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鬼同行

　　“你……”
　　白肃淮挑了一下眉，两只手握在沈励的腰上。
　　“你还真以为你哪点区区鬼术可以镇得住我吗？沈励啊，你该知道的，如果不是为了考虑你，就算整个苏城的覆灭也不过会在我的弹指一挥间。”
　　声音不疾不徐，轻飘飘的几句话就已经足够震得沈励小腿一软，差点栽倒，好在白肃淮非常有先见之明，一勾手就把人带到自己怀里，扶好站稳。
　　“看在你昨晚表现不错的份儿上，林宣的事我就不与你计较了，以后再学着乖一点儿，对我好一点儿，我也会尊重你的意见，不伤害你心里关心的那些愚蠢的人类，要不然，我就让他们排着队，挨个儿去地府报道。”
　　“白肃淮……”沈励声音软糯的不像话，叫着他的名字，语气间带着乞求。
　　“还有……我不管地府从前要求你做什么，从现在开始不许再为地府做事，你已经是我白肃淮的人了，我只需要你好好活着，地府再敢骚扰你，我就把地府翻个个儿，好好晒晒太阳，看他们到底有多见不得光。”
　　白肃淮目光阴鸷可怖，像是要把人千刀万剐，沈励抓住他的胳膊，手指紧了紧。
　　他从来没见过白肃淮现在的样子，原以为在人间眼前这只妖需要他的照拂，他怎么可以忘了，妖有妖术，甚至比他鬼术高出不知多少倍，他太自不量力了。
　　“好了，时间不早了，出去吃早饭吧，晚上回来我再做给你吃。”
　　白肃淮放开沈励，绕过他去床头柜取了手表，替他戴在手腕。
　　等沈励再抬头看他的时候，白肃淮的眼神早已恢复往日的温良无害，刚刚发生的一切简直就像沈励的错觉。
　　他眼前的人依旧是那个彬彬有礼，高冷斯文的白医生。
　　“好……”
　　沈励点点头，扯着嘴角露出个皮笑肉不笑的表情来。
　　“乖……走吧。”白肃淮笑了笑，在沈励的侧脸上轻啄了一下。
　　下楼的时候白肃淮瞥见沈励偷偷的揉了揉后腰，好心的送他去了光明街43号。
　　“老大，你今天居然来上班？”
　　佘岚见沈励按时上班颇为惊奇，难道白医生昨天放过他了？
　　“嗯……”
　　沈励在进门前放下了扶在腰上的手，若无其事的进了门，但是坐在沙发上的时候还是咬着牙倒吸了口冷气，在心里问候了白肃淮妖宗十八代。
　　“老大，昨天那女人到底是谁啊？还敢那么跟你说话。”古程问道。
　　“白医生医院院长女儿，也在那家医院上班，唉……”
　　沈励默默叹了口气，都怪那多事的女人，要不然怎么就突然点燃白肃淮的小宇宙，第一次就这么残暴的对待自己。
　　佘岚见沈励微皱眉头，面色不佳，连忙一通敲肩捶腿。
　　古程和唐知前对视一眼，也赶忙加入。
　　“嘶……”
　　唐知前捏在沈励腰上的手一抖。
　　“老大，我没用力啊，你腰怎么了？”
　　“没事！”沈励咬着牙，在紧闭的齿间艰难的吐出两个字。
　　“去去去，笨死了！”
　　佘岚一巴掌拍在唐知前的手上，赶走了两个人，伏在沈励耳边，一脸“我都懂”的表情说道：
　　“老大，你好好休息，我们不打扰了。”
　　“佘岚，”沈励叫住转身的佘岚，朝她勾勾手，“我有事问你。”
　　“什么事？老大。”
　　“关于妖的事。”
　　“腰？还是妖？”佘岚突然脸一红，双手捧着脸搓了搓，咬着唇扭捏道，“那个……你和白医生那方面……虽然白医生是妖，但是人家也不是很懂啦。”
　　“啧……嘶……”沈励一个抬手又扯的后腰酸痛，瞪了一眼还陷在自我想象中的佘岚，忍不住低吼了一句，“过来！别在那脑补！”
　　“哦……”佘岚恢复神色，乖巧的坐到沈励身边。
　　“你们妖界的妖都是怎么修炼妖术的？是不是都与妖龄有关？”
　　“嗯……基本上差不多吧，修炼越久妖术越高超，但是也有例外，比如妖帝后代出生自带光环，一降世就比其他妖高出一截……老大，你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没事……”
　　“是不是因为白医生？”
　　“嗯。”
　　“老大，虽然我离开妖界很久，但是我还是感觉到白医生可不是一般小妖，上次我故意送他出门，用剑指着他后背，人家连头都没回就把我的妖法消散了，后来我怎么变也变幻不出任何武器了。”
　　“你！”沈励抬手戳了一下佘岚的脑门，“你胆子够大的，那时候还不知道他是不是异类呢，你居然敢变幻武器了，还以为自己妖术在身呢啊！啊？！暴露了怎么办！遣返妖界还是被人类抓去做实验！事先不跟我说，事后也不知道跟我说吗？！”
　　“哎呀呀，你看看你急什么嘛，我哪敢啊，我不过就拿热水烫了人家一次你就暴走了，我要是在告诉你我拿剑指着人家，老大，说真的，我真怕你拿我炖汤给人家白医生压惊。”
　　沈励伸出手指指着佘岚那张故作委屈的脸，抖了半天，也没说出半个字，叹了口气，放下了手。
　　怪不得人家啊……
　　“嘿嘿嘿……”佘岚坏笑着，往沈励身边凑了凑，“老大，你放心，白医生可是很喜欢你的，上次他还说这世上除了他没有人更关心你，我看得出来，您呐，从一开始就把他吃的死死的了，宽心宽心啊，再大的妖也抵不住您这美色不是。”
　　“还说……”
　　在沈励举起手掌的一瞬间，佘岚麻利闪身，坐回了自己办公椅。
　　沈励拖着身子回了自己办公室，趴在桌子上，他心里有些慌了。
　　如果白肃淮只是普通小妖，他勾搭到手也算正常，小妖嘛，没见过世面，初来乍到的受人间百态吸引也算正常。
　　如今他知道了白肃淮竟是大妖，那他干嘛一直扮猪吃老虎，难道为了自己？
　　沈励摇了摇头，暗自嘲笑了一下自己的自以为是，一个地府都容不得的区区罪鬼，除了一副好皮囊哪里值得白肃淮那样的妖孽上心。
　　他打开抽屉，拿出了那张地府来的死亡通知单，反反复复看了几遍，也看不出个头绪。
　　“算了，且过一日算一日吧，反正都与地府撕破脸了，如今能做的也只有和白肃淮好好享受人间生活了，要是哪一天，白肃淮腻了，他回他的妖界，我回我的地府，任其处置，也算圆满。”
　　嘴巴里嘟嘟囔囔说完这几句，沈励趴在桌子上开始和周公下棋了。
　　朦胧中，沈励感觉自己醒了，却又觉得触觉不是很真实，眼前也是雾蒙蒙一片。
　　低头发现自己竟然穿着千百年前的装束打扮，一身青衫长卦，胸前垂着两缕柔顺服帖的墨色长发，抬手一摸头顶，貌似还戴着一顶方冠。
　　他站起身环顾四周，是一间极其简陋的竹屋，应该是新搭的，屋顶和墙壁的竹子还泛着绿意。
　　竹屋内设施简陋，只有一席窄床，一张方桌，两把矮椅，皆是青竹所制，工艺不算华美，但也算是工整精巧，看得出来制作之人没有制作经验，却也是极为用心。
　　方形竹桌上放着一碗冒着热气的食物。
　　他走近一看，是一碗肉汤，汤色浓郁，他却看不出什么肉炖出来的。
　　沈励走出门，揉了揉眼睛，竹屋所在之地是一片一眼望不到出处的竹林，他环顾四周，顺着冒着微微白汽的方向走去。
　　一口用三根竹竿支起的小锅，冉冉升腾着白汽，一人背对着沈励坐在一旁，身穿黑袍，如瀑墨发只由一枚金簪轻拢着半头，剩余长发垂直披肩。
　　沈励挪动着步子，站在离那人一米处，思忖了半天，胡乱的把胳膊上长长的袖子挽了几下，拱起手，像模像样的学着电视剧里古人的打招呼方式，轻声道：
　　“敢问……”
　　沈励卡住了，往下该怎么说？问他现在是何年月？还是问他姓甚名谁？或者该问的是自己是谁吧……
　　那人没理他，自顾自的折着干枯的竹条往锅底下火堆里添着。
　　沈励向前探着头，只瞧见那人半张白白净净的脸，模样应该生的不错，他抖了抖广袖，歪头一想，这是梦啊。
　　自己做的梦可不能怂了！
　　他站直身体走过去，索性坐在那人旁边，侧过头想把那人正脸瞧个真切……
　　沈励腾地一下弹起身体，入眼是自己那台电脑。
　　他摸了摸头顶，是他柔顺的短发，低头看了看身上的衣服，还是早上白肃淮替他选的白色毛衣。
　　“呼……”他长呼一口气，看来梦醒了。
　　要说原是梦境的话，他从前只会有个大概的印象，可是这次为什么这么清晰，他没看清那人的脸，却清楚记得自己在竹屋所做的一切动作和心理活动，甚至桌子上那碗汤的颜色和肉块的位置，就像是自己的亲身经历一样。
　　难道是自己的前世记忆回来了？
　　典狱官说自己前世罪孽深重，这算怎么个罪孽深重？因为没吃人家为他煮好的汤？还是没替人家添一块柴？浪费了人家一片好心也算罪孽？
　　那个煮汤的黑袍小生到底是怎么个伟大人物？得罪他难道比得罪天王老子还作孽……
　　沈励站起来活动活动筋骨，强忍着腰间的酸软，在办公室活动了几圈。
　　活动的差不多了，他拿起桌子上的水杯去接水，不过是两步的距离，沈励的手开始不自主的剧烈抖动，水杯脱手砸在地板上，碎片四飞。
　　毫无预兆抽痛袭击了膝盖关节，直到无法站稳，扑倒在地上，痛感开始从各处关节蔓延至胸腔，接着每一条血管，每一根神经都在肆无忌惮的叫嚣着痛苦，犹如凌迟。
　　沈励整个身子蜷缩在地板上，喉咙紧迫，呼救不得，每一寸皮肤里都像是埋着细细密密的倒钩在皮肉里来回刮蹭着血肉，他能感觉到的只有剧烈的痛意。
　　每一个关节都在被反复敲碎，甚至眼球和指甲都像是在被用钝器击碎。
　　沈励痛到睁不开眼睛，额角青筋暴起，咬着牙，喉咙里发不出任何声音，脸上和脖子上满满豆大的汗珠，瞬间浸湿了他的毛衣，手掌死死抱着自己。
　　“老大！！！”最先冲进门的佘岚惊叫出声。
　　办公室外三人听到杯子碎的声音后，不见沈励出声就感觉到不妙，一股脑的冲进来。
　　“老大，你这是怎么了？你别吓我们啊。”古程扑跪在地上，伸手去抓沈励的身体。
　　唐知前强把沈励的手腕抽出来，搭了一下脉，推了身边手足无措的佘岚一把，说道，“去！给白医生打电话，他有妖术，快叫他来！”
　　佘岚跌跌撞撞的起身，扑到沈励的办公桌上摸到手机。
　　“白……白医生吗？我们老大出事了，在光明街43号，您快来救救他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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