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远 春颜笑

　　回到城里，我们直奔师傅的医馆，原来父亲已经搬到医馆住。这几天他天天缠着师傅，因为师傅拦住他不让他上山。“慕颜丫头又不是当年小丫头，自己会照顾自己的，你操什么心啊。哎呀，你就是操太多心了，你看你白头发比我都多。”师傅可不怕他啰嗦。

　　我听着师傅跟我讲述这几日我父亲如何如何心急的样子，不由得心生内疚。想了想，我就没有跟他说冯熙重来过的事，免得他更担心。

　　凌枫陪我们到很晚，也没有回去。“不好意思，让你为我的事劳累奔波，不如先回去休息吧。”我跟他说。“没事，不用客气……”他没说完，莫白就抢词，“他不看着你先去好好休息，他是不会走的。师妹你赶紧先去休息吧，不然我怕他会赖着跟我们一起吃早点呐。”

　　听他这么一说，凌枫有些尴尬地笑了，“那你们都早点休息，我不打扰了。”然后转身就离开了。

　　我瞪了莫白一眼，“你不要把他说得好像跟你一样厚颜无耻。把人家都吓走了。”“我厚颜无耻？唉，真是女生外向，刚才我还在山上帮你解围，下山就帮着外人欺负我这个师兄，也罢也罢，早点出嫁。”我说他一句，他就开始口没遮拦。

　　“解围？你们遇到什么事了？”父亲突然神情紧张地问道。“哦，没事，我的衣服被树枝挂破，他帮我解围而已。”我忙解释，然后趁空再瞪了莫白一眼，做口型让他别多嘴。他吐吐舌头，就摇着头走开了。

　　回到房间休息的时候，天边已经微亮。我坐在床边，想起冯熙重的话。“阿里布哥得到窝阔台的支持，反对大汗，不肯归顺。他的帝位刚刚奠基，需要人支持他，也需要一位王后。”以前我只知道他建功立业，是证明自己的能力，弘扬祖父的威名，可不知道原来他有如此野心。他选择了这条路，一定很孤独。心里一软，就忍不住再对他思念。

　　可是转念又想起，当日在他书房门外听到的话。究竟他还有多少，是我从来不曾见过的。究竟，他是温柔的，还是冷酷的，他是有情，还是无情。我真的不能分辨了。

　　那夜里，我做了一个梦。梦见回到小时候，在草原上，父亲，母亲，还有表哥。我穿着母亲送的那件红色蒙古袍，她说我是她最疼爱的小公主。表哥牵着我的手，带我出去玩。我们一前一后地跑着，天空晴朗。我开心地笑着，跟着他。

　　忽然他停下来，转过身，对我说，让我自己回去吧。我摇头，“我要跟你在一起。”他不再理我，扭头就走了。天色变暗。我找不到回家的路。我跟着表哥后面，让他等等我，他越走越快，身影逐渐消失。

　　接着，我看到母亲的背影，激动地呼唤她带我回家。可是她像没有听见一样，也跟在表哥后面飞快地走掉了。我又看到了父亲，忙喊他。可他也是看都不看我，也跟着他们一起走出我的视野。

　　只剩下我独自一人。不知道该怎么办。小小的我，在漆黑一片里，嚎啕大哭着。

　　从梦里抽泣着醒来，如释重负，原来只是梦而已。我躺在医馆客房的床上，父亲就在隔壁。我翻了一下身，居然看到莫白的脸。吓得我抓着被子，缩到床角。“你怎么会在我床上的？”我大叫着。

　　他叹了一口气，表情不似平时那么轻浮，几分认真，“我刚进来，没看到我只是躺在被子上面的吗。本来，是想叫你起床吃早点的，可看见你在梦里哭得很伤心，我就陪陪你。”我瞪着他，“我，我干嘛要你陪。”他伸手过来拭掉我还挂在眼角的眼泪，“我想帮你擦擦眼泪而已。”“你……”我在他眼里看到了怜惜，本来想再骂他的话也说不出口了。

　　他翻身下床走了出去，“洗好就出来吃早点吧。”

　　用冷水洗了脸，照了几次镜子，确认没有红着眼睛，没有泪痕，然后我才敢出去。免得父亲看到，又会担心地问东问西。去到中堂才发现大家都起来了，在等我出来一起吃早点。道了早安，我坐下来，跟父亲、师傅一起享用充满亲情味道的早点，心里安宁了很多。

　　然后就跟师傅一起帮忙整理院子的草药。中午的时候，凌枫过来探我。“见你好多了，我就放心了。那人没来骚扰你了吧？”他问道，身后的父亲听到，忙问，“骚扰？什么人骚扰？”我忙向凌枫打眼色让他不要说，他顿时明白了，“呃……”又不知道怎么跟我父亲交待。

　　“他说我呢，说我骚扰师妹。”这时候，莫白从边上过来，“我哪能算骚扰，是跟我的小师妹交流医术心得，你三天两头往我们医馆跑，才是骚扰呢。”他故意这么说着，还偷偷朝我挤一下眼睛。我笑了，这家伙脑子满快的。“哦，原来是这样啊。”父亲也笑了，捻着胡子，“我可以理解，可以理解。”然后踱着步子就去前堂了。

　　等父亲走了，我才跟凌枫解释。他点头表示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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