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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误会了
水声习习,轻柔如一阵风,桃花的馨香,浓烈又清新。脚下是轻软的泥土,上面浮动水草藤蔓。
花月摇觉得很累,身体却轻似羽毛,意识恍比身体更轻盈。
花月摇睁开眼时,见自己正游曳在水波之中,温暖轻和的流水正洗刷她沉痛的身体。
于是她再次闭上眼,沉沉睡去。
再次睁眼时,透明的绿光刹那间涌入眼中,她张了张嘴,一串白色的气泡从颊边掠过。
她低下头,身体正浸泡在水泽之中,四周绿的浅淡,水草和水藤在水下缠绕。
花月摇挥动四肢,一鼓作气,从底升上去,水泽破开,天光忽然头顶散发白亮的光来,而不远处,一株盘根错节的老桃花求下,正斜倚一人。
黑色云纹长袍,项口露出赤红的里衣底子,镶白玉的黑色锦带将头发高高束起,剩余的头发披散在脑后、身后。
剑眉入鬓,双眼细长如飞,盛着冷冷的光。他唇角轻抿,抿出两根淡漠的唇线,几瓣桃花洒落在发间。
花月摇呆怔片刻,他确实是与梨上漫相匹敌的男修之一,无论从相貌还是修为来说。
再一看自己,手脚白壁无暇。
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脸,竟似乎比从前更加细滑。
一时之间,一种复杂的情绪充斥心间。
这泉水,药香扑鼻,显是药泉。她对岸上那男子道:“你救我?为什么。”
百里拓长眸如风,斜过眼来:“这是何物?”
他抬起手,细长手指上,一枚黄玉扳指,正闪烁温润的光。
花月摇微怔,然后伸出手朝着百里拓:“还给我。”
百里拓审视她的表情,然后将扳指收进手掌。他从桃花树上起身,长身玉立,一步步朝花月摇走近:“我再问你一遍,此物,你从何处得来?”
花月摇对两人所在的位置感到非常不妙,一人在岸上,一人在水下,若是动起手来……
“一个前辈送给我的,”花月摇直视着对方的眼睛,试探性地道,“这个很重要吗?”没有否认,就是承认,花月摇听到百里拓继续问:“是何相貌。”
粉色的长发,眼角的桃花印比真的桃花更加鲜艳妩媚。“看起来十分年轻,但满头白发,两鬓乌黑,绿袍紫氅,手持一柄白缎折扇。”她一边回忆着蓬莱老祖的相貌,一边暗自挑眼观察百里拓的表情。
后者鼻梁上一抹白光,显得整个面目冷峻挺拔,面容平静,花月摇却分明看到里面有波澜起伏。
过了半晌,他薄唇轻启:“蓬莱老祖会将自己的贴身之物送给香清谷蛊修?”
花月摇低头瞟了一眼自己光洁的手腕,在中毒前,冰蛛在血管里爬动,是个人也应该知道她的身份了,可是面前这个男人并没有任她死去,或者将她交给丹阳真人。
方才她描述的,是风月盛的容貌,百里拓说这扳指是风月盛的贴身之物,可实际上,这是古修洞府前辈的遗留之物。
刹那间,千头万绪汇集成两点。一是古修洞府的无名前辈与蓬莱有极深的渊源,第二便是百里拓不杀她,甚至救她的理由,全赖这只扳指。想到此处,花月摇放心了许多。
“给我扳指的理由,你可以去问问蓬莱老祖,不过你放心,我与其他魔修不同,人不犯我,我不会犯人。”花月摇说。
百里拓眉头微锁:“五年前,三大门派联攻香清谷,致其灭亡,那么……我是否可以认为,你到这里,是为了寻仇。”
花月忽然笑了,像是在看一个白痴:“若是你真是这样想,可否想过,香清谷与蓬莱千里之遥,方丈则在蓬莱与香清谷之间,我何不先去近一点的方丈,甚至昆仑?”
虽是戏谑的笑容,然而她忽然的这一笑却使得百里拓刹那恍然。这是一个妖女应该有的表情吗?
花月摇冷哼:“知道万蛊嗜髓吗?”
她两次将刀架在我的脖子上,不是寻常修士可以做到。百里拓道:“这又如何。”
“你要是真的知晓万蛊嗜髓,就应该知道,金丹之后,每突破一次,就需要相应的蛊毒,蓬莱的云荒里,正好有那一味蛊,所以我就来了。”正如花月摇所料,一抹怒气在对方眼中升起,百里拓怒道:“荒谬!蓬莱秘境可是魔修进去的。”
花月摇便又伸出一只手去,手心朝上:“我当然知道你们蓬莱不会愿意,既然不愿意,我又被你发现了,那便把扳指还给我,我走了便是了。”
百里拓不动声色地笑了笑:“此为蓬莱之物,我便代掌门暂时收入,还要多谢你,千里相送。”言语间,将“千里”二字的音咬得重了许多,花月摇不禁心底里冷笑。
她想要的东西,一向没有得不到的。
她想暗杀的人,也从来没从指尖溜走。
当然,花月摇眼色暗了暗,除了上一世最后的那一个目标。
花月摇从水池中爬起,拢了拢身上透湿的衣衫。衣衫让整个人沉重了不少,但是,这有什么关系呢?
“你不给我,就算了。”花月摇话音刚落,已踏起光足,飞身向上,身体在半空一个旋转,水滴从腰身飞洒出去。她伸出五指,朝百里拓面门抓去。
这一袭来得突然,只容百里拓将半边肩膀往后一倾,手抓从面部飞过。同时,听的一道尚嫌稚嫩的声音喊道:“小心脚下!”
百里拓下意识将脚掌收回,这时,花月摇从旁飞踢一脚,正中百里拓的肘部,后者关节一麻,他掌中的黄玉戒指忽的升入半空。
区区几秒,对方身形已变幻数次,变化无常,十分诡异,看不出是哪门哪派的身手。百里拓沉默着,伸出另一只手掌,手指箕张,朝着半空的戒指,那戒指忽的像是受到什么引力,往他的掌中回落。
花月摇毫不犹豫地将一拳打在百里拓的肋骨下方,她听的对方启唇轻声痛呼一声,接着怒唇紧闭,生生受了这一拳,身形竟然未曾移动半分。
他猛地出手,将花月摇再次袭来的手腕夺入掌中,一手生硬地攫住她的臂膀,听得花月摇痛哼一声,双脚如飞,反踢在百里拓心口。
此时任谁也不能想,一个小小的人儿竟然如此虎虎生风,上有手抓下有脚掌,让人目不暇接,无暇使用灵诀。
花月摇本以为对方腰腹受敌,应以臂护脑,哪知百里拓反其道行之。
她欲拉回不行,只得向前伸张,身子随着手臂前伸一同朝前送,压向百里拓,同时,她瞅准百里拓胸腹中间的位置。
那个位置,是人体胸骨和肋骨之间,若是受到攻击,必不能起。花月摇眼神狠了狠。
百里拓长剑在侧,手微微抖了抖,最终没有伸向腰侧。当花月摇整个身体压下时,他眉峰紧蹙,肋骨在此时尖锐地疼痛,身体亦不能自已地倒下去。
当花月摇晕头转向直起身体时,发现正不偏不倚,坐在百里拓肚子上,双腿交叠着压在他胸前,而她的手里正紧紧拽住百里拓胸前的衣领。
古铜色的皮肤,肌肉精壮。
百里拓抿唇、敛眉,薄怒的光沉淀在眼中,深沉且冷肃。
“你们……这是?”
药泉背后,两株宽大的绿树下,一抹纤尘不染的身影,正移出半个身子向前探视,满面惊异。
花月摇面色阴沉,既然梨上漫来了,今天这扳指就拿不回了。
百里拓面色更加阴沉,几乎滴出水来,既然梨上漫来了,从此他碎嘴也怕更加变本加厉了。
花月摇起身,抬脚边走,百里拓声音从后响起,低沉中压抑着恼怒,恼怒中又有一丝觉察不到的恍然,“如果只因为那个,我可暂时让你留在这里。”
花月摇住脚回头。
这个男人,风月盛两大弟子之一,黑发稍显凌乱,黑裳起皱,黑眸冷凝,如同一块寒铁,深沉冷峭。作为蓬莱最炙手可热的新贵,未来正魔之战的领军人物之一,世人皆言其冷。
既然已知她是蛊修,没有痛下杀手且出手救她,或许是因为黄玉扳指,可如今,却是为什么?
她发现,这个男人,其实并非半分热度也没有。
他的眼睛或许锐利,但并非无情。花月摇想起未来这个男人将对纤纤月俯首帖耳,对其维护备至,不惜以身犯险的情境。
可是,寒铁如果有热度,那就将毁灭自己。
“你的恩情,我不会忘的。”没有发生的事,发生时再应对不迟。花月摇直了直身子,望进百里拓的眼睛里。
花月摇离开后,梨上漫迫不及待奔到百里拓身边,抓着百里拓身上那起皱的黑裳,左右翻看,啧啧不断:“我以为在这蓬莱,南野真人的双修伴侣艳色无双已是够令人欣羡的了,你从哪里找到如此绝色的小美人,金屋藏娇如此之久,我竟不知道?”
百里拓头疼地抚了抚额角,斜睨他一眼,缄口不言。
“亏你下得去手哇,我看她不过十一二岁,没想到你竟是好这一口。当然,此女长大了必然倾国倾城,”梨上漫露出一口白牙,笑得暧昧至极,“你做了什么,让小美人恋恋不忘?”
百里拓知道,被梨上漫看到了方才的情形,必然不能善了,只得含了两分无奈:“你可注意到她的嘴唇眼睛。”
“想不注意到都难。”梨上漫渐渐收起一贯散漫随意的笑,“她是魔修。”
“她是抢了岸华珺佩剑的那个女修。”百里拓的话让梨上漫吃惊不小,后者久久不能合上两瓣唇,变了声音道:“这是她的真容?你真要留她在蓬莱?”
“你认为,这样的人,是在你的眼皮底下好,还是驱逐进阴暗。”百里拓似是不在意道。
梨上漫后仰身体,青山之上,流云之下,满目青黛,他的唇角挂起淡淡的微笑:“师傅当初说得没错,若论大局,识人意,你倒是更适合蓬莱掌门之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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