新手,他本来打算在自己的房子里完成献祭仪式,只是今天早上巴泽尔找上门,让他意识到那里已经很不安全,才匆匆忙忙转移到这个仓库,抓走警察也是仓促之下的行为,没来得及通知罗笑。
罗笑听到“其它人”就大概明白了,他皱起眉:“我警告过你,不要节外生枝。”
教授焦躁说:“这是意外,是那个警察自己找上门……不不,不能再等了,只要在警方来之前完成仪式,我就能逃离死亡!”
他话音刚落,法阵边的蛛尸也涂抹完最后一笔,四周异常寂静。这种寂静不是因为大家突然沉默,而是一种彻底的无声。
窗外的鸟鸣风动、远方的傍晚钟声在一瞬间消失,好像这座仓库被隔绝到了另一个时空,空气中多了某种看不见的浓稠的物质,贴紧他们的皮肤、混入他们的呼吸,窗外照进的橙红色夕光也在这稠密的空间里被挤压,变成刺目的鲜红色。
大事不妙!方拾、玛莎、马利克脑子里同时闪过这个念头。
画中里的教授转向方拾,神情中只剩疯狂:“大人,现在就开始吧。”
方拾本来还想找机会跟教授打打感情牌,试着拖延时间,结果人家根本等不及。
顶着卢克太太脸的蛛尸蹿过来,伸手抓上方拾的肩膀,方拾暗暗一咬牙,握紧手中的小玩意儿,顺势起身时反手将它插进蛛尸暴突的眼球!
蛛尸吃痛松手,其它人才看见插在它眼里的是一根钉货架的长铁钉。方拾又把用来装血的空桶向罗笑一扔,抄身就向门跑,反正怎么都是死,那他宁可被罗笑一枪打死,也不白搭一个身体给人鸠占鹊巢。
“砰!”罗笑踹开塑胶桶,残血泼得满地都是,他把枪揣起来,一个箭步冲上前扣住方拾的右臂向后反拧,方拾回身切罗笑的颈动脉。
罗笑立刻松手一让,左脚点地一转,右膝撞上方拾的小腹!
这一撞罗笑其实留了几分力,但方拾还是疼得冷汗都下来了,声音发颤地骂了句“艹”,他被罗笑圈在怀里抽不出手,干脆猛得往上一撞,脑门重重砸在罗笑的鼻骨上,趁罗笑吃痛,按着他的肩用力一翻把人扳倒!
“嘶……”罗笑抽一口冷气,挨打了反而笑起来:“哥,你骂人可真好听。”他抱住方拾的腰,压着对方一起摔在地上!
其它人看愣了。
玛莎一直觉得四个玩家中,除了她在惩罚期实力发挥不出来,剩下的人里肯定是马利克战力最高,要不是罗笑偷了枪,谁输还不一定。
可现在再看,罗笑的格斗技巧相当专业,绝不是新手的初始格斗值能达到的效果,他一定有过系统化训练与长期的实战。
而方拾给玛莎的印象一直是“弱小无助好骗但好看”,竟然也能跟罗笑打几个来回,虽然罗笑似乎没尽全力,但也够刷新玛莎的认知了。
最近的新玩家都怎么回事啊???
玛莎分了会儿神,这边已经分出输赢。
满地的血痕半湿半干,罗笑用膝盖顶着方拾的小腹,单手把他的双腕按在胸口,把人压在法阵的中央,两个人都浑身是血,呼吸相闻。
不知道是光线原因还是因为情绪变化,方拾发现罗笑右眼里的绿色变浅,一眼看去几乎像金色,目光炽热的让方拾异常紧绷。
罗笑转头望向画里的教授,问:“你还等什么?”
冈萨雷斯教授刚刚命令蛛尸去帮罗笑抓方拾,直接被呵斥“滚开”,教授虽然急着献祭方拾,但也不敢轻易得罪这个喜怒无常的邪/教徒,现在罗笑终于想起他,教授连忙开始念献祭的咒文。
不知道是咒文内容的缘故,还是古约莱语自带旋律,老人干哑的声音从画框里传出,像在吟唱一支古老的歌谣。方拾的古约莱语技能太低,只能听懂“灾难”、“时间”、“白色”等零碎的词汇。
血色的烟雾从法阵中腾逸升起,丝丝缕缕互相缠绕,化作有形无质的绳索缚上方拾的四肢,一股粘腻冰冷的触感贴上肌肤,方拾打了个哆嗦,感觉自己完全被绑死,动弹不得。
罗笑松开控制方拾的手,他摸出把刀在衣服上擦擦刀刃,问:“你还有话跟我说吗?”
方拾觉得这小子就是找骂,他彻底破罐破摔:“有,我是你爹!”
罗笑不由笑出声,一种酥麻的感觉蹿上心口,方拾的愤怒与仇恨真切而浓烈,像是一只小小的毒蚂蚁在啃噬他的心脏,奇妙的快乐中夹杂着轻微的缺憾。
“你真奇怪,我真喜欢你。”罗笑又说。
方拾匪夷所思,罗笑是怎么做到让他听懂每一个字,但又完全理解不了这句话?而且怪胎凭什么说他一个正常人奇怪?
罗笑看出他的疑惑,伸手将挡在自己眼前的发丝抹到脑后,异色瞳里完整地倒映出方拾的脸,他感叹道:“就是这点最有意思,你认为我不正常,但你跟我有那么多相似之处,却觉得自己不奇怪。”
除了都是地球人、男人、中国人,方拾想不出自己跟罗笑还有什么相似的地方,厌恶和不忿在心头翻涌,他仰起头看向罗笑,毫无瑕疵的脸上满是敌意与嘲讽:“你那么喜欢我,怎么不跟我一起殉情?”
罗笑反问:“哦?那你也喜欢我?愿意跟我死在一起,一炉烧成骨灰、埋进一片墓地、下地狱也在一起?”
方拾:“…………”
罗笑描述得那么详细,还放慢了语速,声调轻柔舒缓,脉脉含情,导致方拾脑袋里直接出现了画面,怎么都没办法违心地说出喜欢和愿意。先不说罗笑肯定不会殉情,就算是真的,想想下地狱都得见到罗笑……他受不了这个委屈啊!
看方拾沉默,罗笑叹了口气,垂下长长的眼睫,他失落又满足地举起了刀,准备收取期待已久的奖品。
银色的刀尖在方拾的视线成为一个点,他最后看一眼罗笑,在牢牢记住这个崽种的长相后闭上眼。
马利克和玛莎靠在架子边,眼神阴郁而疲惫。
画中的教授已经吟唱完最后的咒文,兴奋地等待迎接一个年轻健康的新身体,他激动地催促:“好,快将这具躯壳赐给我,把他的灵魂给献给神!”
刀尖抵上咽喉的皮肤,方拾紧张得连呼吸都屏住,却没等来意料中的疼痛,他疑惑地睁开眼,看见罗笑手腕一翻将刀刃倒转。
“等等。”罗笑皱起眉,“躯壳给你,灵魂给神?那我得到什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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