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英美］曾是蝙蝠】

　　回旋复回旋，于愈益扩大的漩涡，

　　猎鹰听不见放鹰的人。

　　我已经忘记这两句诗是谁说的了。

　　现在我在稍怀希冀，努力回忆。

　　在争取有所得之后，也许我就能从一个清醒，又清晰的角度去解释，为何摆动的摇篮

　　已然荡入梦魇魇魇魇——

　　——

　　星期一，凌晨四点。哥谭公共墓地。

　　每个人都需要承认，黑暗杳无边界，今夜无比漫长。

　　甚至原本应该在这个时间里蒙亮的天，都像只渴睡的野兽，半睁半闭着昏黄的眼睛，将大片挤压着层叠起伏的墓碑笼罩在灰浊的晨瘴里。这些看似风雨难侵的大石块正七扭八歪的断裂破碎，呈现出了如尸体般倒塌分体的姿势。

　　在灰蒙蒙的雾气里，一辆钴蓝色的夜翼车正从碎土与石块上驶过，轮胎将那些被翻犁出的枯骨再度碾压进泥壤中。这里处处都是神秘侧战斗过的痕迹，四散分裂的尸液与大块碎肉让地面像是刚下过雨一样粘稠。

　　夜翼减缓车速，置换空挡，将摩托车停在了一块略微干燥的空地上。他在少年正义联盟的搭档星火正从半空中飞下来，少女周身燃烧着的橙色火焰将周围的薄雾照映的更加晕黄：“我察觉不到任何生命的迹象。”星火说：“这里的战斗已经结束了。”

　　“蝙蝠侠的信号就是在这里消失的。红罗宾？小红？”夜翼从车座上翻身跃下，他再次试图重启了一下通讯器，传进耳廓里的依然是夹拌着几声短促笑声的沙沙杂音，“看来全城的无线电通讯都被那个所谓的心灵电台干扰了，我们恐怕要等到神谕开启钟塔设备才能恢复正常联络。”

　　“我总觉得情况没有那么简单。”星火悬浮在他身边，在慢慢前进过程中忍不住叮嘱道：“小心一点，夜翼。”

　　十二小时前，蝙蝠侠带领的神秘侧小队的成员们解读了天启中关于第五印的描写，并运用探测魔法手段预测了‘死者复活’的第一支先遣军将会来自于哥谭公墓。而实际上，死者们的出现早已有先兆，扎塔娜确认了它们曾在另一个现实的并行维度里被复活，游荡，偶尔误入夹缝，成为上个星期的神秘案件之一。直到第五印完全开启，这些行尸走肉一样的亡灵才会骤然折合入现实中，找寻需要为它们不义之死负责的元凶，像是黑灯尸那样激发生者的愧疚，再将其杀死。

　　于哥谭公共墓园里，黑暗正义联盟的成员们阻止了第五印的先遣队。那些仅凭执念支撑的肉尸们被魔法与蝙蝠镖击碎，被迫重新安息。

　　原本一切顺遂。

　　直到‘杰克.内皮尔的心灵电台”毫无预兆的出现在哥谭所有的电子显示屏上。

　　随之产生的电子信号干扰令蝙蝠洞与公共墓园之间的联络中断，便士一试图恢复未果。而蝙蝠侠本人，连同他带领的那些神秘侧成员们，扎塔娜，死人，渡鸦，恶魔护士，杰森.布拉德...都在此之后音讯全无。

　　天光仍然灰暗。

　　厚重的积雨云在城市天际线的末端堆积，与墓园里越发厚重的雾气相连首尾，渐渐的，这种类似半生蛋清一样的晨雾已经完全能将头顶的天空遮蔽起来，夜翼看不清他身边队友的脸，只能根据白雾里隐隐透出的橘黄微光来辨别星火的方位。

　　一片寂静里，远远传来的铲土声逐渐剥离的清晰。

　　夜翼，理查德.格雷森从腰带里掏出战术手电，按动开关，灯光向着星火的位置来回闪烁了几下，片刻后，橘光由小变大，星火缩短了他们之间的距离，确保对方都能清晰的出现在视野里。

　　“你听见了吗？”她压低声音问道。

　　“在正前方。”夜翼将手电向前扫过了一圈，在手电光的照射下，垂翼的天使石像连同无数起伏的墓碑在内，在苍白的雾布上投上了灰黑的实影。而在不远处，一个更加朦胧的轮廓则呈现出了人的形状。

　　雾气里的身影背对着他们，手上的动作不停，铁锹深深的铲入土地中，带起了一捧灰沙，再扬撒到一旁。那人的双腿半没进脚下的坑洞里，西装裤脚拖曳着浆糊的泥水，踩在脚下的墓坑已经初具雏形。

　　掠过他的雾气都像液体一样流淌了下去。

　　夜翼惊讶的看着对方熟悉的背影，柔韧的肌肉正随着那人的动作在后背起伏：“...布鲁斯？”

　　男人仿佛听到了理查德的声音，慢慢站直身体，侧肩向后望去。属于布鲁斯.韦恩的那张脸清晰的呈现在了夜翼的眼前，钢蓝色的眼睛里带着一种难以形容的茫然，“...迪克...”

　　一方面，感性催促着理查德快步走上前去，检查布鲁斯的状态，询问他发生了什么。然而在与他真正对视的那一瞬间，某种更胜于理智的直觉却迫使夜翼后退了一步，从腰间抽出了卡里棍：“你是谁？”

　　‘布鲁斯’没有再回答，他正自顾自的侧过身，从墓坑中一脚跨出，浓雾在未接近他裸露在外的粗糙皮肤时就纷纷溃散，露出了一片陈横着无数肢体的空地。

　　他随手抓起一条被漆黑皮靴包裹着的小腿，将肢体的主人拖拽到了墓碑旁，夜翼目不转睛的盯着那具躯体胸口上漆黑的蝙蝠标志，牢牢握着卡里棍的手掌不由得更加攥紧，努力寻找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起伏：“不... …等等星火，别！”

　　橘橙色的火焰从天而降，将一身深蓝西装的‘布鲁斯’吞没在滚滚的火海里，在恒星般滚烫的烈焰中，他的躯壳只露出了焦黑的轮廓，手上的铁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熔缩。

　　然而下一刻，它的四肢骤然膨胀，内脏挪移，血肉增生，碧绿色的尖刺从岩石般灰铁的皮肤下钻出，骨骼剧烈的裂变与变形引起了一连串的爆裂声，也逼出了它喉咙里难忍疼痛的怒吼。

　　眨眼间，这只已经失却人形的怪物就从地面一跃而起，散发着金属熔融物高温的手掌猛地合拢，像是擒住一只飞翔中的鸟儿一样，攥住了星火的脖颈，施力下压。

　　‘咔嚓。’

　　“...那流经毁灭...施展暴虐的主人..至上太阳..屠杀者...”

　　岛屿之外，一颗被外力从耳廓撕裂成两半的，失却了双眼与上半截鼻梁，仅存鼻窦的头颅在岩石旁喃喃道：

　　“...巨龙的马车...你且来这圣殿前...拆毁吧。”

　　——

　　“嗨，欢迎收听‘杰克.内皮尔的心灵电台’我是你们的老朋友杰克。今天是星期一，一个格外特殊的日子。”

　　“‘为什么这么说呢，老兄？’啊，我真希望能和问出这个问题的傻瓜们一起过个愉快的星期天，但是太可惜了，你永远都没法知道妈妈的老年痴呆症和世界末日哪个先来，哈哈。庆祝我们的最后一个星期一吧，哈利路亚!”

　　“好吧来吧，回归我们的正题吧...‘哦不，这疯子的发疯结束的这么快？’嘿！伙计们，相信我的正常与对工作的热爱，才不是有人在演播室里拿枪指着我的脑袋呢。”

　　“现在，让我们一起来欢迎本节目的特邀嘉宾：杰克.罗德。我们亲切友爱的好邻居，别害羞，向观众们打声招呼，再来点群众互动...动一动，懒汉，挪一挪，你这猪猡——我们在后台一直讨论你会不会把那几个崽子的脑袋别在裤腰上带上来呢——是的，他杀死了五个对家庭与世界都无益的小杂种，让我们恭喜他们所有人...”

　　（掌声雷动）

　　“...我亲爱的观众朋友们，你还在为周身突然出现的不幸深表怀疑吗？还在为每晚彻夜响起的消防警笛惴惴不安吗？难道没人察觉到电杆上日渐增多的寻人启事带来的焦迫吗？不要怀疑了，末日将至，末日将至！我说的，主说的——在钟声尚未响起之时，任何犯罪，包括谋杀，在残存下来的时间里皆是合法...”

　　“哈哈，这里是‘杰克.内皮尔的心灵电台’。愿上帝与你们同在。”

　　——

　　皮尤拉.陶尔沿着货架四处闲逛，观看着出售的商品。

　　成排成列的塑料南瓜灯；海盗玩具套装，里面亮灰色的骷髅面具被放在了包装的正中央；又是一排又一排的血腥软胶公仔，木头制的整蛊盒子；人体模型；吸血鬼假牙糖；开颅造型的马克杯。哪怕末日论已经席卷了每一家还尚且没有关门倒闭的媒体公司，厂家也依旧以如期上架的惊悚玩具宣告着——万圣节快要到了。

　　她在这片由人类设计出来，穷极所能去恐吓同类的节日庆典区走了两圈，又绕回了打折货架。经过了这圈逛荡，她这次能毫不犹豫的绕过稀稀疏疏的芥末酱沙丁鱼罐头，拿到了最后面仅剩的两罐宠物午餐肉罐头之一。

　　“...你还在为周身突然出现的不幸深表怀疑吗...”

　　皮尤拉拽了拽身上特价商店的大码T恤衫，加快脚步，匆匆的走过家电区至今为止仍闪烁不定的电视屏幕们前，几个不再争吵不休蓝衣服的修理工正蹲在那里，表情均是如出一辙困惑。

　　“末日将至...末日将至...”

　　大广告横幅上的美女模特生动的盯着每一个从她们脚下经过的人。皮尤拉察觉到她们的视线紧跟在她的脚边，带着一种不邪恶也不纯善的好奇。一种被隐约凝视的森然冷意让她不由得把右手揣进兜里，来回抚摸着口袋深处银质十字架鼓起的表面。

　　哪怕时间还算不上午夜，灯火通明的大型综合商场里的人影也清晰可见，一个皮肤略黑的年轻女人正站在电梯口前打电话，侧脸带着某种大众化的扁平轮廓，让她看上去有些面熟。

　　“...是的，我只是想试一试...他们要求我坦白所犯过的罪行，什么都行，我就说我昨晚睡前多吃了块披萨...是的，这当然也算。然后他们就把那小片‘赎罪劵’给我了。”

　　“...我推荐你也去试试...听说你最近睡得不好？对，找那些穿绿衣服的流浪汉，胸口带着匹马胸针的...当然，说什么都行，我感觉他们也根本不在意这些...祝你好运。”

　　皮尤拉站在她身后安静了等了一会儿，直到那年轻女人打完电话转过身，脸上的疑惑一闪而过，随后露出了惊讶与歉意：“哦，抱歉。”她向右边退了两步，让出了电梯口的位置：“抱歉，我没注意到你。”

　　皮尤拉用捏着罐头的那只手摆了摆，冲她微笑一下，表达了自己并不在意的态度。她站上电梯，等着那些金属的台阶一节节的没入地下看不见的深处，将人不断的更往下带。她在这短短的时间有些无聊，于是就盯着那些不断消失的台梯们看，想象着它们正在被一只无形的，漆黑的手一点一点的往后拉拽着，像是拽着一条长长的真丝围脖一样。

　　人类总是种喜欢恐吓自己的生物。

　　因此她又抽空想到了那张万圣节美国队长面具（‘金属制品，结实牢固’），更觉得索然无味了起来。

　　她走过收银台，那里的自助结账机器大多都坏了，被铁棍砸碎的白玻璃落得满地都是，反射着星星点点的碎光。传货履带的尽头空无一人，看不见一个售货员，她把一罐宠物午餐肉罐头的1.35美元压在大敞四开的收银柜的里面，推开栏杆，走入了越发浓稠的夜色里。

　　这个夜晚就再没什么好说的。

　　一些应该发生的悲剧也只是这个越发堕落，崩溃的世界某种程度上的缩影。也许早点，也许晚点，但结果都是一样的。和人虔诚与否，正直与否，不坚持不义，只坚持正义都无关。

　　——纯真的庆典已经沉没了。

　　.

　　敲门声中，皮尤拉捡拾着打翻在地板上，还没有被鞋底碾成泥的豆子。

　　...不知道过了多久，询探的敲门声由小变大，又由大变小，门外的人终于从里面死一样的寂静里察觉到了什么，拨通了报警电话。到了快天亮的时候，闪烁的红蓝灯光终于倒映到破碎敞开窗户上。

　　房门被大力破开，警用手电的灯光扫过，映出了凌乱的室内，倒下的椅子，地毯的血迹，抽屉大开的五斗柜，最后停留在了厨房中央女性血迹满身的尸体上，她的身边伏趴着一条毛色斑杂的狗，没有完全凝固的鲜血还在从那狗身上十数道翻卷的刀伤里缓慢涌出。

　　...但迄今为止，它们都像是一个调皮的孩子一样，总能从皮尤拉并拢的手掌中找出一个缝隙滚落下来。在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里，她什么都看不清，只能跪在地上摸索着。

　　手电光穿透她半透明的身体，毫无阻碍的照射到墙面上。

　　.

　　“初步认为是入室盗窃被发现，从而行凶杀人。你是这位女性的亲人？朋友？”

　　“不不警官，我是这女人的房东，明天是她交房租的日子...我以为她先带着狗跑了，敲门也没人回应，才报的警。”

　　“门锁没有被破坏的痕迹，你有备用钥匙吗？有交给其他别的什么人吗？”

　　“...没有...当然没有！其实警官，我和你说，这女人不仅拖欠房租，听说脾气也不好，还还...赌博，吸毒，和街上的流氓勾搭，欺凌拉丁裔...要我说，指不定是有哪个仇家来实施正义呢，这种事我们最管不了，是不是，警官...来来，您一路上也辛苦了...”

　　——

　　最好，你没有信念，

　　最坏，你还充满激情的狂烈。

　　——

　　这无关幸与不幸与否，甚至无关好坏。更没有善人的自哀，没有喋喋的抱怨。只是沙漠鸟群，愤怒所卷动的阴影。

　　“皮尤拉.陶尔，你心中的愤怒被主得见，你的灵魂当归耶和华。你当争战在乎于万军之耶和华，仇敌必要全部败退。”

　　“愿上帝与尔同在。”

　　这也仅是磨轮下的一角。

　　——

　　而在十五小时前的阿卡姆岛，疯人院内，阳光透过数不清的藤蔓枝丫，被迫晦暗的投射在一对父与子的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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