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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8 章
你见过世上最好看的颜色吗?
——极光。
传说那是天孙织成的。6月的斯塔马尼亚,11月的冰岛……你可以凭机缘遇见独属于你美色。
我见过那种颜色,在丞宝绪的眉头眼角。
就在丞宝绪朝唐俊生伸出手的那刻,她的眼眉凑成了一副意味深长的绝色,投向我的微笑也染着好看。
所以我劫走了丞宝绪伸了一半的手,装在口袋里,“不是见客,别搞这套。”
丞宝绪对唐俊生露出歉然的微笑,“Adele,Hi.”
我问唐俊生:“你女友呢?”
唐俊生推了推鼻梁上的方框眼睛,嫌热似的挽起袖口,腕上硕大的机械表盘光滑可鉴,“乱说,没有女友。”又举头吩咐工作人员送椰子水来。
我说:“唐老板现在更会玩了,那么多女朋友都不要了。”
唐俊生为难笑道:“你别笑话我了……哪有人看得上我……整天三点一线,马场,赛场,家里,LV玩都是自己去。”说着从怀里掏出一张名片,双手递给了丞宝绪。“Adele以后过来玩,试车给我电话,不用从这走。”
丞宝绪接过名片,挽着我笑道:“谢谢啊,只是我,还是我的朋友都可以?”
“都可以,都可以。”唐俊生连声说。
“谋生艰难,你都开始管这个了?”我讽笑道。
唐俊生把手装进裤口袋,耸肩道:“玩得人越来越多,免得Adele被宰……”
阿常说:“最近人是多了,昆仑一号来了个女的,嚯!多厉害……君颐应该和她玩得来。”
“漂不漂亮的?不漂亮没兴趣。”我说。
话出实属无心,丞宝绪飞快瞟了我一眼,我立刻意识到说错话了。
唐俊生压着喉咙道:“那怎么比得上Adele。”
我说:“你说话声音这么低,难不难受啊?”
唐俊生没接茬,我盘算漂亮话都让唐俊生说去了,连忙往回兜:“人家车队的,怎么带我这种二打六一起玩……我还是有自知之明的……”我轻挠丞宝绪的手心,看着她道:“对吧?”
丞宝绪没吭声,笑问唐俊生:“唐生和君颐很熟?她以前怎么样,厉不厉害?”
唐俊生像很难形容似的,摸着精修的胡须,望着地板琢磨道:“怎么说呢……应该就是你们这种美女见了都会挺崇拜的……一般都是晚进拐入、顶点、出弯,她是早些的,要松踏板的那种……特快。要不是她是个女的,真糟了,跟她来的女朋友一个比一个的漂亮。”
阿常插话说:“这不一定的,跟车手的习惯和路况还有弯道的急缓也有关系,君颐也不全这样……我看过她驾驶笔记的嘛。”
丞宝绪也许没听出关于技术分析方面的明褒实贬,但该接收的信息,看表情大致一字不漏全收到了。
我恨得牙痒痒,免得越描越黑,只能沉默以对。
丞宝绪看着名片笑道:“唐先生养马还是?”
丞宝绪说了一句普通话,勾起唐俊生读书时的情怀,立时换了一口京片子,“惭愧,和朋友弄了一个场地,一直亏着,也就自己玩玩儿。Adele试过我们最新的那台模拟驾驶舱了没有?我自个儿弄的,没事消遣,来,我带你试试!”
丞宝绪脱开我的手跟上去了。我望向阿常,阿常对我眨眼微笑,我俩边聊边跟在后面。
从3、9点把握方向盘到亲身示范分步跟趾降档,唐俊生蹲在丞宝绪脚边,握着她的脚给她讲解循迹制动。
我咬牙看了一会儿,忍不住上前打断了两人愉快的交流,“丞宝绪,我去赛道看人试车你去不去?”
唐俊生叹道:“你叫宝绪,好名字……”转头对我说:“我跟宝绪把这段讲完,马上好!”
我笑说:“行,你们慢慢聊,我先过去了。”
半路上,阿常笑说:“你跟他计较什么……浮夸得要死。”
劝慰的口吻,是出于对我的理解。我的骄傲要我着力表现得浑不在意。
我说:“我试试车吧。”
阿常说:“要不你先试陆仔的备用吧,你的还没检,他跟你配置差不多,座椅都是一家在搞,其他没预约的都是租的,你肯定不习惯。”
陆仔爱车如命,我不问自取,万一出了状况,出钱未必能解决。
我说:“算了,下次吧。”
阿常和我坐在场边,看一辆红白相间的车子绕着锥筒围成的圆打圈,速度逐渐增快,前轮装着雨胎,这是在练习转向的侧滑应对。车子转向对车尾的控制不足,车身在转向中漂移得有些摇摆,车手显然有些力不从心。
我心里落下结论,脑后响起一把柔和的女声:“……牵引感知不行。”
我扭过头,身后的女人对我微微一笑,我回报她一点头,又转了回来。
匆匆一瞥,并没看清脸,只觉得那女人气质极好。她衣着朴素大方,戴着一顶绣着昆仑一号字样的黑色鸭舌帽,料想就是阿常口中的女车手。
阿常不知何时去了哪里,我莫名感到有些尴尬。
风与叶声带来他乡一大片紫灰色的乌云,水腥味渐厚,气温一时低了下去,我一只手捏着领口,觉得冷却也不想回去。那女人坐在了我身旁,向我递烟。
我摇摇头,向赛道递了递眼神,“你朋友?”
她把烟收了回去,“不认识,但我认识你,林君颐。”
我哑然思量了片刻,失笑道:“阿常……”
“聪明。”她说。
女人有着漂亮的嘴唇和下颌线,鸭舌帽拉得很低,看不清双眼也实在不宜狠盯着她,“别听他吹牛。”我望着赛道说。
“没说你牛,说你好多失误……”她笑着总结。
“聊不下去了……”我摊手说,“怎么称呼?”
“段颖。”她掏出手机,“留个电话,有机会一起玩。”
我给段颖报完号码,口袋的手机就响了起来,我掏出手机,备注着名字,“是这个字吧……”我问。
段颖伸头过来指点道:“没错,是这个,聪颖的颖。”
我被余光里的身影扭转了视线,风掀着丞宝绪的大衣领,发丝粘在她的唇上,我想上去帮她拂开。丞宝绪别开了脸,凝视着别处。
“我说呢,林君颐急着急着过来,原来是看段总来了。”
“唐总这么会说话,是我听阿常说林君颐来了,专门来找她的。”
“那更好了!段总赏个脸,晚上一起吃饭,丞大美女说林君颐不去她也不去,段总和Adele您二位的行业是挨着的,还可以交流交流。”
段颖笑说:“那我也看林君颐。”
我说:“丞宝绪,你要去吃饭吗?我听你的。”
唐俊生一旁苦口婆心地劝着,丞宝绪同意了。
从那一刻开始,我和丞宝绪心头就各扎着一根刺,开始不说话。我性格沉闷,寡言少语,容易显得不合群;丞宝绪个性外向,活泼健谈,姿态上比我占优势。
我恨丞宝绪明知道唐俊生对她有意思,还视若无睹,甚至乐在其中。如果是为了气我,我更加不能输。我专注于和段颖聊赛事,和阿常开玩笑,故意听不见丞宝绪的话。
二月不是海鲜季,唐俊生慷慨地请大伙去本地赫赫有名的海鲜酒楼尝鲜。我说二月可以吃蛤蜊,建议大家别和唐老板客气,兴致昂扬地带头领阿常和段颖去挑好的。唐俊生说他知道镇店之宝,每周只供3天,段颖说让他带路一起去开开眼界。
一群人去大厅选鱼虾,阿常已经迫不及待选了几斤扇贝。丞宝绪在前面挑鳗鱼,我和段颖挨在后面看虾。
选了半日,着实乏善可陈,我悄悄对段颖说:“跟来干嘛,好歹给人留点台阶……”
段颖和我笑,“冤枉……我可什么都没干。你对唐总有偏见……他挺好的……”
“那你倒是上啊!”我说。
段颖胳膊肘顶了我一下,“胡说八道。你上。”
我还了段颖一下,两人相互挤兑,怂恿对方“上”,丞宝绪被撞了几下,猛站直了喝道:“你玩够了没!”
大厅的食客被震了一惊,一阵悄寂后又逐渐喧闹起来。我脸上滚烫,心中像有火在烧。段颖愣了一会,正要开口解释,我拦住道:“我不吃了。你玩好。”
段颖追着我出了酒楼,“真对不起。”她说。
我说:“跟你没关系。是我不好意思才对,下次请你吃饭。”
段颖说:“我没什么。你朋友……还是挺关心你的,你就这么走了,她……”
我还是无法立即消气,考虑到我的行李还在丞宝绪家中,我说:“你帮我跟她说,我在车上等她。”
不知不觉已经下过一场雨,这个夜晚尤其寒凉萧瑟。天和地当中只有一个淋了雨湿漉漉的灯光车场,淡金色的明月映在一地积水当中,被裹着浮尘的雨滴激起涟漪,未几,又恢复如初。
丞宝绪来得无声无息,我从倚靠的车身上起来,在她的视线里惶惑站了片刻,帮她打开了车门。
丞宝绪坐上车,并不像往常那样和我天南地北,她静静坐在月光下,双目没有焦点。我替她扣好安全带,慢慢把车子开了出去。丞宝绪久久地凝视着窗外,然后把车窗开了一道缝。我关了暖气,抽了一张抱毯,塞到她怀里。
直至到家,丞宝绪都没有说一句话。我收拾着明天出发的行李,丞宝绪从我身后走过,默默上了床。我把行李拖到外间,预备关灯时,她说:“煮了面,不吃冷了。”
我还想说话,丞宝绪已经闭目躺下了。我熄了灯,掩上门,立在门背后只想掉眼泪。我不知道丞宝绪是不是已经对我失望,会不会忽然想清楚了,我们并不合适……
我难过得眼睛酸胀,喉头发紧,却不敢发出声响,拼命告诫自己体面一点。
就像是第一次动情,我青涩得手足无措。根本无法用理性分析任何事情。
眼前的走廊并不算长,我却没有一点力气走完它了。
恍惚中,身后的屋里突然怦訇一声响,我下意识调转头一把推开门,毯子挂在丞宝绪脚上,她正揉着腿脚,皱起眉毛愕然地看着我。
我冲上前扶起丞宝绪,“怎么了?”
丞宝绪说:“下床急了,摔了一跤。”
“你要干嘛?”我问。
丞宝绪的脸迎着光,眉目柔韧,她说:“今天对不起……我以后不会了……你不会……要和我分手吧?”
仿佛一刹那遭受了天底下最大的委屈,我抱紧丞宝绪,把脸埋进她颈脖,一再地说:“对不起……对不起……”
2020年的年夜,我抱着丞宝绪最后一次哭成一个孩子,那在她眉山目海中翻涌迷失、最后的7年青春被一字“戒”环上句点。往后再不需过去未来,无困于生死难题。只有为她赴汤蹈火百死不辞柴米油盐的烟火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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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打六:粤语指小角色,据我不专业估计应该是易打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