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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八前夜
“现在几点了？”科尔文又一次开口。他已经无数次抬起右手看手表，这次干脆直接开口问肯尼斯了。
“十一点三十分。”肯尼斯看着钟回答道。他早就注意到科尔文频繁看表的举动，尽管为此暗自奇怪还是如实给出了回答。
现在是1887年12月5日十一点三十分，塞布维尔帝国最富有趣味的传统节日望冬节还有半个小时就要开始，他现在正和科尔文.德里夫特一同遵循着传统彻夜不眠。
今天他从学院回来就看到房东一反常态，他刚进门就笑着塞给他一瓶苹果酒，还自称这是她的创造成果，他看在望冬节一定不能缺少苹果酒的份上必须收下，他便这样把这个玻璃瓶拿回了房间，并在七点钟科尔文过来跟他一起过节时和他一同分享。
科尔文向来嗜好水果果汁，不知不觉中就贪了杯，酒精对他的影响已经透到他的脸上，把一片红色牢牢粘在了他的两颊之间。
尽管他还未发觉到，但他送进自己喉咙里的七八杯果酒已经让他身体发热，谈吐出格，那种温文尔雅的腔调配上俏皮的、稍稍偏离标准又不至令人反感的话语听上去真是别有一番风味。
他本来一直在说话，悦耳的发音里不时混入一阵大笑，不过时间进入十一点以后他就开始一遍遍抬手看表，肯尼斯并不相信这是因为他已经感到不耐烦了。
“你准备好望冬节要拿出去给小孩子的糖了吗？”肯尼斯问道，“你那么喜欢小孩子，估计买来粘在他们白鹿角上的糖得堆满一袋子吧？”
“当然，从十一月底开始我就已经在准备了。”科尔文笑了笑，目光不自觉往旁边的大钟脸上偏着，“我买了好几种样式的：价格贵糖纸漂亮的买了一些，不管什么样的小孩子都会以收到这样的糖为荣，粘在白鹿角上看着也赏心悦目；一般的糖买了很多，他们平时吃的都是这样的糖，也喜欢这些口味，是真正会拿回家慢慢吃的；最多的是糖球和巧克力，绝大多数小孩子都爱极了它们，绝对能让他们开心得跳起来。兰瑟斯顿的父母平时总是告诫孩子不要接受陌生人给的东西，不过望冬节和其他日子不一样，他们是不会让孩子拒绝陌生人粘在他们鹿角上的糖的，我正好可以借这个机会把糖送给那些渴望吃到糖的小孩子。”
“你人真好，科尔文。”肯尼斯微微地笑了起来，“我不一样，我总是对小孩子没什么耐心，也不喜欢他们，估计到时候即使买了糖，也大部分都被我一个人吃了。”
科尔文听见这话，笑了几声，还顺手咬抓过一块饼干咬了一口：“你不用这样，肯尼斯，喜欢吃糖又不是错。”他变得有点忘乎所以，居然一开口就是一句犯规的话，“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可以在你的鹿角上粘点糖啊。”
肯尼斯直接继续说下去，意图半开玩笑半是认真：“我非常愿意，如果你想这样的话请给我粘几块巧克力吧。”
空气一瞬间有些静谧，科尔文的左手臂垂下来，又一次开了口，语调很明显有些下沉：“现在几点了，肯尼斯？”
“十一点三十三分。”肯尼斯答道，又把话题引到他最感兴趣的事上，“望冬节要给的糖准备好了，那么花呢？十二月六日到十二月八日里期待鹿角上被粘东西的可不止是小孩子，那些漂亮不漂亮的姑娘和青年人盼着这个的劲头可绝不比他们差。最近麦席森学院里的男生一直在说给女孩子的鹿角上粘什么花好，连赛马、打猎和赌博都几乎不谈了。你呢，科尔文？我知道用这种方式给未婚姑娘送花已经和你没关系了，但你总得想想该给斯万一加德斯小姐什么花吧？”
“斯万一加德斯侯爵和斯万一加德斯侯爵夫人一致认为这些东西是浮夸且没必要的，所以我根本不需要考虑这一点，他们和我都觉得向艾薇表示心意还有更多更好更恰当的方法。”
科尔文在说最后一句话时放慢了语速，徐徐将目光转到肯尼斯的脸上：“那你呢，肯尼斯？你没有婚约，跟大学里大学外，还有首都里首都外的女孩子都交往甚密，就没加入过他们的讨论吗？”
“我啊，”肯尼斯故意顿上一两秒才继续说道，“我倒是和他们一起说了，毕竟这是我们学院日常社交的一部分，可如果要我说实话，我就只能告诉你我对这些事并不十分上心，即使热衷于此也是三四年前或者更早时候的事了。当然我还是准备了些花，但那些都是绢花。我从来不在女人的鹿角上贴鲜花：我目前为止没遇到过一个让我真正有心思的女人，所以遵循传统只在她们的鹿角上贴绢花，而如果我遇到了一个让我有心意的，我会直接把鲜花递到她手里，只在她的鹿角上贴就更没什么意义了。”
“这真是太好了。”科尔文冒出这样一句肆无忌惮的话，又给自己倒了一杯果酒，“那你觉得会有女性给你贴花吗？我觉得她们都会喜欢你这样的人。”
肯尼斯耸耸肩，嘴角依旧是轻松的弧度：“很遗憾，也许会有女人在我的鹿角上粘绢花，但收到鲜花对我来说也不太可能：她们不过对我抱有的好感稍多，因此只会给我贴绢花，如果她们的确喜爱我，就会直接把鲜花给我送去了。”
科尔文笑了笑，吞了一口苹果酒：“我喜欢这个回答———现在几点了？”
“十一点三十五分。”肯尼斯忽然感到些微沮丧，又马上恢复过来。“还有白面包，这也是望冬节里最有趣的事之一。你觉得今年望冬节的时候会下雪吗？”
“我想不太可能，不过那有什么关系，反正我们熬夜又不是真为了等下雪。”科尔文朝窗外看去，事实证明他说的没错。“但我还是希望下雪。”
“以及大后天早上教堂的榛子。”肯尼斯马上继续说道，“我非常好奇那位总是面无表情的牧师菲尔兹先生戴白鹿角的样子。”
“这绝对是出好戏，更何况他还要戴着白鹿角给每个教民分榛子仁。”科尔文说完这句话后又问了那个问题，“现在几点了？”
“十一点三十七分。”肯尼斯的沮丧更加深重了，这一次他拔除它稍费了一点时间。
他记得科尔文曾说起过，德里夫特家族家教严格，即使是在望冬节前夜孩子们也必须一到十二点就去睡觉，更何况科尔文向来有早睡的习惯。
他不想一个人熬过望冬节前夜，也不想看到科尔文对他说的话不感兴趣，更糟糕的是他还根本不知道该怎么说出这些。
“你觉得克.默学院和麦席森学院的人后天会举行聚会吗？”
“我想会的。”肯尼斯答道。
“其实我不希望他们举行聚会把我或者你叫过去。”科尔文看着手表表盘。酒精的作用已经开始消退，那股引诱他取下种种说话限制的魔力已经消失，所以他本来要接着说话，却忽然在吐出最后一个词后没了下文。
他从这一秒开始就不说话了，只是低着头，全神贯注地看着表，好像生怕错过十二点这个时间。
肯尼斯也不再说话，理智告诉他此刻最恰当的就是保持沉默。他甚至没有注意到一层失望的阴影正从他的身上渗出、扩散，似乎让室内明朗的灯光也少了几分光华。他在等待靠近十二点时科尔文向他告辞。
时间一秒秒过去，一分分流走，肯尼斯知道时刻近了。他向窗外转头，正如科尔文所说，天空此时没有下雪，之后也不可能下雪。
他自嘲似的出了一口气：他早就该知道自己在这时候不是和一群朋友饮酒狂欢就是自己一个人待在住所里，家庭温馨和节日氛围都和他没有丝毫关系，他本就不该期望这一次科尔文能留下陪他。
他估摸着五十分近了，便终于做出了一项重大决定：如果科尔文要走，他一定要把那句话说出来。他必须这么做，否则他可能会在这个夜晚以后的每一秒钟里都为此而遗憾。
如此，他就从一开始的不希望时间流逝变成巴不得它走得快些。他看着科尔文，等着他站起身，但他一直只是坐在那里，丝毫没有要走的意思。肯尼斯继续等着。
他一直在低头看地板，靠数心跳计时，最后还是因为心律越来越快放弃。他还是决定要抬头看表，可就在他刚抬起头的时候，钟响了。
科尔文一听到钟声就马上从沙发椅上跳起来，快步到他面前去，他也跟着不由自主地站起来。他来到离他仅几步远的地方，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顿开口：“肯尼斯，现在十二点了，对吗？”
钟声的响度实在太大，于是他点了点头。
十二点的钟声敲了一半，科尔文长出一口气，随即伸出双臂紧紧拥住他。他体型偏瘦，看上去没什么力量，可不知为什么，他在这个拥抱里表现出了不寻常的力度，甚至稍显过分了。
他能听到他的呼吸声，它们像夏日中耳边呼啸而过的风那样拍击他的耳垂和脖颈，于是他受着过快心跳的驱使回拥住他。
“生日快乐，肯尼斯。”他听到肯尼斯在他耳边轻轻地吐出这句话，温柔得恰似春风抚摸水面时涟漪的细语，“你那么受欢迎，朋友那么多，今天一定会有很多人对你说生日快乐，我害怕我在他们之后说你就不会太在意了，所以等着到十二点的时候跟你说。”
肯尼斯因为这句话愣在了原地。全塞布维尔的人都知道，十二月六日是望冬节的开始，他身边的熟人朋友，包括他自己在内也不例外。
正是因为这一点，十二月六日在人们，包括他自己的眼里都没有了其他意义，他都几乎要忘却这一天是他的生日了。
“你错了，科尔文，你完全没必要为此担心。”他靠到他的肩上，“几乎没人真正记得我的生日，他们都只认为明天是望冬节而已。即使他们都会对我说生日快乐，我也不会因此忽略你的祝福，因为这一天我最盼望的事就是这句话被你说出来。”
科尔文的手依旧紧紧环绕着他的脊背，这个举动让他身心平静，刹那间感到早已离他远去的安宁又君临他的心。好奇心驱使他开了口：“你怎么知道今天是我生日的？”
“你跟我说起过，所有人都只记得望冬节不记得你的生日，我跟着问了一下，就知道了。”科尔文的声调十分平静，好像这本来就是理所应当，“我从十二月到来开始就一直盼着对你说这句话了。”
肯尼斯没有回答，这句话让他不知道该怎样用人类苍白无力的语言恰如其分地倾诉心情，也不愿意用任何多余的话语打破此刻围绕在他身边的安静和温柔，驱走盘踞在他心头的幸福与安宁。
他站在那里一言不发，就这么任凭科尔文拥着，任凭自己的听觉被他的心跳呼吸占满。他不同寻常地不希望时间在此刻停下，因为此刻成为唯一一个记得他生日的人是那么可爱，他想见到时光里他其他能俘虏他的举动。
肯尼斯已经说不清楚他们这样过了多久，只记得最后他忽而间发现了让他脸上沾上红色的心情，才慌忙松开了手，科尔文也随之慢慢把手移开。
他仅向后退了几步，之后又面对他开口说话：“今年望冬节果然还是没下雪啊。”
“嗯。”他实在不想只说这一个音节，可除此之外他不知道该用什么话作为应答。
“那现在你可以和我一起去克劳德街把白面包拿来吗？至少现在我们还能一起吃点。”科尔文提议道。
肯尼斯的嘴角翘得几乎要飞到一定的高度上去。他走到门口，打开门，弯下腰做了个邀请的手势：“乐意效劳，我亲爱的德里夫特先生。”
科尔文的唇边于是也被他传染上笑。他向门外走去，就在肯尼斯还没跟上的时候悄悄打了个哈欠———望冬节前夜十二点必须睡觉的规则显然不合理，奈何他早已习惯，不过这和陪伴他的这位同学相比又有什么重要性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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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跟你们讲我说要更小甜饼就一定会更的，你们要相信我说的话，不要因为连着几章都没有什么CP剧情就冷落它们好吗，我知道你们一直都在的。
这章是我和我的祖国上映前两三个月的时候写的，标题跟我和我的祖国第一个故事真的一点关系没有。还有其实十二月六日也是我自己的生日我会说吗？
依旧祝愿大家继续快乐度过接下来的几天假期，依旧是明天两点约起，敬请期待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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