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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离失所
东越大军出征的第二日,成州便已经失守了,但西越的皇帝秦祎却早已逃出了成州往北边方向而去。
安乐侯韦逸率领五千精骑快马加鞭连夜赶往成州以北,争取抢在陈国大军之前找到秦祎,想办法让他交出传国玉玺。
等他率兵抵达成州城外北边静云山的时候,刚好碰见陈国的一支军队也在附近搜寻西越皇帝。
两军交战耗费了大半日的时间。
安乐侯在经过对陈国俘虏的一番拷问后才得知西越皇帝正带着百姓逃亡往北边去了。
陈国之前派去的士兵没能活捉他,让那皇帝给跑了,他们这一支是被派去支援的。
韦逸听完之后心里担忧秦祎会在他赶到之前被陈国人先一步给抓住,到时候玉玺会落到陈国的手里,于是下令将这些陈国士兵全部斩杀,而后又连夜带着轻骑向北边赶去。
大约行了一日,他们才过了成州北边的源州。
又过了两日,等他马上就要踏入永州地界的时候,刚好碰见前面有一支数十余人组成的陈国士兵在与几名西越士兵交战。
那几名西越士兵身上多处都已经受了伤,却仍在死死抵抗。
陈国这边的士兵约莫有四十余人,他们见那几名西越士兵一直负隅顽抗,于是也懒得再耐着性子和他们耗下去,干脆退回来安排弓箭手上,朝着西越士兵身后的一群百姓齐刷刷放箭射去。
一时之间,那几名本就负伤在身西越的士兵躲闪不及,很快就中箭倒了下去,而在他们身后手无寸铁的百姓大多还没跑几步身上就中了箭,或死或伤。
这就是战争,这里就是战场,战乱之下的百姓根本无法预知自己是否能活过今晚,也不知道自己倒下后还能不能再醒来。
人命如草芥,死生不由己。
万芷今日才知原来活着竟然也是如此奢侈的一件事。
连日来的逃亡,叫她早就没了心思再去埋怨这一路的风餐露宿。
而当她眼睁睁的看着身边的人倒下之后再也起不来了,她才知道原来处在乱世之中的人竟是连一只小小的蚂蚁也不如。
他们如今已经无处可躲、无路可走、无家可归、无地可去了。
中箭的那一刻,她并没有感受到伤口处传来的剧烈疼痛,只觉得就像是谁朝她扔了一颗石子过来一样,轻轻地敲了她一下,她晃悠着后退了一步。
她低头看见自己身前的衣裳瞬间就被鲜血染成了红色,她想到了成州以身殉国的父亲,想到远在西境音信全无的表哥。
她觉得自己太累了,从成州一路逃亡了将近十日,她现在真的走不动了。
如果死亡是唯一一种可以逃离这些痛苦的办法,她愿意选择踏上这条路。
家没了,父亲也不在了,表哥也不知道还回不回得来,她更不知道还能不能再见到他。
有些百姓中箭了,仍然挣扎着想要从地上站起来继续逃跑。
陈国士兵见此情形兽性大发,哈哈大笑者把眼前的这些百姓当成了猎物一样驱赶围杀。
只是他们还没‘围猎’得尽兴,其中就有几人被身后树林里传来的箭矢射中,然后从马上滚落在了地上。
一阵马蹄声从这些陈国士兵的身后朝着这里飞快的奔来。
能跑的百姓早就已经跑了,剩下一些不能跑的只有认命的留在原地,祈求这马蹄声不是来催命的。
也许是苍天见怀,后面来的这支轻骑部队不是来自陈国,而是来自东越。
陈国的士兵很快就被东越的这支轻骑部队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围猎’射杀,片甲不留。
领头的几名东越士兵骑在马上过来将地上的百姓团团围住。
他们并没有对地上的百姓痛下杀手,芷是居高临下的审视着他们。
他们后来让出了一条路,一位年轻的将军策马缓缓走近。
他只是匆匆扫了地上或死或伤的百姓们一眼,接着就对着那些尚且还算清醒的人语气冰冷的问话:“你们的皇帝在哪儿?快说!晚了,他可就没命了!”
这个时候,地上的百姓却是没有一个人肯回答他的话。
想到这一路逃难,皇上都没曾抛弃过任何一个子民。
要不是后来被陈国军队追上,他们也不会和皇上走散。更何况危急关头皇上还分出了他自己的护卫来保护他们,他们不能在这个时候出卖皇上,而且谁又知道这小将军说的话是真是假。
韦逸见地上的百姓一副宁死不屈的样子,又见地上那些中箭昏迷的百姓身边还有家人守在一旁痛哭哀嚎,旋即转头看了一眼他身旁的副将。
副将即刻就领会了韦逸的意思,他对地上的百姓说:“大家放心,我们不会伤害你们,更不会伤害你们的皇帝。东越西越本就是一家,眼下西越有难,我们只是前来支援。只要告诉我们你们的皇帝往哪个方向去了,我们就会派军医替你们诊治。想必大家也不忍心这么眼睁睁的看着你们的亲人在自己面前血流而尽、不治身亡吧?我们将军说话算话,只要你们肯告诉我们,我们立刻就会让军医替你们治伤。继续这么不说话拖下去的话,不仅你们的伤没得治,要是叫陈国人追到了你们的皇帝,只怕是你们皇帝的命也会没了。”
听他这么一说,百姓的心中很难不动摇。
有人忐忑的指了指身后,有人则是干脆告诉他们皇上带着人往晋州方向去了。
韦逸倒是言出必行,他们一说出西越皇帝的去处之后,他立即让军医上前来为他们治伤。
这支队伍的主要目的是寻找秦祎拿到传国玉玺,所以出发的时候就一切从简,随行的军医也只带了两个。
向来战场上伤亡较多的时候,军医都会选择先救治伤势不太严重的,因为这样既不会耗费太多的时间,也能在短时间之内救治尽可能多的人,尽量减少出现后续兵力不足的情况。
所以军医刚一下马就先去替那些清醒的伤员治伤,并未去查看那些处于昏迷之中、奄奄一息快要不行了的百姓。
云湘跟着大家一路逃难至此,看着小姐中箭倒在地上昏迷不醒,胸口的血越流越多,眼看着小姐就要不行了。
而军医路过她身边时只是匆匆看了她家小姐一眼,然后就径直去了前面救别人,并没有停下来救她家小姐,云湘看着都急哭了。
她边哭便喊着救命,喊着让军医到这里看看她家小姐,可那名军医却始终没有再回过头来看她这里一眼。
军医不是见死不救,而是她伤得太重,在军医眼中看来,那姑娘已经没有救治的必要了。
韦逸他们在得到想要的答案之后就开始骑马掉头,准备要离开这里了。
云湘着急的从地上挣扎着站起来,眼泪模糊了她的视线,她此刻根本看不清面前的人是谁,便只好胡乱的上前去就近拉住了一位士兵手里的缰绳,哭着喊着让他先让军医救救她的小姐,她家小姐快要不行了。
骑在马上的韦逸被云湘这么一拦,又见有些百姓正看着自己,心想着自己此刻若是就这么走了的话,那些百姓见了定然会觉得他们东越士兵言而无信,往后更是不利于皇上赢得西越百姓的民心,他最终只好下马跟着云湘去看她口中那位小姐到底伤得有多严重。
韦逸下马跟着她上前,他蹲下来仔细看了看这女子中箭的地方。
正中胸口,而且箭伤极深,伤口处还有血在一直不停地往外流。
不拔箭的话就没办法给她止血,她只有死路一条。
可要是拔箭的话,这箭的位置似乎正中心脉,一拔肯定会有鲜血不断喷涌而出,到时候情况只会比现在更危险。
似乎不管是哪一条路,她这伤都没有救治的必要了。
韦逸不能在这个时候失信于西越的百姓,只能勉为其难的对云湘摇头说道:“小姑娘,你家小姐已经没有救治的必要了,算了吧!”
云湘不信:“不,小姐她……她还有救的,将军我求您救救我家小姐,她……她还有呼吸,我求求您救救她。”
见她一小姑娘跪在地上对自己磕头,韦逸心中有些难受,于是只能伸手去探了探这小姐的鼻息。
随着他的目光上移,在看清楚地上之人的那一张脸的时候,他竟然鬼使神差地觉得眼前这一幕有一种说不出来的熟悉,就好像他从前也曾在哪里看见过和现在一模一样的情景。
她是谁?
为什么自己从未见过她,却对眼前这一幕感到十分的熟悉?
韦逸看着她的生命正在自己手面前慢慢流逝,立即大声喊着军医速速来他这里。
赶来这里的军医并不是刚才从云湘身旁经过的那位,他一见这女子的伤口便摇了摇头。
这姑娘中箭太深,而且流血过多,能救过来的可能微乎其微,没有救她的必要了。
军医刚准备说话,一抬头就见安乐侯正冷冷的看着自己。
他冷峻的目光中带有不容置喙的命令,似乎还夹杂着一丝惊慌。
言外之意不必多说,一定要救活她。
这里人手不够,安乐侯只能亲自在旁边帮忙。
她中箭太深,箭刚一拔出血就不住的往外流,喷涌出的鲜血溅到了韦逸的脸上。
棉布覆在了她的伤口,他刚一按上鲜血瞬间就将棉布染成了红色,然后将他的手也染红了。
好在有百姓在旁边帮忙,递过来可以暂时堵住伤口的粗布。
韦逸觉得这姑娘倒还真是命不该绝,他们最后倒还真是稍稍替她把伤口处流出的血给暂时止住了。
军医一边感叹这姑娘命大,一边替她简单包扎伤口。
韦逸一抬头,才发现月亮已经高高挂起。
将士们似乎已经知道今晚可以不像前几日那样连夜赶路了,于是在一旁架起了火堆。
借着火光,韦逸看着自己满手的鲜血,大脑却是一片空白。
他对自己刚才突然产生的紧张表示无法理解。
自己为什么会紧张呢?
他很小的时候就见过伤员、甚至是死人,现在这么大了,为什么刚才会在见到那女子的时候他突然就紧张呢?
她到底是谁?
想到这里,他忍不住又回头去看了一眼远处正躺在地上的她。
等到给这里受伤的百姓全都处理好了伤口时,天已经快要亮了。
他留了两名士兵在这里负责将那位胸口中箭的女子抬到永州城里去找大夫,并交待他们务必要仔细照顾好她,等他找到了秦祎就会回永州城来找他们。
那两名士兵原是他父亲的手下,虽然对小侯爷此举看不太明白,但既是军令他们也不得违抗,于是只能领命带着那名伤重的姑娘和其余百姓去了前面的永州找大夫。
韦逸则继续带兵赶往晋州去寻找秦祎母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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