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逢生
身体持续钝痛。四肢疼得像是有人故意架着火堆在燎。试着动了一下右手,可手腕处连这点动作都不能承受,瞬间使她疼得五官都皱了起来。
这是……哪里?我、没死吗?
佘肖菱挣扎着将意识汇聚于两眉间,终于撑开了那两瓣沉重得如同粘黏在一起的眼皮。
模糊的眼中映出的是一片泥地。她正虚弱地趴在地上,全身的力气只剩丝毫,连抬头也做不到。她胸闷得厉害,一抽一抽喘着气,驱使自己昏昏沉沉的脑袋去回想刚刚发生了什么。
山体轰鸣土地断裂,她在两声呼唤中落下了山崖,她还记得自己在下坠中背部撞上了一根粗壮的树干,钝痛之下失去了意识。
摔下山崖竟还能保住一条命,佘肖菱自嘲地想,自己还真是顽强。这算是运气吗?上一世死了一次还能重来,这一世多次遇险,仍是能活下来。这甚至像是冥冥之中有个高于一切的存在一次一次不厌其烦地对自己说:你还不能死。
正胡思乱想之际,她突然感觉,自己的腰侧正被什么东西不时抵住,像是试图将自己翻过来。
“谁……”佘肖菱心中警铃大作,挤出力气,哑声问道。
那边没有任何回应,只是执着地持续着方才的动作,终于把佘肖菱翻了个儿。佘肖菱被粗暴地摔了过来,一股压力咚地一下直接压在了她的身上。她全身是血淋淋的伤口,被这一下震得只差没呕出来。
佘肖菱使出全身劲力支起脖子望去,看到的东西远远出乎她的意料。压在她身上的竟是一只巨龟!那巨龟身形足有十尺,背部的龟壳厚重、凹凸不平,突出的部分高高耸起,形状似连绵诸山,壳的边缘还生着厚厚的青苔。
巨龟伸长了脖子,一支前肢置在佘肖菱身上,那粗细程度竟可以与房柱子一较高下。佘肖菱脑海里突然浮现出和尚撞钟的情景,觉得自己现在就是那顶大钟。
“走……开……”佘肖菱忍痛喝道。后惊觉,自己是想用语言同这巨龟交流么?畜牲如何听得懂人话?想来自己自山上这一摔,摔得连常识都碎了。
哪知佘肖菱身上一轻,那巨龟慢慢将它的前肢从她身上挪开了。一双清澈机灵的黑溜溜的眸子直看向佘肖菱的眼。这巨龟生得慈祥和蔼,乍看之下甚至觉得它嘴角有着一抹浅笑,此刻它像一个老者,只静静注视着她。
相觑之间,耳边传来了一声又一声的呼唤。不过似乎并不是在唤佘肖菱的名字。不久,身边的篙草丛间响起悉悉索索的声音,接着是平稳的脚步声。
此时巨龟不知怎地,前腿又是猛地一抬,嘭一声砸在了佘肖菱的肚子上。她唔地一声闷哼,连来人都没来得及看清,便又陷入了一片浓重的黑暗之中。
“你一个男人,怎么好来伺候人家姑娘!快走快走!这里交给我!”
“可是……不过是喂药,我能……”
“你能什么?笨手笨脚,若是药被你弄洒了,才是真真的浪费呢。再说,要是没能喂进去,漏往人姑娘的身上,你方便擦吗?”
待到佘肖菱恢复意识时,首先听到的是身边二人的争执。
自己似乎平卧着,端着勺碗站在自己身边的是一个陌生的女子,她一边用勺舀着碗里的药,侧头瞪着身边的人。——被瞪的那个一脸无奈的男子,竟是佘肖菱认识的。
捧着碗的女子一回头,见佘肖菱一脸茫然地望着他们二人,又惊又喜道:“呀!你醒了?”说罢身子也凑近了些。
“我……”佘肖菱的嗓子发紧,声音干巴巴的,“宁、详?”
是了。面前这个与女子争执的人,正是之前在羌镇分开的宁详本人。他面上挂着担忧的神色,微张着嘴注视着佘肖菱。
“嗯。”他轻轻应了一声。
“我怎么会……”佘肖菱忽然想起自己晕过去之前见到的那只巨龟,又忆起当时那串渐渐接近的脚步声。莫非,那是宁详吗?
“你……”宁详刚要说话,却被捧着勺碗的女子生生抢过了话头:“你不记得啦?你满身是伤,晕倒在山崖下,还是他把你背回来的呢。大夫说你受伤所幸没有伤到筋骨。但你昏迷不醒已经整整五日了,还一直生着低热,我们可担心死了。”
“这里,是哪里?”佘肖菱挤出一句完整的句子,想要坐起身来。这时女子又把她按了回去。
“哎你先别起来!好好躺着!”不容分说的样子。接着她微微一笑,自我介绍道:“我叫云翩颜,是宁详的朋友,你的情况我已经从他那里听说了。我不是坏人,你大可不必担心。”
宁详开口道:“先休息吧,具体的事,之后我再告诉你。”
虽然心中想问的仍有许多,但佘肖菱还是点头应下了。
接下来的几日,就是敷药膏——喝药——闭目养神的无尽循环。因佘肖菱自身配合,身上的伤口十分争气,好了个七七八八,只是内里还虚着,目前连屋子都还未曾出过。
在这几日里,她算是彻底从云翩颜身上体会到了什么叫做雷厉风行。别说久坐,就连她睁眼的时间久了,都会受一顿诸如“伤了就得多多休息”一类的埋怨。一日三顿药次次都由云翩颜准时送来,生怕她嫌苦偷偷倒掉似的,每次都目不转睛地监督她。只有她一口气喝完,云翩颜才舍得露出一个欣慰的笑容。
怎么跟自家母亲似的……佘肖菱哭笑不得地看向云翩颜。此刻的她正坐在佘肖菱床边缝衣裳,天儿有些热,她娟秀的鼻梁两侧渗出了细小的汗珠。
要是让云翩颜知道,自己一个正值桃李年华的少女,竟被佘肖菱拿去和家中母亲做比,怕得一掌掴到佘肖菱头顶上。
佘肖菱侧卧着,目光朝向云翩颜,脑中却在飞快整理这几日以来发生的事。
此处似乎是宁详的家。这是宁详告诉她的。她之前怎么也未曾料到,宁详的家竟离羌镇如此之近。宁详还说,能救到她实属偶然。那日村中的巨龟不见踪迹,他在着急的寻找中来到了山崖之下,这才发现了浑身是伤的佘肖菱。摔落山崖正巧被故人所救,这种只在书里见过的幸运,竟也能发生在自己身上。
更令人不解的,是她坠崖前向渊说的话。“这一次你不要死”是为何意?好似他之前也目睹过她的死亡一般……
正出神,三声敲门响打断了佘肖菱的思绪。
得了准许,宁详轻推门扉走了进来,与云翩颜一番简单寒暄过后,他脸色认真地说:“阿颜,能拜托你稍微离开一下吗,我有些事要同肖菱讲。”
云翩颜本还想说些什么,可见宁详严肃的神色,思考片刻还是选择了噤声。她皱眉看了看佘肖菱,然后收拾了手上的针线,大步走出了屋。
“……”一时间佘肖菱、宁详二人相对无言。
这几天都是云翩颜在照顾受伤的佘肖菱。宁详自然也想帮忙,但每每都被云翩颜以男女有别为由轰走了去,他也只好作罢。所以实际上,他和佘肖菱并没能说上几句话。
“你还好吗?”佘肖菱慢慢支起身子,先开了口。
“嗯。”宁详点头道。
佘肖菱不由得感慨:“自羌镇那一别,也有一段时日了……抱歉,那日我太过担心战场上的父亲,一个人冲了出去,甚至没来得及顾上你……”
宁详摇头道:“无妨,事出紧急,你不必自责。”
“我同你说过我父亲的事?你似乎不是太过惊讶。”
宁详一顿,道:“略有了解。”
也是。佘肖菱当时定期地给军队里采买物品,又时不时从传信的兵士那里得来些大大小小的物什。她没有故意隐瞒,宁详与她同住那么久,应是猜到了她与军中——又或是军中的父亲——的联系。
“你呢?”宁详轻轻的问句捎带着几分水波似的温柔。
“什么?”
“你这段日子,过得还好吗。”这已不像是问句了。毕竟她要是过得好,又怎么会落得个摔落山崖的境遇。
佘肖菱只得苦笑道:“……不太好。”她倒是实话实话。
宁详目光落到了床前佘肖菱的鞋上,话题一转,问她:“你想出屋走走吗?”
“咦?可是……”她固然是想的,可刹那间脑中浮现出的净是云翩颜那即将怒不可遏的脸。
“不妨事。阿颜那边由我去说。”
“好。”
“你先披上衣裳吧。”宁详自觉地转过身去。待佘肖菱披上了外衫,迟缓地穿好鞋袜,他才转过身来搀扶她。佘肖菱摆摆手示意自己能走,二人便并排缓步走了出去。
刚跨过门槛,便有一阵清风迎面拂过。佘肖菱侧过脸躲了躲,闭眼后再一睁开,在她眼中如画卷般展开的屋外之景,霎时使她忘了呼吸——
空旷的绿田间小桥流水,稀疏的人影为这静景增了几分适度的喧嚣。目之所及遍布荫荫巨木,巨木上粗藤盘旋,那藤曼竟每一条都有人的腰肢那般粗。树根周围萦绕层层薄雾,雾的高度可达人的膝盖,却又轻得仿佛能被露珠打散……
佘肖菱耳边,繁仙楼的说书老人那沉沉的嗓音交织响起:“‘雾藤乡’正如其名,千亩良田间藤曼遍布,云雾缭绕如同仙境!”、“此乡有着长生不老的秘密——”
“这、这里是……”佘肖菱藏不住内心激荡的动摇。
像是印证她的猜想一般,她听见宁详稳重的声音问她:“你听说过,雾藤乡的传说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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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久不见我更新啦!
从这章开始更新节奏就要慢下来了,没有存稿真的令人头秃。
接下来的两周是双更,分别是周一和周四下午更,希望大家多多包容啦(鞠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