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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捌)
盛世酒楼内
“坊主怎么有空过来?” 红叶欣喜迎上来。
莫随尘笑:“就不和红叶姑娘兜圈子了,我这是无事不登三宝殿~”
红叶抿嘴乐:“坊主尽管说就是,能帮上坊主的忙,红叶我也高兴。”
莫随尘有些无奈:“我想借姑娘的瑶琴一用。”
“茕桑?”
“正是。”
“就这样?”
“就这样。”
红叶不满:“看坊主的样子,我以为什么天大事,这未免也太容易了~”
说着,红叶转身将那把老古琴取出,交与莫随尘。
莫随尘施礼:“这就足够了,琴过几日我当亲自来还。”
莫随尘转首再次回到陆家庄,在阴烛静养的卧房内,抚琴端坐。一声琴乐飘出,莫随尘屏息凝神。等再次睁眼,一个灰衣男子正站立面前。
男子向莫随尘颔首:“坊主~”
莫随尘轻笑:“上次的事,还没来及向你说感谢。”
茕桑一双满含忧郁的眼睛看着莫随尘:“坊主言重了,您救在下性命在先,不过举手之劳。”
茕桑环视四周,很快发现了躺在床上的阴烛,不禁蹙眉,轻声道:“看来坊主的麻烦并没有解决。”
莫随尘面色阴沉:“茕桑,你可不可以把我送进那个人的内心世界里,就像上次你带我走出山洞一样。”
茕桑凝视着阴烛的侧颜:“坊主是人类,而这位公子是上古圣兽所化。以我一介小妖的法力,左右不了神兽阴九爷的心境。”
他停顿片刻,又道:“但若只是送坊主进去,在下还是做得到的。。。”
莫随尘心下一亮:“能帮我送入其境,已感激不尽。”
“那么,坊主抚琴吧~”
琴声再次响起,委婉动听。莫随尘只觉周身的感官在渐渐模糊,直到有风吹打在脸上,耳边是茕桑低沉的声音:“可以了。”
莫随尘睁开眼,发现自己此刻正坐在一处土山丘上,周围是荒凉颓丕的土地。抬眼,天地混沌焦灼,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压抑到令人窒息的死亡气息。橙红色的天空,醒目而刺眼,不知是朝霞还是夕阳。
莫随尘寻觅四周,并没有茕桑的影子,这时脑海中响起声音:“这里是九爷所创造出来的幻境,我不能现身,会被识破。待事情解决,坊主再来唤我。”
莫随尘应了一声,旋即又问:“你知不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
这是一片陌生的土地,莫随尘第一次见到。
茕桑似乎思考了一会儿才说:“如果不出所料,这里应该是九爷的过去~”
“过去?多久远的过去?”
“嗯。。。反正肯定是坊主还不存在的过去,具体情况在下也不清楚了。”
“也就是说,这里是阴烛的回忆?”
“可以这样理解,但也不全是。。。”
“为何?”
“坊主既然走入了这段回忆,回忆就不存在了~”茕桑的声音在莫随尘脑海中回荡,“从现在开始,坊主所做的每一个决定,都是全新的过去。”
听了茕桑的话,莫随尘似乎有些明白了。他站起身,将瑶琴茕桑用布包好背在肩上,抬步向山丘下踱去。
这片荒废的土地上除了枯草什么也没有。莫随尘走了很远很远,也不知道走了多久,他惊奇的发现天空还是那明晃晃的橙红色,莫随尘不喜欢这天空的颜色,总有一种嗜血的感觉。
一成不变的大地,一成不变的天空。偶尔挺立着几棵树,树上栖息着几只鸦。莫随尘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但他非常清楚,阴烛一定就被困在这个梦境中。他要去救他,把他从这里带回现实。
莫随尘想到这,气就不打一处来。这个讨人厌的男人,不是躲到洞里,就是躲到梦里。认识他,自己就要永远奔波在路上。
正想着,面前升起一律炊烟。莫随尘看到一户人家,便走了上去。院外的栅栏门并没有上锁,只轻轻一推便开了。他试探着走进屋,屋门四敞大开,屋内有一位老妪,佝偻着坐在一把木头矮椅上,眯缝着眼睛擦拭东西。
莫随尘走过去,礼貌的问道:“老婆婆,在下想向您打听些事情,不知可否?”
老妪也不看他,只是专心致志的擦着一块铁甲,伸手朝自己左边拍了拍:“坐下,先坐下~”
莫随尘低头,发现那里放着另一把木头凳,于是便坐了下来。
老妪抿着嘴:“你要问什么?”
莫随尘没有马上把话题扯到自己的问题上来,毕竟自己不是这个世界的人,被发现的话会很麻烦,于是便笑道:“老婆婆,您一直在擦什么?需不需要帮忙?”
老妪摆手,动作很慢:“不用,不用,老婆子我每天都要擦一遍,已经习惯了,不做都不行~”
莫随尘仔细打量老妪手中的铁甲:“如果在下没有看错的话,这应该是战甲的残片吧。。。”
“正是,”她抬起浑浊的眼睛看莫随尘,“这是我儿子的。。。”
莫随尘一愣:“您儿子是战士?”
“对~”
莫随尘没有接话,他心里非常清楚,作为战士战甲不可脱,一旦脱下就意味着。。。
老妪悠悠的开口道:“他已经死了。。。”
战争的残酷,只有刀下亡魂最清楚。男人一言不发的看着老妪继续擦铁甲。
老妪喃喃自语:“他是被黄帝杀死的~”
莫随尘一瞬间以为自己听错了。
黄帝?
突然出现的名字令他非常错愕。黄帝这个人,少说离自己也有两千年了。难不成这个梦是做回到了两千年前的时候?
莫随尘有些难以置信,就又问:“不知,这是一场什么战争?”
“黄帝与九黎家的战争。”老妪平静的说,就像在讲一段稀松平常的故事。
莫随尘又是一惊。
那不正是蚩尤大战吗?继而想,刚刚老妪说过自己儿子是被黄帝杀死的,也就是说——她的儿子是九黎一族的人。
老妪突然道:“黄帝的战士,都是一群神兵神将。我劝他别冲动,认清自己,可他没听。。。”
“这么说,您也是九黎家的人?”
“是谁家,不是谁家,有什么区别。老婆子我就是一个凡人,他们神仙打架,关凡人何事?”
莫随尘苦笑一声,又听老妪问道:“小伙子,看你的样子不是这个地方的人吧?”
莫随尘一怔:“是,我是来这里找人的~”
“生逢乱世,何欲何求。”
老妪的话似乎触动了莫随尘,他沉默不语,只是静静的看着老妪手中的战甲。那甲片被老人擦拭的一尘不染,闪出冷冷的寒光。
一阵细碎的脚步声传入耳,接着几个身穿甲胄战服的人跑了进来。莫随尘抬眼扫了扫,面色冷淡。
其中一个士兵,面露凶光,对桌前老妪道:“把东西交出来!”
面对士兵的厉声,老人不慌不忙,没有停下手里的活,只是喃喃道:“我早就说过了,我不知道东西在哪儿?”
“你不知道?东西是你儿子藏下的,我们大人已经宽宏大量给了你三日时间,你居然还敢说自己不知道?!”
“不知道就是不知道,你杀了我老婆子不知道的事情还是不知道。我儿子都已经被你们杀死了,如今还来逼我这个半入土的老婆子有何用?”
“少废话,我就问你东西在哪儿?!”
说着,士兵一步上前,伸手就要把凳子上的老人拽起来。这时,一只手抓住了他。士兵抬头,看到一张白皙的脸庞,一双漆黑的眸子正冷冰冰的注视着他。莫随尘抓着士兵的手腕,低声道:“战争已经让这位老人家孤身一人,不论她是谁,得饶人处且饶人~”
士兵皱眉:“你是何人?这没你说话的份!”旋即打算挣脱莫随尘的束缚,然而士兵使劲扭动了几下胳膊,却纹丝未动。莫随尘的手像钳子一样死死拽住男人。
士兵心知来者不凡,表情有些慌张:“你,你,你想做什么?”
莫随尘声音低沉:“我什么都不想做。我与婆婆坐在这里,是你们闯进来在先,这话是我想问你们的,你们想做什么?”
面前,被控制住的士兵突然发力,另一只手以飞快的速度丢出一把暗器。莫随尘也不着急,将头一撇,暗器擦着耳根飞了过去,‘铮’的一声,插在了木桌上。
莫随尘见男人没有丝毫收手的意思,抓着士兵的右手暗暗发力,那士兵只觉一阵彻骨的寒意顺着手腕流进了全身,渐渐的身体开始不自觉的抖动起来。再一低头,被莫随尘钳着的手已经变成了黑紫色,然后是胳膊,是脖子。
众人见此,都露出了惊骇之色。
身下传来某个可怜蛋的哀求声:“快,快住手,快住手~”
此刻,士兵脸都已经变成青紫色,也不知是吓的是冻的。他大惊失色的僵在那里,一动也不敢动。
莫随尘缓缓放开手:“战场上的恩怨,应该到战场上去解决。”
“说的好~”
门外忽的飘进一个声音。
莫随尘一听到这个声音,全身好像过了电。他惊愕的抬起头,看向门口的方向,眼底竟闪过一丝慌乱。
紧接着,迈着迟缓的步子,一个男人走了进来。看到男人的一瞬间,莫随尘早已心中有数。这个突然出现的人居然是——阴烛!
跨越两千年的相遇,莫随尘目不转睛的盯着面前的阴烛。男人站在门口,身旁的士兵纷纷跪拜在地,一言不发。阴烛扫视了一下四周,看到了那个一脸黑紫色的士兵,微一皱眉。随后,才缓缓转过身,抬眼打量屋中的老妪和莫随尘。视线落在莫随尘脸上时刚好莫随尘也在死死盯着他。四目相对,莫随尘怎么也没有想到,第一次与这个男人的对视居然是在这样的地方。
阴烛细眼中,一对金黄的瞳孔深深吸引了莫随尘的目光。莫随尘看着他怎么也移不开了眼球,好像自己的全部都要被这双眸子吸食殆尽。
阴烛发觉到莫随尘的视线,开口冷声问:“你是什么人?”
那声音里没有一丝情感,冰冷无情。莫随尘不觉浑身打了一个寒颤,他意识到,面前的男人并不是自己所熟识的那个阴烛,而是两千年前的他。
阴烛的脸上没有表情,他眯眼看莫随尘:“你也是九黎一族?”
还不等莫随尘开口,一直沉默的老妪突然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他不是,他只是过路的,别难为他。”
随后,老妪转身对莫随尘道:“小伙子,谢谢你的帮助。这里没有你要找的人,你还是快走吧~”
莫随尘哭笑不得,心说:我要找的人现在就在对面站着呢,而且还在凶神恶煞的瞪着我。。。
眼前,脸色黑紫的士兵发狠道:“想走?哪儿那么简单!”他凑到阴烛跟前,“大人,这个男人不是普通人,不能放了他!”
莫随尘看着因为自己寒气影响,走路还有些一瘸一拐的士兵,笑道:“看来,我下手还是太轻了,怎么没把你的嘴冻住?”
“你!”男人恼羞成怒,“老子现在就把你抓起来带回去,大刑伺候!”
莫随尘也不理他。士兵气势汹汹的冲过来时,不等他躲避,那可怜蛋就已经‘噗通’一声倒在了地上。众人一惊,再看士兵的后脑,居然被人插进了一把短刀。
整个屋子的人都被突变吓了一大跳,站在阴烛身旁的一个士兵低呼一声,本应插在腰间的短刀不知道什么时候不翼而飞了,只剩下空空的刀鞘。
就听一旁的阴烛用非常阴冷的声音道:“丢人现眼,我不需要废物!”
随即,他对面前的士兵说:“把这两个人带走~”
莫随尘震惊不已,在被阴烛挟持的路上,他百思不得其解。究竟这两千年来经历了什么,能让这个冷酷无情的男人变成现在他所认识的模样?若不是这天底下只有一只烛九阴,莫随尘真的要以为面前的男人也许是阴烛的双胞胎哥哥。
正巧,莫随尘被人推搡着走到了阴烛的身后。
莫随尘:“你要带我们去哪里?”
阴烛似有意似无意的回答:“你不是说战场上的恩怨,要到战场上解决的吗?”
此刻,他们正好翻过一座山坡,对面隐约传出兵器碰撞的声音。
阴烛道:“这,就是战场——”
两人停下脚,莫随尘站在他的身边往山下看。山坡下是一片混乱与狼藉。咆哮声,厮杀声,惨叫声,哭喊声,此起彼伏。惨烈的场景使莫随尘不禁皱起了眉头,这就是黄帝与蚩尤当年的战争。究竟有多少条性命留在了这片土地上?
鲜血将山坡染成了血红色,莫随尘抿着嘴。身旁阴烛道:“像这样的场面,每天都会有。死掉的人可以摞成一座山,没有人会知道自己明天的命运。即便今天侥幸活了下来,明天也许就会死掉。。。你认为,这样的战场什么恩怨能解决的了?”
莫随尘没有说话,他觉得有东西正卡在自己的喉咙里,上不来下不去。
阴烛回头看山坡下的老妪:“他的儿子是其中一个兵主蚩尤的座下大将,蚩尤被围剿时将神力交与他。大将被杀后,并未在其身上寻到神力,唯一的线索全在那个老妪身上。神力若不彻底封印,蚩尤便会无限期的复活过来,你眼前的场景将永远不会停止。”
莫随尘就这样看着山坡下的厮杀,陷入沉思。他一抬头忽见对面山上正站立着一个人,此刻也在看着自己这边。不知道为什么,莫随尘心中感觉咯噔一下,一种非常不好的预感升起。阴烛似乎也注意到了对面的人,本就面无表情的脸变得更加阴冷。
莫随尘还没来及细想,下一刻对面的人居然已经站在自己跟前了。
此人身材魁梧,身披兽皮,五官棱角分明。最特别的是,他长着一头红色的头发,非常扎眼。阴烛看他,细眼一眯:“连你都被放出来了吗?”
红发男人低哼:“九爷,我是来接那位老太太的。”
阴烛冷笑:“她可能无法跟你走。”
红发也不着急,缓缓道:“我当然知道九爷不可能这么简单让我带走她,所以我也不打算来求您~”
气氛瞬间变得紧张而压抑,谁都没再开口说话。阴烛与男人对视着,身后的士兵们战战兢兢的举起手中兵器。突然,红发男子消失在了人们的眼前,等众人反应过来时,一声惨叫划破天际。莫随尘回头,发现男人已经站在老妪身旁,压制着老人的士兵正倒在血泊里,面露死相。
阴烛脚下一动,似乎要迎上去,红发男人却突然说:“九爷,劝您别动手,这是为您好~”
红发男人的口气听上去阴阳怪气,很是诡异。莫随尘不由皱眉,看着不远处的男人。
阴烛不屑:“你以为你在和谁说话!”
随后抬起脚向男人和老妪方向走去。几乎是同时,一道金光落下,巨大的金色法阵从天而降,将红发男子和老妪裹在了其中。法阵还在不断扩大,以飞快的速度。莫随尘并不知道那法阵究竟是什么,这时脑海中却响起了茕桑声音:“坊主,是大弶!”
“什么?大弶?!”
这就是大弶,那个传说中可以捕神的禁术!莫随尘意识到危机的迫近,若阴烛沾染上那法阵,非死即伤。
再看阴烛,只见他与金色法阵已不到一丈远。莫随尘想也没想,三步并作两步冲到跟前,喊道:“等等阴烛,不可以过去!”
阴烛被莫随尘的举动吓了一跳,没来及反应就被他扑倒在地,两人一直滚到了山坡下。阴烛一把推开身前的男人,用异样的目光盯着莫随尘:“你突然之间做什么!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莫随尘焦急道:“那法术是大弶!你不能过去!”
阴烛蹙眉:“你说什么?你到底是什么人!”
阴烛话还没有说完,山坡上溯风骤起,昏天黑地,有惨叫声传出来,两人不约而同看向山坡的方向。莫随尘一脸严肃:“先别问这么多了,赶快离开这里再说!”
阴烛没有说话,显然对事态的危机也已心中有数,默认了莫随尘的提议。于是两个人在一片混乱中悄悄离开了那片混沌的战场。
两人一直走了很久,最后来到一座废弃的建筑前,具莫随尘推测应该是一处荒废的祭坛。
莫随尘带着阴烛走进建筑,此刻天已经黑了,屋外刮起阵阵寒风。他找来柴火枯枝,生起火。屋内很快温暖起来,温和的火光照亮了建筑的每一个角落。阴烛始终一言不发,只是远远坐在枯草堆上,看着莫随尘生火,不知道在想什么。莫随尘也不理他,他反而希望此刻的阴烛不要开口问话,不然一定会生出许多麻烦。
等莫随尘打点好一切,才抱来草堆铺在了屋子的另一边,盘腿坐下,开始闭目养神。两个男人,坐屋两侧,一个如仙似画,一个俊美妖娆。熟悉的场景,熟悉的人,往昔再现,却是千差万别。
阴烛看着男人忙忙叨叨了半天,也不理睬自己。好容易做完了事情,居然还跑去睡大觉!
他阴沉着脸,忍不住问:“喂!你这个人到底怎么回事?”
莫随尘也不看他,继续闭着眼睛:“我怎么了?”
“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你有什么问题?”
“我有许多问题!”
莫随尘睁开眼:“那你就。。。忘了它吧!”
阴烛睁大眼:“你!信不信我现在就杀了你!”
莫随尘轻笑:“九爷这么厉害,我当然信~”
接着,他又阖上了眼,好像睡着了一样。
阴烛气恼,用匪夷的目光注视着莫随尘。火光照在男人的脸上,忽明忽暗。阴烛眯起长长的细眼,神情复杂。
许久,阴烛问:“刚刚,你为什么救我?”
一片安静。
莫随尘没有回答他的话,而是一动不动的坐着,双目紧闭。阴烛以为他真的睡着了,便从草堆上站了起来,缓缓走到了男人的面前,蹲下身查看。
莫随尘的面庞阴烛这才彻底看清。
面白如玉,弯眉薄唇,长长的睫毛浓密漆黑。
阴烛小声嘀咕:“真的睡着了?”
他又自言自语似的问:“你是谁?你到底为什么救我?”
面前的莫随尘突然开口道:“我救你,需要理由吗?”
阴烛一惊,却看男人缓缓睁开双眼,漆黑的瞳孔撞上阴烛那对金黄的炯子,阴烛胸口一紧,一种莫名的感觉在心中翻涌。莫随尘见阴烛不说话,也便没有再说什么,只是静静的注视着这个男人,没有移开视线。
阴烛被看的有些不自在,转问道:“你,认得我吗?”
“认得~”
“你,是谁?”
莫随尘嘴角一弯,笑的温和。他没有回答阴烛的疑问,而是将视线转向火堆,目不转睛的看着熊熊燃烧的柴火,抿嘴不言。
阴烛看了看莫随尘的侧脸,也转头望向火堆。他没有再坐回对面,而是坐到了莫随尘的身边。
不知道过了多久,莫随尘突然说:“那个法阵~以后也不要靠近,很危险。”
阴烛面无表情的回应:“唔~”
见男人这么老实的回答自己,莫随尘有些诧异:“其实,我以为你一定不会和我离开那里。你不打算回去了吗?”
“不是你说那个法阵危险的吗?我回去干什么?自投罗网吗?”
“战争没有结束吧!那个老婆婆不是掌握着什么秘密吗?你也不在乎了?”
阴烛突然冷笑:“我压根就没有在乎过。仗又不是我让打的,谁死谁活关爷屁事!大天神有命,让我们去找兵主失踪的神力,我这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莫随尘笑:“抱歉,我把你的箭弄折了。。。”
阴烛没有说话,莫随尘沉思:“明天还是回去一趟吧。”
“为什么?”
“你的士兵都死在了那里。。。”
阴烛不以为然:“他们是黄帝的兵,可不是我的。”
莫随尘脸色一沉:“无论是谁的兵,那些条命就该死吗?谁决定的?”
阴烛回答的理所应当:“战争~”
阴烛二人在篝火旁坐了一夜。
第二日,两人再次回到了那片战场。此刻,这里已经是一片残骸,尸横遍野,没有一丝活人的迹象。莫随尘看着惨烈的场景,不自觉皱起了眉。他们走上山坡,发现了昨日同行的几名士兵,如今已经凉透了。莫随尘蹲下身一个一个的查看,坡上的阴烛突然喊他:“喂,你来看这个~”
莫随尘走到阴烛身边,正要询问,就看见一个老婆婆趴在地上,没有了呼吸。莫随尘吃惊:“这个老妪怎么会在这里?那个男人没有带走她?而且。。。她怎么死了?”
阴烛眯眼细看,发现老妪是被人割破了喉咙,窒息而亡。
阴烛冷笑:“看来,他没有从这个女人身上得到他想要的~”
“所以就杀人灭口?”
阴烛没有说话。
莫随尘喃喃道:“难道,这个婆婆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莫随尘奇怪的一句话吸引了阴烛的注意,阴烛蹙眉看他:“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不是相信这个老婆子什么都不知道吗?所以才拦住了昨天的士兵。”
莫随尘迟疑片刻:“阻止士兵,是不想看他们欺压百姓,可我从来没有说过那个婆婆说的是真话啊~”
莫随尘转头看阴烛:“婆婆说自己什么都不知道,其实在说谎。”
阴烛盯着男人,一脸匪夷所思:“你怎么不早告诉我?!”
莫随尘露出无辜的表情:“你也没问我啊!”
阴烛想了想:“话说,那个婆婆在说谎,你是怎么知道的?”
莫随尘故作高深,笑道:“秘密~”
阴烛:“。。。。。。”
莫随尘收敛笑意,神情严肃看面前的尸体:“可是,她死了,说明她可能真的什么也不知道。”
阴烛摇头:“还有一种可能——秘密已经不在她的身上,所以对于那个家伙来说,留之无用。”
“我很奇怪,那个红发男人到底是什么人?”
阴烛眯眼:“蚩尤座下有五位护法,分别镇守着九黎之地的东南西北中五方,而那个男人正是镇守东岳的天老赵希吟。他的本事仅在八位兵主之下,在九黎家威信极高。他直接听命蚩尤,会出现在这里,必定是兵主的命令。”
莫随尘试探性的看阴烛:“所以,这事你是管还是不管?”
阴烛不苟言笑的回看莫随尘:“你想我管,还是不管?”
莫随尘一愣:“你问我干什么,这不是你的事情吗?再说,我是被你抓来的男人,也就是你的俘虏,哪里有人会去问战俘想法的!”
阴烛低哼一声:“哼,还真是有自知之明的俘虏啊~”
阴烛不再争辩,而是蹲下身查看老妪的尸身。阴烛在老妪身上摸了一通,莫随尘总觉得这样做对尸体太不尊敬,便开口问:“你在干什么?”
“看看她身上有没有少东西,少掉的东西就一定和神力有关。”
莫随尘表情变得有些奇怪,好像想到了什么,但他低下头没有出声。阴烛找了半天,也没找到线索,满面愁容的站起身。
随后缓缓踱下山,回头发现莫随尘还傻愣愣的杵在原地,便喊:“喂!那个俘虏,走啦!”
莫随尘回神:“你打算去哪里?”
阴烛闷头往前走:“回军营。”
阴烛突然停下脚,对身后莫随尘道:“我们就到这里吧~你可以走了!”
莫随尘不敢相信:“你要放我走吗?”
“留你有何用?你也不是这里的人,对我而言没有意义。更何况,再这样下去,你会被卷进战争里,趁着还能全身而退,快走吧~”
莫随尘没有接话,他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他的内心非常明白,毕竟这只是一段遥远的过去,自己做什么也改变不了既定的事实。于是他站在山坡上,看着阴烛远去的背影,心中觉得空落落的,竟是没有勇气叫住前方的人。
这时,茕桑的声音在脑海中响起:“坊主,真的好吗?就这样让阴公子离开?”
莫随尘苦笑:“挽留他会让他起疑的。更何况我们要寻找的这个答案,并不知道在什么地方,一直待在这里没有意义。”
说完,莫随尘便朝着阴烛离去的反方向走去。
朝西北行了半日,忽听一处密林中传来吵嚷声。莫随尘下意识的朝声音方向看去,却见两个男人围在一个木头笼子前嘀嘀咕咕。
一个男人说:“都说九黎一族的女人个个是美女,看来传言非虚啊~”
另一个男人不屑:“瞅你那德行,这个女人咱哥俩好容易才抓住,可是要送给黄帝陛下的。”
“切,黄帝现在又不在,送了也是白送!”
“黄帝不在,大营里总有其他大人在吧!别废话,快走快走!”
两个男人一走开,他们身后的木头笼子露了出来。莫随尘清楚的看到,木笼中正端坐着一名女子。她穿着清艳脱俗的服饰,一身珠翠,脑后束着一个漆黑长辫,轻纱遮挡了半个面容。光是这样看,莫随尘仍笃定,这是一位美丽的女子。
只见那女人眼含泪水,面露哀思,眼底尽是绝望。莫随尘见两个男人走远了,便悄悄走到女人身边。女人听到前方传来动静,惊恐万分:“什么人?!”
莫随尘轻手轻脚走到女人跟前:“姑娘,我没有恶意,只是恰巧路过,见你的样子似乎遇到了什么困难?”
那女人看了莫随尘半天,才哀叹一声:“公子,我是九黎一族的人。九黎家与黄帝征战多年,我们一家害怕受战争屠戮,便搬离了原来的土地,在僻静之地隐居起来。几日前,有村民识破了我们的身份,将我抓住打算献给黄帝的军队。”
“黄帝的军队?他们总做这样的事吗?”
“是的,黄帝好像在寻找一个九黎家会巫术的女人,说是发现者有重赏。许多动了心思的人,凡是见到九黎的女人就都抓起来,兴许会得到奖赏。”
“可笑,哪里有这样的道理。姑娘,我可以想办法救你出来~”
女人听后一惊,但又很快拒绝了:“不,不可以。他们说只有我乖乖被送到军营去,他们才不会伤害我的家人。如果,我现在逃走,只会连累了他们。。。所以,我不能走!”
莫随尘沉思,自己在这里遇到这样的事情,或许是天意。他在心中呼唤道:“茕桑,你怎么看?”
茕桑道:“我觉得事有蹊跷。传说九黎家的女人都很强势,怎么一个个变成任人宰割的猪羊了?”
莫随尘点头,表示赞同:“可这位姑娘也说,不能直接放走她。”
茕桑沉默半晌突然道:“坊主,我有一个办法~”
莫随尘是被一阵颠簸震醒的。他缓缓抬起头看向四周,只见自己正坐在一个巨大的木头牢笼内,身上是明艳的服饰,长发高束,半掩轻纱,背上背着古琴茕桑。
莫随尘叹了一口气,很无奈:“茕桑,我怎么觉得有一种被推入火炕的感觉?”
茕桑轻笑:“不是坊主执意救那位姑娘的吗?”
莫随尘皱眉:“那日后,马车走了三天三夜,她应该已经顺利逃走了吧。”
茕桑:“您现在还是想一想自己等下要如何顺利逃走吧!”
说话间,莫随尘隐约看到,马车缓缓走入军营大帐。由于莫随尘的牢笼被盖着一块长布,无法看真切,他只觉前面的两个男人忽然停了脚,其中一个男人不动声色的走到了木笼旁。莫随尘赶忙低下头,担心被识破身份。
只听男人用极其低沉的声音道:“怀梦,别忘了我的交待!大营中自会有人接应你!”
莫随尘一愣:‘怀梦’应该是这位姑娘的名字,‘交待的事情’又是什么?她不是被献给黄帝军队的吗?
莫随尘眯眼,事情果然有诈。
片刻,马车进到了军营内部。有零零星星身穿铠甲的士兵经过身旁,莫随尘警惕着周围的一切。
有士兵拦住了马车:“什么人?”
男人陪笑:“我们是来见崇离将军的。”
士兵道:“将军随黄帝陛下出征在外,不在营中。军营内闲杂人等不得入内,快走快走!”
男人微一沉吟:“大人,您看——这是新带来献给将军的,让她留下吧~”
士兵一顿:“军中有令,不得留有可疑人等。”
男人笑的神秘:“可杨将军回营,找大人们要人,那时您若交不出,不也是麻烦嘛~”
士兵想了想,许是觉得男人说的有道理,有些不耐烦:“行了,行了,把人放后帐里就赶快走吧!”
两个男人应和:“好,好,多谢军爷!”
莫随尘感到,自己的木头笼子被人从马车上搬了下来,然后重重放在了地上。不大会,马车和男人们的声音渐渐走远了。等声音完全消失,他才悄悄掀开笼外的长布,顺着缝隙朝外查看。此刻已入夜,帐中灯火通明,而自己所处的位置则是人迹罕至的后帐,根本没人在意。莫随尘顺利解开牢笼的锁,蹑手蹑脚从木笼中钻了出来。如今他身着长裙,一身女子装扮,莫随尘也是奇怪,那两个傻东西怎么就没认出自己不是女人来。
正想着,突然脑海传来茕桑调侃的声音:“坊主,其实这一身装扮还挺适合您的!”
莫随尘这个郁闷:“你住嘴,瞧你出的好主意!”
莫随尘躲在帐后,打算趁着夜色溜出大营。可身上的东西实在太多,每走两步就会发出‘叮叮当当’的脆响。莫随尘极力控制着这些响声,可越是想不出声音,身上珠翠就越是噼里啪啦响个不停。莫随尘这个气,他将身上乱七八糟的装饰全部摘了一空,就是这一会儿的功夫,两个巡逻的士兵便发现了不远处的莫随尘。
“什么人?!”
莫随尘一惊,快速朝前跑去。然而长裙在身,拖拽着根本跑不远也跑不快,没两步就被士兵围堵住了。
两个士兵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脸狐疑。其中一个人问另一个人:“这是谁啊?抓来的俘虏吗?”
另一个人上下打量莫随尘,撇嘴道:“啧~你见过这么漂亮的俘虏?没准啊是哪位将军的夫人呢!”
“那咋整啊,这女人到底能不能抓啊?”
“你问我,我问谁?”
“那你问问她不就得了!”
士兵脑袋摇的好像拨浪鼓:“我这辈子还没和这么漂亮的女人说过话呢!我可不敢。。。”
“怂样!”
莫随尘本想把这两个杂兵撂倒,然后逃跑的。可听完两个人的对话后,心中却升起了一股无名火,他抱着肩怒视着面前的士兵。
莫随尘没好气的说:“你们两个,睁大眼睛看清楚了,我到底是谁!”
莫随尘的意思是想说:我是一个男人不是什么女人。
一个士兵刚要走上前,被另一个人一把拦住:“哎呀,你没听见她说的话吗?你快看这女人的架势,你家俘虏敢这样啊!”
“她让咱看清她是谁,她是谁呀?看来真是哪位大人的女人了。”
“大哥,怎么办呀?”
士兵思忖:“咱家大人说了,军中不能有可疑分子。把他交给咱家大人去吧,看他如何发落。”
两人意见达成一致,便押着莫随尘来到了一处军帐前。
茕桑:“您怎么真的跟他们走了!”
莫随尘倒是毫不在意,轻笑道:“我倒想看看,这两个傻子要把我交给谁!”
士兵禀报:“大人,我们兄弟刚刚在营中抓了一个鬼鬼祟祟的女人!”
一个声音从帐篷里传出来:“带进来。”
士兵也不敢碰莫随尘,只是把帐帘给打开了,示意女人进去。莫随尘也不客气,抬脚走入帐中。
营帐里点着炭火,如暖春一般。莫随尘抬头看前方的男人,差点叫出声来。只见,阴烛正背对自己,站在营中。
士兵呵道:“见了大人,还不跪下!”
莫随尘不敢反抗,害怕前面的男人看出端倪,于是缓缓跪在了地上。此刻他想死的心都有了,怎么偏偏在这个时候叫自己遇上了他!
阴烛转身,打量身下的女人。
阴烛皱眉,声音冰冷:“你是何人?深更半夜在军营里,想做什么?”
莫随尘垂着头,生怕对上男人的视线。他轻声回答:“小女怀梦。。。是被人抓住送到营中的。”
阴烛听了莫随尘的话,更加怀疑。又见女人躲躲闪闪,似乎很怕自己。阴烛冷声道:“把头抬起来。”
莫随尘惊慌,忙道:“小女生的丑陋,恐冲撞大人。”
说着把头压的更低了。
阴烛看着这个阴阳怪气的女人,满心疑惑。忽然,女人肩上的瑶琴吸引了阴烛的注意。他神情一滞,随即眯起长长的细眼,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莫随尘见阴烛没有再强迫他抬起头,刚要松一口气,就听阴烛对身后的士兵道:“你们都下去吧,把这个女人留下。”
莫随尘倒吸一口凉气,跪在地上一动也不敢动。
阴烛见士兵走出大帐,才缓缓踱到莫随尘身边,蹲下身死死瞪着他。莫随尘几乎可以感到,阴烛近在咫尺的气息,以及那熟悉的异香。男人将头撇向一旁,一句话也不敢说。
看着莫随尘的反应,阴烛突然开口:“好玩儿吗?有意思吗?”
莫随尘一愣,怯怯抬头看阴烛。
四目相对,阴烛道:“你真是一个谜啊。。。你这又是在做什么?”
不等莫随尘回答,阴烛伸手一把扯下了莫随尘面前的薄纱,莫随尘较好的面容露了出来。就在这一瞬间,莫随尘突然忆起,那天阴烛偷酒未遂被抓到阁楼跪在自己面前时的场景。当初阴烛的心情,莫随尘此刻切身感受到了。
阴烛看着这张意料之中的脸,起身问:“你到底是什么人?”
为什么这个人的行为总是这么匪夷所思?
莫随尘生无可恋的看着眼前的碳火,喃喃道:“男人。。。”
阴烛:“我看出来了!”
莫随尘像是被刺激到了,猛地从地上站了起来,怒道:“看出来什么?!从我被抓一直到来这里就没有一个人怀疑我不是女人!怪不得你们黄帝军至今也打不赢仗呢,一个个瞎了眼,是男是女都看不出来!”
莫随尘气的脸颊通红,他怒视着面前的男人。阴烛被莫随尘吓了一跳,直直的看着他发牢骚,两个人就这样对望着。突然,阴烛毫无征兆的‘噗嗤’一声笑了。莫随尘看着阴烛,感到非常诧异。自从在这里见到阴烛开始,他就始终是一张冷冰冰的脸,几乎没有什么表情变化,此刻这个男人不知道什么原因居然莫名其妙的笑了。莫随尘有一刻,似乎看到了平时那个嬉皮笑脸没有正行的阴烛。
仅管莫随尘很惊讶,但此情此景下他还是非常恼火,于是走到阴烛面前:“你在笑什么?你没有看到我现在在发脾气吗?”
阴烛收敛笑意,转头看身旁的莫随尘,就见他轻纱长摆,长发束于脑后,垂落在肩。浓密的睫毛,漆黑的双眸,火光映照下带着点点水痕。秀眉微蹙,脸颊微红,正目不转睛的盯着自己。
阴烛就这样看着他,一言不发。莫随尘被阴烛看的浑身不自在,便把眼一瞥,伸手推他:“看够了没有!”
阴烛这才回神,他摸了摸鼻子,低声道:“其实,如果不是因为早先识得你,我也会以为你是一个女人~”
莫随尘:“。。。。。。”
随后,莫随尘将自己的经历告诉给了阴烛。阴烛听完,面沉似水。莫随尘试探性问:“我是不是又多管闲事了?”
“是,而且你怎么就这么喜欢管九黎家的闲事儿?”
“我哪里会知道她们是谁家的~”
“你刚刚说,抓你的人打算把你送给杨崇离?”
莫随尘点头。
阴烛坐在桌前,一边喝茶一边沉思。他看桌子对面的莫随尘:“你说你叫什么?”
莫随尘一顿:“怀梦。”
“你接着维持这个身份,先不要暴露。”
莫随尘皱眉:“你要做什么?”
阴烛一脸神秘:“你这个身份一定会有用的。”
莫随尘不高兴的看阴烛:“不要!”
“那你还有别的选择吗?”
“我不要!”
阴烛看他,有些无奈:“让你扮女人,又不是让你变女人,你反应这么大做什么?”
莫随尘不满道:“你们军队的事情和我一点关系都没有,我明早就离开!”
阴烛却意味深长勾起了嘴角:“你以为在我帐里待了一夜,明天早上还能离开吗?”
“一夜怎么了?我是男人又不是真的女人!”
第二天,莫随尘从帐篷里走出来,正好迎上昨晚的两名士兵。这是兄弟俩,大哥叫林达弟弟叫林武。兄弟俩看见莫随尘,一改昨日的态度,恭恭敬敬给他行了一个礼。
莫随尘莫名其妙:“你们这是做什么?”
林达道:“小的们有眼不识泰山,不知道您原来是我们九爷的女人,夫人莫要怪罪!”
莫随尘恼怒:“谁是他的女人!”
林武笑的谄媚:“夫人,这夫妻呀都是床头吵架床尾和,可不能再跟昨天一样闹闹别扭就离家出走了~”
林达凑过来:“外面太阳毒,夫人赶紧回帐歇息吧!”
“夫人回吧!回吧!”
于是,莫随尘又被请了回来。一抬头就看见阴烛一脸神气的喝着茶。莫随尘走到阴烛跟前,一把抢过阴烛手里的茶杯。阴烛忙道:“哎呀,当心烫!”
莫随尘没好气:“你从哪儿找来的好手下!”
阴烛抿着嘴:“可还让您满意啊,夫人~”
阴烛故意拉长‘夫人’两个字的声音,莫随尘紧绷着脸,气哼哼坐到了角落里的木椅上,和阴烛保持着一大段的距离。
阴烛坐在桌前瞄他:“喂,你生气了吗?”
莫随尘也不理他,坐在墙角一言不发。
阴烛起身走到他跟前,轻声道:“算帮我一个忙,反正都已经这样了,多扮两天女人也不要紧。。。”
突然身后传来林达的咳嗽声:“咳~九爷,五爷来了。”
两个人下意识回头,却看到一个气宇轩昂的男人正站在门口。
莫随尘出乎意料,居然是陆老板!
阴烛迎上去:“五爷爷这是刮了什么风,跑我帐中来?”
男人脸色阴沉:“我也挺后悔,来了就看见你和不三不四的女人鬼混!”
莫随尘无语,不三不四。。。。。。
阴烛下意识看了一眼莫随尘,对五爷道:“哎呀,说哪儿去了,不是你想的那样。”
“咱营里有一个杨崇离就算了,怎么你也跟他学!”
阴烛看男人:“他怎么了?”
“他帐里的女人都快跟咱的兵一边多了。听下人说,昨天又送去了一个!”五爷埋怨,“兵荒马乱,养自己人粮食都不够,还要养着那么多没用的女人。哪天若是粮库空了,我第一个就先吃了那堆女人!”
阴烛皱眉:“五爷也觉得事情不对劲儿吗?”
“杨崇离是黄帝的人,咱是大天神的人。黄帝家的事,作为外人别多嘴~”
两个人说着,走出了营帐。
莫随尘坐在椅子上,直到看着他们消失在自己的视线里。他转头问林达:“这营里的女人都是杨崇离抓来的?”
林达摇头:“是杨将军说要寻找一位九黎家的巫女,发现者重赏。民间百姓便四处寻找九黎一族的女人,献到营中。可送来了这么多,也没见哪一个是巫女。于是,杨将军把这些女子全部留在帐下,做了侍女。”
莫随尘走出阴烛的营帐,看向四周。见几位身材曼妙的女子远远走过。
莫随尘:“你说的侍女是不是她们?”
“是。”
莫随尘眯眼,也缓缓走了过去。还没到近处,其中一个女人就发现了他,拽了拽旁边女人们的衣袖,几个人纷纷回过头望向莫随尘。莫随尘走上前,行了一个女子的礼。其中一个看着有些年纪的女人还礼微笑:“姑娘就是昨天新来的?”
莫随尘微微点头。
那女人又问:“叫什么名字?”
“怀梦。”
“来这里前,他们可和你交待清楚?”
莫随尘并不知道那两个人到底和怀梦交待了什么。但既然交待了,就不能说现在的自己不知道。
莫随尘低声回应:“交待清楚了~”
另一个年轻的姑娘凑过来:“行啊!来的第一天,就在九爷帐下过夜!你知不知道,我们想和几位圣兽天神搭上话有多难!”
那个年长的女人插话:“我叫瞿如,你既然已经和阴烛接上话,就按照计划行事。”
说着,她递给莫随尘一个药瓶。
瞿如道:“里面的药每日都让阴九爷服下。现在帐中只有五爷和九爷两位大人,能控制住其中一人,便再好不过。我们的术法马上就有大成,不出五日水患必至!”
莫随尘听着女人们的话感到非常震惊。又有人开口:“杨将军不在,我们就这样继续施法吗?”
瞿如:“一切按计划行事,切记不可出岔子!如若不然,北溟玄老杨崇离会摘了我们的脑袋!”
众女子颔首:“是~”
回到大帐,阴烛已经先一步回来。看莫随尘进来,便问:“干什么去了?去了这么久?”
莫随尘走到阴烛面前,表情凝重:“九黎的女人找上了我。”
“她们都说了些什么?”
莫随尘从袖口掏出一个小药瓶,放在桌子上。
“让我给你吃这个。”
阴烛伸手取过药瓶,打开瓶盖闻了闻,较有兴趣的看莫随尘:“你知道这是什么吗?”
莫随尘不置可否,只是盯着男人。
阴烛阴森的脸上浮现出一个诡异的笑容:“苗疆蛊毒~”
“苗疆?这事还和苗族有关?”
“传言说,九黎家拉拢了苗族,共同抗击帝军,看来所言非虚啊。。。”阴烛低头看手里的药瓶,“此蛊名为‘惑心’,不论是谁,服用后对下蛊者定言听计从。随着蛊毒的不断增量,中蛊者最终会迷失心智,成为施术者的傀儡。”
莫随尘俯身坐到对面的椅子上,若有所思。阴烛挥手,将装着苗蛊的药瓶又丢给了莫随尘。
莫随尘调侃道:“你是当真不怕我给你下蛊啊~”
阴烛无视了莫随尘的话,接着问:“她们还说了什么?”
莫随尘皱眉:“她们说在招致水患,这似乎是计划好的。”
阴烛眯眼:“黄帝军常年居于内陆,不通水性,若引大水至营,顷刻之间就会全军覆灭——真是一手好棋!”
“可我不明白~”莫随尘突然道,“她们称杨将军是北溟玄老杨?”
阴烛听了莫随尘的话,表情明显停滞了片刻。他直勾勾看着莫随尘:“她们真这样说?”
莫随尘点头。
“虽然我一直觉得那个男人很可疑,但还是没想到,他居然是蚩尤五大护法之一的北溟玄老!”
“北溟玄老又是怎么混进帝军军营的?”
阴烛神情复杂:“如果一开始就在这里,就不需要混进来了。。。”
莫随尘恍然大悟。阴烛起身,走到窗边:“看来杨崇离才是蚩尤布的最好的一步棋~”
莫随尘:“这事,我看你倒是不怎么着急呀。”
阴烛冷笑:“我着什么急,关我屁事。”
“外面的女人们想着法的要害死你,你倒是坐的安稳。”
阴烛朝莫随尘一摆手:“敌不动,咱不动。”
两日后
阴烛受命于常坡与蚩尤军分支交战,双方死伤皆半,不胜不败。莫随尘心里非常清楚,蚩尤军只是佯攻,装装样子罢了。这几日,瞿如说施术以成大半,行动就在眼前。
两日来,阴烛让莫随尘继续与瞿如等人接触。莫随尘天天陪着她们洗衣做饭端茶倒水,还险些被她们拉去河边洗澡,当真心力交瘁。然而,每当莫随尘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帐时,阴烛一定在蒙头大睡。
傍晚,瞿如突然叫住莫随尘。
“怀梦,杨将军明天回营~你今晚一定要想办法拖住阴九爷!”
“拖住他?为什么?”
“不出意外,将军明日要开启引水法阵,届时需要大量灵力。九爷在场一定会被识破,恐生变故。”
说着她掏出一个新的药瓶递到莫随尘手中:“九爷今日去了战场,现在一定会在营中沐浴,你只需把此药撒在水中,水中之人便会昏睡三日三夜。他虽说不是凡人,但也足矣让他睡上一天一夜了!”
莫随尘突然反应过来:“你的意思是说,让我这时候去找他?”
“是呀,这药只有撒在水里才有效。”
话音一落,远处就看见巡逻的林达林武兄弟二人。莫随尘问道:“九爷回来了吗?”
林武:“回来了,就在帐里呢!”
瞿如拍了拍莫随尘的肩膀:“去吧,好好侍候着~”
莫随尘郁闷的走回大营,又怕引起女人的怀疑,他不得不硬着头皮走进了阴烛的房间。瞿如果然没有说错,阴烛此刻正坐在大木桶里,闭目养神。木桶中萦绕的水气模糊了莫随尘的视线,他没好气的说:“九爷好自在啊!”
阴烛也不看他,拿腔作调的故意道:“怀梦,加热水~”
莫随尘咬牙:“加热水。。。”
他提起地上的开水桶,一股脑倒了进去。就听木桶里的男人‘嗷’的一声,一下子从桶里窜了起来,激起的水花打湿了莫随尘的衣服和脸。
阴烛怒道:“你疯啦!”
莫随尘面无表情回看他:“我要是疯了,刚刚撒进去的就不是开水了!”
他将手里的药瓶推到阴烛胸前,阴烛低头识出了药物,细眼一眯:“怎么,杨崇离准备动手了?”
莫随尘冷声道:“你自己好自为之吧~”
说完,莫随尘便转身准备离开。阴烛突然一把拉住了他:“现在就出去,不妥吧~”
“有何不妥?”
“药效哪会这么快。而且最重要的,快点把这桶开水给爷弄凉!”
莫随尘回头看阴烛,假装一本正经的说:“爷,你可要从这桶里呆一夜。不把水弄热了,着凉可怎么好。。。”
阴烛脸色阴沉:“你懂什么,你可知道我怕。。。”
莫随尘毫不留情的打断他:“我当然知道——怕烫!”
阴烛眨眨眼,有些奇怪:“你怎么。。。”
莫随尘转身面向水里的阴烛:“我还知道九爷怕热,怕火烧。”
阴烛注视着莫随尘的眼睛,低声问:“还有呢?”
莫随尘垂眸,伸出手勾起阴烛一缕浸湿的头发,眼中似笑非笑:“怕寂寞~”
阴烛觉得自己的心跳漏拍了一刻,他面露惊讶的看着眼前的男人。莫随尘探手将阴烛手中的药瓶取了回来,举在手里端详。
“所以我才说,这活我做不来的,”他转头对上阴烛视线,“我后悔了——刚刚就该把这药给你倒进去,让你不省人事。然后就。。。”
莫随尘没有说下去,而是将视线从阴烛赤裸的身上移开了。他现在想要快点离开这里,然而阴烛一直拽住莫随尘的手不仅没有松开,反而用力了。他将莫随尘朝自己的方向用力一带,莫随尘一个踉跄险些跌到木桶里。耳边突然传来阴烛磁性的声音:“你想把我怎么样啊~等我昏过去以后。。。”
莫随尘略感吃惊,抬头看他。阴烛金黄色的眸子近在咫尺,被那双眼睛赤裸裸的摄着,感觉下一刻就快失去意识。
阴烛看着眼前的男人,被打湿的脸颊正有水珠顺着两鬓滴落下来,长长的睫毛挂着点点雾气。
两个人就这样四目相对,莫随尘明显感觉到周围的气氛发生了微妙的变化。于是抽回被阴烛握着的手腕,一把将阴烛按回了水里。
“九爷别忘了,您可要在这木桶里呆一晚的。”
阴烛似乎也收回了心神,拒绝道:“让我在这烫死个人的水里呆一夜,还不如杀了我!不行,不行,我要出去!”
莫随尘按住阴烛的肩膀:“九爷,大局为重啊~”
阴烛气恼:“那你也不许走!”
阴烛说着将一把扇子丢到莫随尘眼前:“给爷扇风,降温!”
莫随尘眉头一皱,眯眼看他:“你以为我真的是你的女人吗?!”
随后他勾起嘴角,凑到阴烛耳边:“况且,给爷降温哪需要这种东西。怀梦有更好的办法,‘好好’给您降温!”
说着,莫随尘的双手顺着阴烛的肩膀一直滑入水中,稍稍催动灵力,一股巨大的阴寒之气顺着莫随尘的手臂流进了水中。
阴烛感觉有异:“喂,你要做什么?”
“九爷不是问我想把您怎么样吗?就是现在这样。。。”
言毕,莫随尘直起身,诡异一笑。阴烛低头,惊诧的发现,刚刚还在冒着蒸气滚烫的热水,此刻已经被莫随尘冻成了一个冰疙瘩,连同阴烛一起被死死冻在了洗澡盆里,动弹不得。男人就这样完美的镶嵌在木桶中,与木桶合二为一了。再看莫随尘正不紧不慢的朝门口踱去。
营帐中,只留下了阴烛的一声怒吼——
“臭小子,你给我回来!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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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年夜,早更一天,多更一点,祝新年快乐!有点仓促,有问题回头再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