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今日亡国否？

　　说完这一句，她也不急，只是停下话头看了一眼跪在地下的缓穗。

　　见那缓穗额角似流下一层薄霜般的汗滴子，想来心下也定然是在紧张了！

　　明抒璇这才不疾不徐地接着说到：“你是自我单开了郡主府后才入府伺候的。距今不过两个年头便是一路升上来，成为与修竹同样身份的贴身丫鬟。缓穗，你这为了升上来，定然是下了不少功夫吧！”

　　“郡主？您这是何意思？您是在怀疑奴婢为了向上爬不顾一切吗？”

　　“哎，”明抒璇只幽幽叹息了一句，如同轻纱过风般短促，又像是在玩味着缓穗方才说过的话。

　　“不顾一切，这话本郡主可没说呢。只是你真就以为本郡主什么都不知吗？若是本郡主没有记错的话，八个月前你才为了争取随着本郡主去安王爷府上赴宴伺候的机会，伙同一帮歹人，将府上一名丫鬟的腿打伤了。”

　　“什么？梨碧姐姐的腿伤是因为缓穗？缓穗姐，你难道真的？你这怎么可以，梨碧姐姐哪里就对不住你了！”

　　“哈哈哈哈……”，像是听见了这世上最好笑的笑话。缓穗颓然跪在碧玉鉴制成的地板上，萤色如水的地板此时却将她这脸色衬得有些泛黄，叫人不愿多看一眼。

　　她吸了吸鼻子，把满腔的委屈和恨意直直吸入脏腑。这才缓过一口气力，道：“梨碧，她当然对不起我了。当初你、酒鸢、煦妮儿。整个虞缥阁谁不知道我好不容易成了外院侍奉的一等丫鬟！只差那一步，我就可以成为服侍在主子身边的一等丫鬟了。可为什么，不过是一次赴宴随侍的机会，她都不愿让给我？”

　　不待明抒璇的反应，竟然是修竹上前一巴掌扇在了缓穗脸上。

　　“哈，你说什么？梨碧姐姐不曾让给你。缓穗，我只央你细细想过，梨碧姐姐在你初入府时怕你怯生，有多照拂你！”

　　屋内，只有熏炉里缓缓升起来的一缕细烟。一时间，屋子里的三个人都没有说话。半晌过去，还是明抒璇先开了口。

　　“哼，行了。你们下面人之间的事儿也别在本郡主面前争执！只是如今本郡主身边再容你不得，且不说你对身边朝夕相处的姐妹都狠下心去伤害她！单单就说本郡主做决定你也敢来跟着插手，本郡主就是容你不得了！谁知晓你哪天为了上位，会不会利用本郡主？”

　　“郡主！您这是什么意思！奴婢自打进了府里，哪天不是矜矜业业！府里头又有哪个人不想为自己谋个好出路，至少在府里，跟在您身边那就是最好的一条路！若只因为奴婢心思相较于其他丫鬟来说深了些，又比她们狠心了些。您就不信奴婢，那您，迟早有一天您会后悔！”

　　“大胆！你怎可如此对郡主说话！你这成个什么样子！”

　　许是气急了，尽管这缓穗比修竹年长几岁，可此刻修竹对缓穗说话的语气也不再如往常般那样尊重客气了！

　　冷眼看着修竹为自己与缓穗争吵，明抒璇心头却涌上来一阵说不出的苦涩与烦躁。

　　不知是怎么回事，这瞬息间涌上来的苦涩与烦躁在她心里摧朽拉枯，好似即将把她淹没在一口窒息的塘子里。

　　她自嘲般地笑笑，身子懒懒地倚在圈椅之中静静看着眼前的两个人。

　　突然她就很想知道，眼前这两个丫鬟。一个一直心有异心，那么另一个呢？就真的那么忠心护主么，那若她不曾是棽芸郡主，不曾有着大纹第一贵女的名头。这修竹以及府上的那些丫鬟，还会对她衷心吗？

　　“一次不忠，百次不用。缓穗，本郡主念着你这两年伺候的的确尽心，也不追究你什么。只你这居心叵测之人，本郡主实在受用不起。即日起，你便是自由之身，还请出了我这虞缥阁，另谋他处吧。”

　　缓穗极是清楚明抒璇什么脾气，也知道虞缥阁里再无容她之处！因此倒平静下来，“不忠？郡主，奴婢跟在您身边，虽然是有些为自己谋前程谋出路的想法！可您却给奴婢扣了这么一顶不忠的帽子，您放心，奴婢也不是死皮赖脸的人，这便收拾了包袱细软出府。”

　　语罢，她也不看屋内二人的脸色，站起身径直就走出了屋子，往自己的住处寻了包袱，待简单收拾一下，便要是回到自己真正的主子身边。

　　只是如今由于自己疏漏，被这郡主给轻易撵了出去。也不知到时候，主上又是否会惩罚自己？
　　里屋内，修竹见明抒璇心神俱乱，仍旧懒怠地坐在圈椅中。想要劝一劝她，一时间也是不知怎么开口，只踌躇地问了：“这缓穗出了府。依着旧例，郡主要拨哪个丫头进里间伺候？”

　　问完这话却是没得听见明抒璇的回答。修竹抬过头往圈椅中一看，明抒璇的头偏过去歪在椅背上，混不似平日里端庄优雅的样子。一双眼儿此刻紧紧闭着，显得难受极了,已然是疲乏的紧昏睡过去了。

　　修竹满心满眼里都是心疼，她只心疼自家郡主的身子。郡主自幼便是个体弱的，又兼之在郡主九岁那年，为了救一个邦国质子而误食了东夷剧毒“乱飞雪”，自那之后身子愈发虚弱。

　　这几日本就因为一心里想着查出商皇后薨逝的真正原因引得旧疾复发，想来今日更是被这素来与她亲厚的贴身丫鬟给气到了。

　　从卧榻上拿了条狐皮绒粘毛毯给明抒璇披上，粘毛毯暖暖乎乎的一圈毛边围着明抒璇那张有些泛着白的脸蛋儿，更是衬得她面若西子甚三分。修竹只担忧的守在一旁等着她醒来了。
　　而缓穗在府里头的物事本就不多，不消片刻功夫就收拾了包袱出来。她不想去其他地方，只一心想着赶紧回去天玑山慕缙那儿，就抄了近路赶回去。

　　等她好容易回了天玑山。由于她往日里与这天玑派一众大小师兄弟都混得熟悉。那些守山弟子倒是不曾为难过她，一个二个笑嘻嘻地只道她是完成了掌门交派的任务，如今光荣回山复命来了。

　　“行了行了。既然知道我是回来向主上禀报的，就别搁我这儿耍贫嘴了。我赶着去回话呢，你们可不要在这耽搁了。”

　　看着眼前这些涉世未深的小弟子们，缓穗也不愿意和他们扯上许多，面上只是虚虚然笑着，随口搪塞了几句。

　　对面也不知道是哪个不懂得察言观色的小弟子念叨一句：“姑娘可以平安回来就好。姑娘您可不知道，您不在山上这段日子，慕枫师兄每日里都在担心！”

　　旁边有弟子拉了拉那说话弟子的衣袖，示意了他不要再说下去。缓穗听见这话，几不可闻地皱了皱眉，只当是没有听见这话，快步往山上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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