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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一个大早,我们便收到了足以称得上是暴击的消息,袁敬决定要离开了。
范桦一听到这消息,便开始撒泼打滚。平日里他撒泼犯浑,都是袁敬在宠着他,如今袁敬要离开,他当然第一个不愿意。
袁敬摸摸范桦的脑袋,“我决定离开,也是经过深思熟虑的。一直想着没有完全确定下来的事情就先不与你们说了,我也很难开口,所以一直拖到了现在。昨晚我与容筠商量过了,她也说会尊重我的选择。”
我问道:“为何一定要走?”
他轻轻微笑着,“我是读书人,尽管与你们同在一个屋檐下生活很开心,但在这里并不能充分的使自己得到满足。我听闻有很多志趣相投的人正在筹办城郊书斋,我也想去发挥自己的一份力量,若能开个书院做个教书先生也是好的,这是我长久以来向往着的生活方式,我不想错过这个机会。”
暨平拍拍袁敬的肩头,“兄弟,你离开之前挑个合适的日子,我们一定要喝上几杯!”
在满足自己志趣爱好的地方,做着可以发挥自己生命价值的事情,这是多么令人向往啊。
我们都轻轻点头,表示理解支持。一想到这为青雨堂装点着浓郁书香气息的男子要离开了,心里也免不了有些伤感。
时间也不早了,该做的事情还是要做的。我匆匆整理好行装出了门,朝着师父的方向走去。
路上似是不停的听到有人议论,与白芷凤有关。我本就将她这事一直烙在心头上,所以倍加关心。
从他们的话语里,我隐约知晓了白芷凤因为砸了天香阁的招牌,被赶走了。她本应该被官府抓了去的,因为青璃做了保,才被放过了一劫。之后怎么样,也没有人知道了。
我的心中也有些悲凉。这本不应是她的错,即便是怪造化弄人,都令人心有不甘。我不甚了解她的过去,但总是从她悲愁的眼神里,隐约觉着她过去一定是有故事的。只有经历过许多难处,如今才如此的超脱于世俗。
习武的队伍里新来了一姑娘,个字不高,弱柳扶风的样子,脸上有些微微发红,眼珠子又大又圆,却透漏着一丝认真执着,松散的扎着一辫子,却也不凌乱。
我盯着她看了好久,暗暗发誓要与她相认识一下才行。
晚上回到青雨堂,大家已经摆好了一桌宴席。袁敬已经坐在位置上了,他回头看到了我,微笑着,温柔的说道:“宋渝回来了,快上座吧,我们等你很久了。”
我站在原地愣了一愣,听到了他的声音才回过神来。
容筠、暨平、紫郁、同景、云烟都在,却唯独没看到范桦的身影。我不由的问了一句:“小范呢?”
容婶哈哈一笑,“在楼上闹脾气呢,不想袁敬走,说什么都不下来。”
袁敬也笑着,“他闹上一会就好了,我们先吃着。”
容筠平日在外时依旧是男子装束,只有回到青雨堂时才会换上一身女子装扮示人。容筠今日美得不同往常。她穿着淡绿色薄纱罗裙,一半头发松垮着挽起发髻,一半柔顺着披在身后,额头前还垂着几缕发丝,随风轻摆着。她的脸色洁白透亮,额头饱满,眼睛炯炯有神,鼻梁高挺,淡淡涂着层暗红色的唇脂。她的身上不仅有女子之美,更有种不可忽视的英气。
她的美,我竟今日才真正发觉。
容婶柔和着说道:“今日大家聚在一起,一是为了我们的大文豪袁敬践行,二来,”她顿了顿,看了看我。
“今日是宋渝姑娘的生辰,我们也为她庆个生。今日的两桩事都是喜事,袁敬去追求他的快乐,我们要诚心的恭喜他。今晚是个吉利日子,我们尽情的喝个够!”
我有些惊讶,我都已经忘记今日是自己的生辰这一回事,容婶是如何知晓,又如何记起的?
我们共同举杯,我显然是表情太过惊讶,被发觉了。容婶笑着道:“你入盟已经差不多两年了,却也未为你过一次生辰。平哥引着我寻去了那年冬日从雪地中救你回来的街道,寻得了你那岳青山哥哥,从他那里得知了你的生辰。我们发誓要给你一个惊喜。”
容婶说着,戳了戳平哥。平哥不好意思着从衣兜里摸出了一条水晶项链,伸手递给我,“生日快乐啊,宋姑娘,这是我们为你准备的生日礼物。”
大家也纷纷向我祝贺着。袁敬起身拱起手来,“宋渝妹妹,祝你生日快乐,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
我伸手接过了礼物,不知不觉有些红了眼眶,慢慢抬起了眼睛,“谢谢你们。”
确实,过去独自生活的那些年里,只有岳青山会挂念着我。如今能遇到这些记挂着我的家人们,我也感到十分荣幸。我突然也有些想念青山哥哥了。
最近发生的令人疲惫的事,也暂时被我忘却了。
袁敬举起酒杯,“来,姑娘们,我敬你们一杯!”
我们正起身,便看到暨平瞪大了眼睛,举起酒杯,“我呢?”
袁敬忽的醒悟过来,拍着自己的脑袋,“对对对,还有平哥,大家一起喝,一起喝!”
容筠笑着打趣,“没事,暨平外号平姑娘,他没被漏掉。”
同景笑着接道:“呦,平哥什么时候换性别了,也不通知我们一声?”
暨平瞪了容筠一眼,“你可真是个大婶啊,整天胡说八道。”
这顿饭,我们都些许有些沉默。毕竟这是一次送别饭,近来发生的一些事情也多多少少使得我们有些心累。袁敬埋头喝了两杯之后,清了清嗓子,打破了这宁静。
“来,紫郁,哥敬你一杯。”
紫郁有些受惊,抬起头来愣了几秒,不过马上就恢复了平静。她举起酒杯,淡然一笑,“袁敬哥哥,此行要一路顺风啊。”
袁敬有些欲言又止,纠结了一会后,还是清了清嗓子,开口说道:“你与萧齐近来如何?你们感情可还好?”
“还好......还好吧。”紫郁垂下了眼眸,微微低下了头。
紫郁近来还是兴致不高。不用多想,便也知道这与萧齐有关。紫郁对他付出的情深,想必也是难以割舍得下的。
袁敬看了看紫郁,皱了眉头。“若是你们之前恩爱情深别无二心,那便今早把婚事给办了,我无论身在何处也必定赶赴回来吃你们的喜酒。毕竟你们的年纪也不小了,你今年满二十三岁了,对吧。”
紧接着,他话锋一转,“可若是他欺负你,是你难过,我第一个不肯。若是你也犹豫自己的终身幸福,那就咬咬牙,狠狠心,离开他。日后可遇见的好男人多的是,你又何必一直不松手,在这一棵朽木上吊死呢?”
“你如此年轻貌美,机敏聪慧,在他身上耽搁这么久,不值得。”
容筠轻抿了一口酒,“这话说的不错,我也同意。”
紫郁又低下了头,思考了片刻,轻声答道:“容我再想想。”
“嗯,好好想想我说的话。男女之事并非儿戏,不值得。”袁敬如此答道,然后举起了酒杯,“来来来,大家再干一杯!”
云烟问道:“你已经与书斋联系好了吗?是否到了那里就能平安住下,有自己的生活空间?”
“嗯,我此前曾写过信给那边,表明了自己的心意,昨日收到了回信。他们表示正缺着愿意一同建设书斋的人,还为我规划出一条去往那里的路线来。”
“那便好,但你一定要注意安全才是。”
“这是当然。”袁敬哈哈一笑,“你们也都要多保重,日后才会有更多相见的机会啊。”
容筠一遍遍的转着头,望着我们每一个人,思索了许久,才慢慢说道:“我一直都有预料到,我们今日在场的每一个人都会有各自不同的生活,或是追求心中所想,或是与所爱之人共度余生,我们终将不会一直在这同一个屋檐下一直生活下去。我们或许还会一次次的离别,不过,我心中不觉着悲凉,反而会为你们感到高兴。袁敬,恭喜你寻找到了自己想要的生活。”
袁敬仔仔细细听下了容筠说的每一句话。他举起酒杯,“渭城朝雨浥轻尘,客舍青青柳色新。”
容筠起身,也举起了酒杯,“劝君更尽一杯酒,西出阳关无故人。”
他们相视而笑,仰头同饮。
这画面,直到若干年后,也依然常常在我脑海中浮现。
还有袁敬喝的似醉非醉时说过的那句话,“从青雨堂感受到的亲情,我怕是再也无法忘记的,与你们在一起的时光,是我最充实、最幸福的五年。”
大家都各自散去了之后,暨平与袁敬依然留下,喝酒聊天,一直到了深夜。
几天后,袁敬已经收拾好了行囊,一切准备就绪。原定好接他上路的马车已经在屋外等候着,我们也一齐聚集在了一起。
袁敬鼓鼓的背着行囊,眼睛有些微微泛红。他拱起手,朝向我们深深鞠了一躬,“朋友们,经此一别,日后各自珍重!”
范桦堵着气,脸上红扑扑的,盯着大门的方向。
我们也纷纷朝他道了别。日后,青雨堂又会少了一道书香气息的风景线了。
袁敬摸摸范桦的头,“小范,懂点事,别总是给容婶添麻烦,以后也要找到自己想做的事情才行。”
小范哼了一声,“你保重自己,安全到了那书斋去,别半路出了什么岔子。”
袁敬大笑,“你可不能这么说话啊。”
我们站在大门口,看着袁敬上了马车,与我们挥手道别。马车渐行渐远,一直到与地平线相接的地方,渐渐没了踪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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