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命狼人杀

　　十八

　　秦缪希一个人在走廊上徘徊了许久，反复来到成墨同房前想要敲门，却又多次放弃。他不知道该开口说些什么，是道歉，是解释，还是告别？这些感觉都挺花里胡哨的，毫无意义。
　　在性命面前，一切言语都是苍白无力的。
　　他慢慢想起了和成墨同是怎么认识的，大概就是在酒吧蹦迪时不小心看对了眼。秦缪希还记得自己当时见到成墨同时就挺讶异的，这人即使在嘈杂的音乐中也没带着什么表情，扭动的舞蹈动作倒是很到位，就是脸上依然波澜不惊的。
　　这勾起了秦缪希极大的好奇心，他当即就贴了上去勾搭了起来，两人眉来眼去间也就在一起了，后来过了那么两三年也一直没分。
　　秦缪希自己都觉得能走到这一步挺不容易的，毕竟他们性格差得挺远，可以说是互补，但换种说法不也就是不合嘛。他们一个过于外向火热喜欢到处蹦跶，一个又永远冷静内敛仿佛没什么情绪般，在外人眼里，倒也挺般配。
　　秦缪希倒是清楚自己性子，就喜欢追求点刺激，所以才整出了劈腿的事来，没想到现在招来了那么大的报应。
　　对，就是报应，他现在百分百肯定了，这场游戏，多多少少都是深陷三角关系里面的人，就是把他们绑架过来看看修罗场的滋味的。
　　可是啊，明明成墨同是受害者，主办方却还是给了他一张无力的平民牌，让他连挥刀复仇的机会都没有。还让自己成为了狼人，这该怎么办呢？让他秦缪希坏人做到底狠心狠到底把男朋友杀了之后出去吗？那样的话成墨同真的好惨好惨啊，闻者伤心听者落泪。
　　所以秦缪希陷入了无限的纠结之中，一方面觉得对不起成墨同，觉得自己仗着对方的爱意活着出去简直是可耻之至，另一方面他又太过了解对方，如果让对方踩着他的尸体出去，那对成墨同来说更是巨大的折磨。
　　究竟哪种行为才是自私的？是夺取恋人性命还是让恋人承受夺取他性命的痛苦？如果秦缪希没有和柏涵那档子事，他肯定会毫不犹豫地选择自己替成墨同活下去，可现在，他真的动摇了。
　　罢了，不去想那么多了，他就再做一次坏人，将这个难题交给柏涵吧。

　　白天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柏涵直接把自己关在房里昏睡到了夜晚十一点，然后才在房里吃了点东西，食不知味的。他没想到罗伊和秦缪希的情侣身份会那么快被锤死，虽说他之前也多少有点怀疑，但总希望答案会是否定的。现在一点余地都没有了，最绝望的倒是他。
　　要不，今晚他和秦缪希就拿起刀打一架？谁赢了就决定哪方赢？
　　但秦缪希身上还连着个罗伊的性命啊，两人都是他爱着的人，他做不到一下毁掉两个。
　　想到这，柏涵竟在绝望中凭空生出些期待来，他好奇今晚秦缪希会是什么反应。
　　十二点到的那一刻，他一如既往地坐在餐桌前等待，却迟迟没有等来想见到的那个人。他以为秦缪希是睡过头了或者有其他什么事，正想去对方房间敲门时，却突然反应了过来，对方很有可能是故意的。
　　柏涵那一刻完全明白了秦缪希的意思，他发出了毫无意义的苍白干笑，觉得自己简直可怜又可笑。什么意思？现在是让他自己来决定吗？让他来决定剩下三人的性命吗？决定哪一方能最终获胜吗？
　　倘若他现在就去送走罗伊，那胜方将会在他和成墨同当中产生；倘若他今晚不对那两人下手，那基本上好人无望，成墨同必死无疑。
　　现在秦缪希放弃了和他的狼人见面，就是全权交给他不再干涉的意思。所以为什么要这样做呢？是因为觉得骗了他所以内疚补偿吗？可是狼人杀这个游戏，不同阵营之间本来就不可能说实话的，为什么要这样呢？为什么要抱有愧疚呢？
　　这样只会让他更加难过。
　　柏涵默默握紧了手中的刀，看了一眼房门上秦缪希和罗伊的名字，头也不回地走向了莫爵的房间。他觉得自己真的挺可笑的，都这种情况下了，他的脑子依然在理智的控制下给出了最清晰的指令——如果可以的话，要先把那个女巫除掉，闷掉他的毒药。
　　希望他还没有开毒药。

　　莫爵在柏涵开门进来时依然保持着平躺在床上的姿势，甚至没斜眼看对方一眼。他就一直盯着天花板上面的吊灯，双手放在肚子上，仿佛一个虔诚的信徒。
　　“你有撒毒吗？撒了谁？”柏涵不客气地问道，“如果你能告诉我的话，我可以让你走得轻松一点。”
　　莫爵不答话。
　　“你是女巫吧？不用装的了，我们都清楚。”柏涵慢慢靠近躺在床上的人，“昨夜赵婷婷自守了，但你不知道她是守卫，开了解药，所以把她奶穿了。场上也就只有你，能够做出一直留着解药的事情来了。”
　　“是你杀的还是秦缪希杀的？”莫爵终于开了口。
　　“无所谓了，你可以当是我们一起杀的。”柏涵没有道出实情，他特地去看了看莫爵显示屏，发现上面没有文字，“可以告诉我吗？你刚刚有没有撒毒？”
　　“没有。”莫爵的回答言简意赅。
　　“嗯？”这回轮到柏涵不敢相信了，眼前这人深爱着他的女神赵婷婷，白天也不难推理出自己和秦缪希就是杀掉赵婷婷的狼人，明明是手握一毒可以复仇的女巫，真的会什么都不做吗？自己内心那点卑微的祈求还真的实现了？
　　“人之将死，其言也真，我没必要骗你，我没开毒，不会有人被毒死的。”莫爵依然没有改变姿势。
　　“为什么？你不想为她报仇的吗？”柏涵追问道。
　　“人死不能复生，报仇又有什么意义呢？她也不会回来了，倒不如我老老实实地去陪她。况且严格来说，是我害死了婷婷。”莫爵平静地说道，“她明明自守的了，是我多此一举开了解药才害死了她，所以我没有资格责怪狼人，是我自己判断失误了。”
　　“你……”柏涵竟一时语塞了，他觉得此刻莫爵在他眼里就像一尊大佛，将一切都看开了。在这种情况下还能保持这种极端的冷静，在女神死后竟然都没有复仇之心，一下只想殉情。
　　或许是心彻底死了，所以觉得复不复仇都无所谓了。
　　“既然你都这样想了，那我也就不废话了，祝你一路走好吧兄弟。”柏涵举起了匕首，正面迎上莫爵的目光，“祝愿你下辈子能喜欢上个好女孩，这份真心能够得到回应，能够成为真正公主的白马王子吧。”
　　莫爵点点头，轻轻闭上了双眼。下一秒，那锋利的刀尖便刺入了他的心脏。

　　柏涵将那带血的刀子在衣服上擦了擦，失神地走过了长长的走廊，他想了想，发现这屋子里只剩下五个活人了。
　　游戏真如他们一开始所想，被拖延到了这一地步，但并没有任何改变，没有等来救援，没有等来转机，只有一次接一次的屠杀。他们一点一点地走向麻木，一点一点地走向绝望。
　　之前总觉得还有时间可以磨蹭，现在真要面对这一结果了，却还是没有做好准备。
　　柏涵这回勇敢地敲开了秦缪希的房门，反正依然还在狼人活动时间，他倒想看看秦缪希会对他摆出什么样的表情。
　　“开心吗？”柏涵径直问道，他知道秦缪希能看到他衣服上还沾着的血迹。
　　“对不起。”秦缪希垂下眼帘道歉，“让你独自承受这一切。”
　　“还有呢？只有道歉吗？你明知道我不想听这些的。”柏涵强扯起一个难看的笑容，他的眼眶真的酸了。
　　“我是真心喜欢你的。”秦缪希答道，“但肯定比不上罗伊对你的爱。”
　　柏涵烦躁地弄乱了自己的头发，他依然不想听这些，准确的说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究竟想听什么。就是觉得不甘，难过，悲痛和心碎全部混杂在了一起，让他的大脑根本无法思考。他或许只是想再多和他们多待一会，不想那么快就要迎来生离死别。
　　“你做出了抉择，辛苦了。”秦缪希突然正色道，“但我觉得罗伊或许也不会接受这个结果的，他要是看到现在你这副表情……”他说着说着突然有了点哽咽，“他肯定会于心不忍的。”
　　柏涵很艰难地才忍住了眼泪，他脸上既憔悴又慌乱，写满了不知所措。
　　“虽说是你做出了选择，但这样对你来说也太不公平了，这是一场道德绑架，再说你本来就有点牺牲癖。”秦缪希递给柏涵一张纸巾，示意他想哭可以哭，“不如我们更加公平一点吧？”
　　“公平？你什么意思？”柏涵问道。
　　“用最原始的方式决一胜负。”秦缪希举起了拳头，“等明早结束后，或者明晚，打一架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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