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莫能助

　　回国前，邵枫曾设想过千百种家里动荡不安的样子，却万万没想到迎接他的竟然是冯自珍抽泣的声音和邵君谦愤然离去的身影。
　　“爸。”
　　邵君谦停下脚步，愕然地看着风尘仆仆的邵枫，“小枫，你怎么回来了？”
　　“我回来写毕业论文。”邵枫打量着邵君谦的脸色，“爸，你要出门？”
　　“唔，我……去公司。”邵君谦语气有些不自然，说完绕过邵枫，带上玄关的门。
　　邵枫满心疑惑，扔下行李急步走到客厅，冯自珍兀自抽泣着，没注意到他的闯入。
　　“妈……”邵枫心疼地将哭泣的母亲揽入怀里，“妈，我回来了。”
　　冯自珍空洞的眼睛盯着邵枫瞅了好久，才渐渐找回了些光彩，“小枫？”
　　待看清眼前的人儿正是自己寄托了全副心神的儿子，冯自珍的头脑清醒了些，“你怎么回来了？”
　　“我回来写论文，顺便看看你。”
　　“哦。”冯自珍不好意思地擦去脸上的泪水，“你这孩子，要回来也不打声招呼……”
　　“妈，刚才在门口遇见爸了，你们……吵架了吗？”
　　冯自珍身子一抖，推开邵枫环在自己肩上的手臂，“没有，你长这么大，什么时候看过我们吵架呀。”
　　冯自珍的掩饰看在邵枫眼里，心口却酸酸地发疼，他的确没见父母红过脸，可此时母亲脸上化不开的愁绪里处处都有父亲的影子。
　　“妈，我是你儿子，是这个家的一份子，您非要到了不可挽回的时候才对我说真话吗？”
　　冯自珍愣愣地盯着满脸认真的邵枫，他长大了，那个曾经挥舞着稚嫩手臂索求的拥抱的孩子已经到了可以为家里分忧的年龄。
　　“好吧，妈就不瞒你了。”
　　冯自珍从盆栽旁的矮柜里拿出一包东西放在茶几上，“这是你父亲昨天换下来的衣服。”
　　邵枫看了眼疲惫的母亲，见她没有继续的样子，于是上前抖开父亲的衣服，淡蓝色衬衫上殷红的口红印伴着刺鼻的香水味震撼着他的神经。
　　“这是……”
　　冯自珍没听见邵枫的话般顾自拿出一块叠得四四方方的手帕，一层层地打开，摊在邵枫面前。
　　“这是粘在你爸衬衫上的。”
　　手帕里包着几根棕栗色的头发，邵枫一下子想到了吕牧悠，颤颤的心提到了嗓子口。他接过母亲手中的东西仔细地看了看，棕栗色头发局卷卷长长，发根处露着新长出的黑色。看到这里，他暗暗地松了口气，吕牧悠是短发，头发虽然透着淡淡的栗色，但那颜色绝不是染过的。放下心来，他突然觉得刚才那种紧张的心情有些说不明白的可笑，为什么他会担心头发的主人是吕牧悠呢？从某种意义上讲，头发的主人是吕牧悠的话，问题似乎更好解决。
　　“妈，你先别多想，我看爸不是那种人，也许这里有什么误会……”
　　“误会？”冯自珍自嘲地笑出声，“非要等到人赃俱获才算不是误会？”
　　邵枫被母亲的话堵得说不出话，只得安慰道：“妈，您先消消气，如果真是父亲的不对，我一定站在你这边。现在事情还没弄清楚，您气坏了身子不值得。”
　　“有了这些，事情还不够清楚吗？”冯自珍将带唇印的衬衫举到邵枫面前，语调激动。
　　“妈……”
　　邵枫恳求的语调唤回冯自珍缥缈的思绪，淡蓝色衬衫从她手中悠然飘落，她转身揽过邵枫，将头埋在他的肩头，“小枫，妈可只有你了……”

　　邵枫本想先找吕牧悠问问她知不知道什么内幕，无奈吕牧悠的手机一直无人接听。在这个节骨眼上找不到吕牧悠，邵枫莫名地烦躁，一系列好的坏的猜想在头脑里盘旋不散，最终，他选择直接去与邵君谦对质，顺便碰碰运气，看能不能在公司里找到吕牧悠。
　　虽然已经有些时日没在公司里出现过，邵枫的出现还是吸引了不少人的眼球。服务台的接待小姐远远地看见邵枫，慌忙打电话给总裁办公司通报了这件事情，于是，邵枫一路畅通无阻地进到了邵君谦的办公室里。
　　“你妈好些了吗？”邵君谦头也没抬地问道。
　　“关心她的话，您可以回家看看。”邵枫对父亲的淡然有些不满。
　　“回家？”邵君谦抬起头看着倔强的儿子，“这个时候回去，只怕会惹她更伤心。”
　　“知道妈会伤心您还不注意一下自己的言行。”
　　邵君谦无奈地笑笑，“小枫，连你也不信我？”
　　邵枫在离邵君谦最近的沙发椅上坐下，“爸，其实我是很想相信你的……”
　　“算了……”邵君谦挥挥手，制止邵枫继续说下去，“我和你妈这么多年，一起吃过苦，受过罪，没想到衣食富足了，却彼此猜疑起来……”
　　“彼此？”邵君谦寞落的表情不像是在作假，邵枫只是不明白他口中的“彼此”是否涵盖的其他的意味。
　　“哦，没什么的。”邵君谦掩饰地笑笑，“小枫，你回来的正好，这些天在家里多陪陪你妈，多开导开导她，我对她……算了，剩下的话还是等我回去当面跟她说吧。”
　　“爸。”邵枫不想就这么离开，“您和我说实话，这件事情上，您有没有错？”
　　邵君谦叹了口气，淡淡地说：“一个巴掌拍不响，误会的产生不是一句‘我没错’就能解释得通的……”

　　走出邵君谦的办公室，邵枫并没有急着离开，他一边思索着邵君谦的话，一边举目向吕牧悠安身的角落看去。
　　“少爷？”
　　一声怯怯的呼唤从背后传来，邵枫回过头，“嗯？叫我吗？”
　　Tina瞪大了眼睛瞅着他，小嘴半张着，一脸惊讶的样子。
　　“少……邵助理，您什么时候来的？”
　　邵枫客气地笑笑，“刚刚。”
　　没待Tina回过神，他指着吕牧悠空空的座位问道：“牧悠不在？”
　　Tina扫了眼吕牧悠的座位，恢复了神情，礼貌地答道：“您找牧悠有事？她今天请假了，如果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可以找我。”
　　“请假？”邵枫皱起眉头，一个不好的念头在他心中滋生——她不是躲起来避风头去了吧？难道这次的事情真的跟她有关？
　　“嗯。”Tina不知道邵枫转的什么心事，据实禀报，“听说请的是病假。”
　　“你有牧悠家的地址吗？”
　　邵枫突然的提问让Tina愕然一愣，随后指着办公室西侧的某个座位说道：“我没有，不过，您可以去HR那里问问看。”
　　谢过Tina，邵枫到HR专员那里调出了吕牧悠的档案。原本员工档案是对外保密的，邵枫打着邵君谦的旗号去借用，HR也不好阻拦，公司是邵家的，就让邵家人折腾去吧。
　　档案照片里的吕牧悠同现在几乎没有什么变化，唯一的不同就是照片里的她披着一头柔顺的长发，黑亮地衬着白嫩的肌肤。长发的她柔弱甜蜜，清纯得如同初露尖角的小荷，完全没有现在那副漫不经心的样子。
　　邵枫的视线只在照片上停留了几秒钟，他迅速地移动着鼠标，找到吕牧悠的住址记到手机里。

　　吕牧悠的住处离公司不是很远，二十分钟后，邵枫站在吕牧悠家楼下，感叹着这座古老建筑悠久的历史。
　　房子似乎是日军侵华时留下的军用建筑，虽然木制结构的大部分都用钢筋混凝土翻新过了，整座房子还是透露出不合时代的腐朽味道。
　　吕牧悠住在这里？
　　邵枫皱紧眉头，他很难将清爽整洁的吕牧悠同眼前这座岌岌可危的建筑联系在一起。
　　踏上灰色的水泥台阶，邵枫尽量不去在意楼道间黑暗的角落里不时闪过的活物，抬头看了看铜牌上的锈字，又仔细核对了手机上的数字，没错，就是这里。
　　邵枫在贴满广告的门旁找到门铃，先是轻轻地按了几下，没有声音，这才一狠心大力地按了起来。
　　出乎意料的是，吕牧悠的门铃声意外地柔和，也许正因为这种柔和，长鸣的铃声才没惹起四邻的愤怒。
　　不在么？
　　邵枫侧耳贴近房门想听听里面的动静，吱地一声，门开了一条小缝。
　　“……”
　　只是一瞬，邵枫还没来得及看清门里的人，开门人突然做出关门的举动，邵枫反射性地伸手抓住门沿，“牧悠，是我，邵枫。”
　　门里的人动作一顿，门依旧半掩着，许久没有动作。
　　邵枫等了许久都不见门吕牧悠出来招呼，他小心地推了下门，房门带着陈旧的吱呀声向内打开。
　　门内的空间明显比门外整洁得多，外间不大，东边是厨房，西边是浴室，狭长的走廊尽头有一扇淡黄色的木门，门上贴着一张淡蓝色的便利贴，很是醒目。
　　邵枫在外间里等了会儿，估摸着就算吕牧悠从□□穿成道貌盎然也不过他等的这些时间，这才走到内间门前，轻轻敲了敲。
　　“牧悠，在吗？”
　　房门里没有声响，邵枫注意到那张便利贴，随口读道：“抱歉，身体不适，恕不待客。如若口渴，冰箱里有果汁软饮，请便。”
　　邵枫不解，她这是在回避自己吗？还是在耍什么把戏？如果真的不想见他，她大可以不来应门假装不在，她让他进屋却托病不出来相见，为的又是哪般？
　　邵枫揭下便利贴，若无其事地继续敲门，“牧悠，我知道你在里面，再不出来，我可进去了……”
　　喊了几遍话，内间里始终寂静无声，邵枫迟疑地推开门。内间里没有开灯，厚厚的窗帘遮去窗外的日光，当邵枫看清陷在床上的人时，入目的景象让他不由得倒吸一口冷气。

该作者现在暂无推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