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靠近
“嗯,是的。”陈青雨抬手去够他的帽子。
别人都把羽绒服穿在校服外面,只有陈青雨把羽绒服穿在校服里面。
因为陈青雨的羽绒服上面有个补丁,这年头羽绒服上有补丁的人应该不多了,可陈青雨的羽绒服上就有个补丁。
今天下来的有点着急,也是因为陈青雨本本就大意马虎,他忘了把羽绒服的帽子从校服里掏出来,现在他的帽子鼓鼓囊囊地窝在校服里。
陈青雨努力地去够帽子,可他还脚不沾地地坐在自行车上,一动就有失去平衡栽倒在地的架势。
“别动。”周玉邈说。
陈青雨不动了,举起来还没够到的手也不动了,既不举得更高,也不放下来,他的眼睛也不动了,只一眨不眨地看着周玉邈。
周玉邈靠近陈青雨,越来越近,在完全不动的陈青雨眼里,周玉邈是一厘米一厘米靠近的。
陈青雨觉得他的呼吸的存在感一下子加强了,和平时的呼吸好像不一样了,应该是更重了,平时的时候他察觉不到自己呼吸的存在,现在他能感觉到自己的呼吸,感觉到他的胸口在明显地一起一伏。
周玉邈靠近陈青雨,伸手绕到陈青雨背后。
陈青雨明白周玉邈是怕他栽倒在地所以要帮他把帽子掏出来了。
可是……
可是绕到陈青雨的背后也能掏的,不一定要站在原地双手绕过陈青雨、环着陈青雨来掏的,虽然周玉邈胳膊够长,绕着陈青雨能留出可观的空隙。
可还是很近,两个人离得很近。
自行车车棚里这会儿很暗,很安静,白日里的公共场所,现在身处其中却觉得很私密。
周玉邈的脸近在眼前,陈青雨仰脸看见周玉邈的睫毛很长很浓密,他视线低垂时睫毛盖住眼睛显得有些神秘。
陈青雨只仰脸看了一眼就不敢继续看了,飞快地收回视线看着周玉邈校服胸口处的拉链。
拉链有一点点掉漆了,他们学校的校服质量并不是特别好。
周玉邈把陈青雨背后的帽子掏出来,戴到陈青雨的头上,整理了一下:“你这帽子有点大有点松,路上可能会被风吹下去,你可以用手攥着点。”
陈青雨两只手攥住他的帽沿:“好,我会的。”
周玉邈骑上自行车,从车棚驶了出去。
陈青雨发现他两只手攥着帽沿不行,改用一只手攥着帽沿,另一只手抓着车后座的后半边。
真幸福啊。
陈青雨放学了,陈青雨坐在周玉邈的自行车后座上,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
他前额的头发被风吹得高高扬起,笑容也止不住地随风而起。
此时此刻他开心得简直想高歌一曲了,他在心里高唱:“像风一样的自由——”
到家,周玉邈把陈青雨从自行车上弄下来,背着他上楼,看着他进家门。
陈青雨傻子一样一个劲儿地冲周玉邈挥,手,那依依不舍的劲儿简直像生离死别一样,明明每餐二天就会再见面。
“回去吧,”周玉邈说,“进去吧。”
陈青雨先把包里的伪睡衣拿出来,把零食放进包里,他不能让顾秀梅看见这些,不然她找各种借口抢去给陈一吃。
弄完这些,陈青雨拄着拐转身进了家门。
顾秀梅没在客厅,陈一也不在,家里难得的显得十分祥和。
陈一的房间亮着灯,应该是在他自己房间侍着呢。
陈青雨拄着拐回了自己房间,迫不及侍地打开书包把里面一大塑料袋零食拿出来。
早就饿了,现在看着这满满一大塑料袋零食激动得不行。
他撕开鸡肉卷的包装,剥开外面包的纸,大大地咬了一口。
“太好吃了。”陈青雨忍不住自言自语了。
他吃完鸡肉卷吃汉堡,吃完汉堡吃巧克力榛子派,接着吃鱿鱼和面包,鱿鱼是辣的,面包是香甜的,配着一起吃很好吃。
陈青雨吃饱了还吃,吃到肚子鼓起来再也塞不下一点东西。
吃饱了就困,陈青雨的眼皮变得沉重,差点着了。
没着是因为陈青雨忽然想到他还没有洗澡。
他忽然惊醒。
得洗澡,什么不做也得洗澡,他不想闻起来像臭鸡蛋,不想周玉邈从前面绕着他环着他给他掏帽子的时候闻到一股浓重的酸臭味。
想到周玉邈给他掏帽子戴帽子,陈青雨又开始想入非非呼吸加速。
他为什么那么做呢?他为什么不绕到陈青雨背后给他掏帽子呢?他是不是也……
也什么?
陈青雨也不知道了。
愣了大概十几分钟,陈青雨再一次惊醒。
想啥呢这是!洗澡啊!
陈青雨赶紧拄着拐杖站起来,艰难地走向卫生间。
卫生间的灯亮着,里面有流水的声音,大概是陈一在洗澡。
等陈一洗完就没热水了,陈青雨只能拿着水壶烧水。
他艰难地一只手拄着拐杖,另一只手拿着水壶放到水槽里接水。
看着水往下流,陈青雨觉得他的生存能力还挺强的,从目前的情况下他就算残疾了也能活下去,毕竟他还能自已给自已洗澡呢。
是的,就算残疾了他也能活下去,前提是周玉邈每天给他一大塑料袋零食吃,每天背他上下学,每天给他点外卖……
看来目前他的生存还无法达到就算残疾了也能活下去的水平。
水壶接满了,陈青雨把水壶放到煤气灶上,打开火,而后回杂物间休息。
刚才还觉得撑得再也吃不下了,想入非非了这么一会儿,走到厨房溜达了这么一圈儿,陈青雨觉得他又可以大战三百回合了。
陈青雨回到杂物间,坐在床上,接着吃。
他吃了两个卤蛋、一包鱿鱼和一个鸡肉卷。
零食有点咸,给他吃渴了。
因为渴了,陈青雨想起他烧的水开了。
他拄着拐杖走出房间。
卫生间的灯灭了,应该是陈一洗完澡了,他出卫生间时带出来的水把陈青雨去厨房路上的资瓷砖弄得湿了。
陈青雨担心他摔倒之后再也爬不起来,所以走得格外小心。
他顺利地走到了厨房,顺利地提着水壶到杂物间,顺利地在杂物间有点冷的小空间里用一块旧毛巾把自己没有受伤的位置擦了擦,顺利地把水壶放回到厨房,顺利地回到杂物间把地上溅到地上的水擦干净。
洗的过程中陈青雨觉得特别冷,冷得他牙齿打颤上下牙打架。
他听见自已的牙响得很有节奏:“嘚、嘚、嘚、嘚、嘚……”
洗完之后倒不冷了,甚至皮肤表面有点发热的感觉。
真不容易,这还是在一切都顺利的前提下,怪不得他之前爱当臭鸡蛋。
陈青雨吃也吃好了,洗也洗好了,窝进被窝里舒舒服服地睡着了。
真幸福啊。
陈青雨晚上睡着之前想。
真不幸啊。
陈青雨早上醒来之后想。
是什么让陈青雨不幸,是早起,是上学。
但是想到上学可以看到周玉邈,不幸的感觉又消失了。
陈青雨开开心心地坐起来,开开心心地穿上衣,开开心心地拄着拐杖身残志坚地去厨放热馒头,盛咸菜。
他们家的咸菜放在一个大白桶里,前一天没剩菜的时候第二天早上就吃咸菜。
他们家的咸菜名符其实,很咸。
别的就没什么其他特点了。
早上吃饭的时候,陈一额头上的膏药已经揭去了,上面留着一个长方形的红印,那样子像有人刚半个板砖往他的额头上狠拍了一下子。
他的头发整个剃成了比板寸还短的接近于光头的似光不光的长度。
陈一坐到茶几后面的沙发上,仇恨地看了陈青雨一眼,而后阴沉着脸一言不发地啃馒头。
“你的脑门咋啦?”顾秀梅看见着急地伸手去摸陈一的额头。
陈一躲开了:“没事,不小心撞的。”
“你咋撞的,撞哪啦?怎么撞出个方方正正的印?你到底怎么弄的啊!”顾秀梅很着急,以致于嗓门越来越大。
陈一看了陈青雨一眼。
顾秀梅立刻虎视眈眈凶神恶煞地瞪向陈青雨,高声喊:“你弄的?”
陈青雨赶紧摇头:“不是我,我打不过他。”
顾秀梅想了想,可能是判断了一下陈青雨大概是有那个贼心没那个贼胆,于是又看向陈一:“到底怎么弄的啊。”
“都跟你说是不小心撞的了!”陈一把筷子用力地摔在桌子上,馒头也不吃了,站起来拿起书包就走。
顾秀梅气得喘粗气,瞪向陈青雨:“你还吃!你弟都没心情吃了,你还有心情吃!”
陈青雨赶紧站起来,回房间去拿书包。
无所谓,不吃就不吃了,馒头咸菜而已,昨天的零食还剩下了,够他早上吃了,袋装的卤蛋不只有蛋黄,还有蛋清呢。
陈青雨背着包满意地走出了家门,他走出门半分钟后周玉邈从他家走了出来。
“这么巧的吗?”陈青雨问,“昨天我出来的时候你就刚好出来,今天也是。”
“不巧,小区房子隔音不好,我在家里能听见你们关防盗门的声音。”周玉邈说。
“噢——”陈青雨恍然大悟。
周玉邈在等他,听到他家防盗门响了就走出家门。
陈青雨想到周玉邈等他就忍不住笑了。
“笑什么?”周玉邈问。
“我太光荣了。”陈青雨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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